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挚红却道,“那座楼传闻是巴蜀有名的匠人偃师做造,非常独特,据说有九重,能通天,曰天之楼,还有传说说那楼能自己移动,进去了便无法出来,所以用于囚人之说不过是传闻之一罢了,而且应皇天向来出入自由,又何来从小被锁之说?”
“是嘛,听来似乎非同凡响,我倒要见识见识。”
“一直往下走便是了。”挚红道。
观言是第一次听到关于那座楼的传闻,总觉得这已非“传”闻,而是“怪”闻了,但对于应公子从小被锁那样的事,他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在意。
很快众人来到长廊尽头的小楼前,观言暗自数了数,楼高并没有九重,好像只有七重,但重檐高耸,碧空下更觉雕镂画栋,镌美华贵,色泽深重镶暗而有一种神秘之感,门饰为血盆大张的金兽,双眼幽光如虹,门环为暗铜,兽面铺首衔环,殿宇横梁上的潢布装饰藏在浮动的枝叶中,浮雕的兽面若隐若现。
“果然不是一般的楼,我们进去看一看。”姬奉王子兴致盎然,率先走近楼前,浮雕的兽面更加清晰地出现在头顶上,它被装饰在高大的殿门横梁正中,双目闭合,鼻子宽大,嘴唇紧抿,眉毛竖立,眉峰高耸,面部还绘有彩色的图腾,巨大的耳垂穿着孔,它静静地被高悬在那里,什么也没有看,似乎只是在聆听周围的一切。
香兰上前替姬奉王子打开大门,“请王子进入。”
大门沉重,门后幽暗之气凝重,团龙天花板镶嵌的琉璃石闪着若隐若现的光,大殿中铺着云纹簇绒织锦毛毯,踩上去柔和软绵,几人一入楼,大门门簪便一落而下,里面又暗了几分。
那两盏浅色的宫灯依旧在深处若隐若现,最初见过的轻纱帐却不知去向,四周围似被厚重的布帘遮盖,隐隐能见四兽腾跃,风雷相簿,不见一丝日光,显得鬼影幢幢。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姬奉喃喃地道,莫名自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他走在最前面,才没走几步,忽然感觉到脚底下的地毯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整座楼竟然轻轻晃动起来,姬奉差点站不稳,他连忙扶着距离他最近的案几,脸色发白地看着脚下。
其余人好端端站在那里,随从们问他,“王子?您怎么了?”
姬奉惊惶未定,他始终感觉到整座楼在震动,就像是踩在了什么活物上,他怔怔地问,“你们没有感觉到吗?”
随从们一脸茫然地摇头,挚红和观言也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脚底下越来越软绵,姬奉情急之下脱口喊道,“开、开门!让本王子出去。”
“是。”香兰立即道。
门一开姬奉就冲了出去,外面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风轻轻吹动着枝叶,刷刷地响动声音过后,他惊魂未定地回过头,重楼好端端地杵在原地,一动没动。
“果然!传言果然没错,这里就是个鬼地方!”姬奉气急败坏,一刻也不愿多留,急冲冲地离开了重楼。
“哦,然后呢,姬奉还是进去了?”应皇天身着一件绣有宗彝纹样的交领素色深衣,腰上系着同色大带,懒洋洋地托着腮帮子问。
“嗯。”香兰点头道,“但真是好奇怪,为什么他会那么害怕地跑出来?”
应皇天也不抬眉,依旧埋首于摊开在地上的帛书,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道,“谁知道呢,可能见鬼了吧!”
“重楼里哪来的鬼?”香兰问。
应皇天抬起眼,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神色让人捉摸不定,他抬了抬眉道,“哪里见得是重楼的鬼?”
香兰被他问得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角忍不住瞄向一旁的观言。
观言这几天一直待在重楼里,他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只需要密切关注与火相关的事就好,烤鱼的事事后他才知道那只不过是应皇天一时兴起的主意,之后他就成天窝在书房里,观言也乐得清闲,而且蜡祭之日就在眼前,他必须熟记那些祭祀的礼仪和流程。
“重楼的事我不会比你清楚,不过大白天鬼怪不敢出来,我和二公子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应该是姬奉王子自己产生了错觉吧。”观言对香兰道。
应皇天看着观言半响,弯了弯嘴角,忽地道,“标准的巫师回答,不过每天记这些繁琐的规矩礼仪,不会觉得厌烦吗?”
观言老实认真地回答,“不会,既然要学,就要把各方面的东西都学到,只专注巫术,是成不了一个像样的巫师的。”
“哦,很有目标的样子