? 是夜,子时前,观言便再度前来。
春寒并未完全散去,一到夜晚就显得凝重起来,风仍有些凉,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空中,显然是个晴朗的夜晚,夜半的一切都显得寂静无比,而此时的沼泽地之上,忽然轻飘飘现出一抹白色的迤逦之影。
观言禁不住瞪大眼睛,远远的,就见那名女子踏足沼泽之上,月光盈盈,映照得水洼如明镜,女子一身白衣,衣带飘飘,果然在那上面翩然起了舞,手中一管玉笛,吹奏起幽怨的笛声,幽幽绵绵,配合着舞步,如泣如诉。
观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又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此时此刻,那名女子的确是站在了沼泽地的范围之内,而且还是正中央。
一曲之后,女子蓦地失去踪影,似是深入沼泽之中,可这显然又是不可能的事,观言明知不是梦,依然分不清是梦是幻,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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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连续几晚,我都在子时时分前去,那名女子真如‘追虹人’所言,夜夜都在沼泽地上出现。”观言对应皇天道。
应皇天听罢,托着腮喃喃地道,“听起来,像是女鬼……”
观言的确也有这么想过,因为他无法解释为何有人能够在沼泽地之上自如地跳舞。
“我便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才前来拜托应公子你的。”观言道。
应皇天看着他,却是不语,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观言本就为这事踟蹰了好久,现在人既已到来,也不隐瞒,便道,“不知应公子是否有‘朋友’能否步上沼泽,助观言一臂之力?”
“原来是这样……”应皇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微一思索便道,“这件事倒是有趣,我可以设法助你,三天后,你去沼泽附近等我便是。”
他愿意相助,观言便觉得这件事有望解决,不由大喜过望,不过他还来不及谢出口,应皇天的如意算盘已然到来,“这三天,观小言,你就留在这里帮助香兰把这条鱼处理干净吧。”
“欸?”
“欸什么,就当是我助你的谢礼,我会不客气地收下它的。”应皇天听完故事,吃完最后一块鱼片,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嘴唇,心满意足地起身,拍拍观言的肩膀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说着便丢下手帕负手离开,一副不容人拒绝的气势,留下观言与那条鱼“面面”相觑,就在这时,香兰忽然从长廊另一端来到,她背着一个大大的布袋,看起来很重的样子,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听起来“哐当哐当”直响,她一见观言就现出惊喜道,“观公子!公子一早就说您一定会答应帮忙,果然如此,这真是太好了!我已经找来了工具和储器,我们这便开工吧!”
“储器?”观言怔怔地道。
“这条鱼那么大,这几天怎么吃得完,而且每个部位不同,处理的方式就不同,我们还得把骨头全部剔掉才行,有些要放在储器里腌制起来,公子的嘴可挑剔了,总之我一个人有点勉强,幸好观公子愿意帮忙。”
虽然观言对于如何处理这么大一条鱼一无所知,但面对此情此景,他也责无旁贷,毕竟是他前来提出要应皇天出手相助的,所谓有来有往,想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
他望向那条肚皮朝天的大鱼,对他来说,若女鬼不是出现在沼泽地上而是别的平地上,相较之下,恐怕比起面对这样一条鱼来说,处理起来恐怕要简单得多吧……
那边香兰已经握起大刀,挽起衣袖,一脚踏上冰块,一派威风凛凛地道,“观公子,我们开始吧!”
“啊……哦、好。”观言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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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观言率先来到沼泽地附近。
这三天他虽然都身在重楼,却自那之后一次都没看见应皇天的影子,问香兰,香兰也毫不知情,是以这日他只能独自先来到此地等待。
然而子时将近,应皇天却仍未出现。
观言不由越感焦急起来,生怕应皇天错过时辰,只因那女子通常只舞一曲,一曲毕,便消失无踪,不过他与应皇天相识已久,只要是应皇天答应的事,也从未有过食言,是以他虽然心急,却也只能默默地在原地等待。
子时一到,那名白衣女子便自沼泽地上幽幽出现,笛声哀怨响起,慢悠悠传至耳畔,月光下,曼妙轻盈却略显哀伤的舞姿将笛声衬得愈发带起一丝轻愁,观言却无心观赏,只顾四下环视,看有没有应皇天的踪影。
就在一曲将近舞毕之时,蓦地,一大片阴影遮去月光,自头顶一掠而过,观言睁大眼睛,就见有一物展开巨大的双翅,朝沼泽地猝然而去,随即,一张大网对准女子的方向豁然张开,再撒了下去,女子身形一顿,那网便已被收拢,可就在这时,女子突然在眼前消失,看上去似是一下子沉入了沼泽地里,然后一个干净的嗓音在观言身后响起,“观小言,看起来她果然是女鬼了,而且是个沼泽之鬼。”
观言猛地转过身,此时月光复又出现,应皇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负手泰然而立。
“你何时来的?”观言不由问。
“就在你紧张万分的时候。”应皇天说着,抬起头来,就见方才飞翔之物已然来到他们的上空盘旋,并将网丢了下来。
应皇天顺手接过,观言瞥了一眼却不由一愣,因为那张网罩住了一物,却是一根镶有淡绿色琉璃珠的发簪。
也多亏网丝细密,才不至于让发簪自缝隙之中溜走。
应皇天将发簪递给观言,再将网收起来,那时,空中已无物,那展开巨大双翅之物,恐怕早已消失在了天际。
观言怔怔地接过发簪,却仍然仰头望向深暗的天空,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问,“方才,那究竟是何物?是离遥姑娘见过的那只赤鸟吗?”夜色中看不清颜色和轮廓,但那么大的鸟,观言生平仅见过那一只,但这只似乎还要大一些,颜色也深许多。
“不是,那只不过是一只鹰罢了。”应皇天轻描淡写地答。
鹰?应皇天的回答只令观言感到愈发惊异,到底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巨大之物的存在?又为什么总会出现在这个人身边?它们到底是神是鬼?还是什么不知名的怪物?
观言一脸疑惑,应皇天便问,“不然呢?”
“这……”观言答不上来,又见应皇天一副肯定的模样,心知已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这才低头看着自己 ...
手中之物,若仔细看去,那颗琉璃珠的淡绿色之中好像还有其他的颜色,而在黑暗中,却闪烁着荧光般的微芒,煞是动人,“总算有了线索,这根发簪看起来并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之物,若是能知晓女子的身份和死因,便能以祭祀的方式平息她如此不安的灵魂了。”
“这便是你的工作了,观大人。”应皇天轻巧地言道,便转身离去。
观言忙跟上去问,“应公子,难道你一点也不感到好奇?”
“我只是来见一见女鬼罢了,现在既然见过了,便该回去休息了。”应皇天说是这么说,却也不着急,径自在月光下漫步,姿态好不悠闲。
话是这么说没错……
观言几步跟上去,“说起来,之前那三天,你究竟去了何处?”他走到应皇天身边,跟随他的脚步踏着夜色,心情便也逐渐放松下来。
“让你猜……”应皇天却偏道。
“观言愚钝,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便罢,今晚夜色宜人,夜阑人静,正适合夜游,不是吗?”他转移话题。
“刚刚你还说要回去休息……”
“我们不就是在回去的路上吗……”
轻语声随风飘散,留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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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城中,各种手工作坊应有尽有,尤其是铜铺,虽然冶铜业从来都属于王室支配,但由于大部分铜器早已应用在人们的生活各处,是以在丹阳城中也设有多处加工作坊,适当地为当地的人们提供一些额外的加工制作,例如描画或是修理等等轻便的工序,其他诸如毛、麻、棉纺织铺也是屡见不鲜,观言所要找的是琉璃器的手工作坊,虽然琉璃器并没有铜器使用如此广泛,可若仔细寻找仍能发现不少,不过其中仍有大部分属于王室的产业,只有小部分算是个体经营。
作者有话要说:注
关于“离遥姑娘见过的那只赤鸟”
见卷一《丹朱之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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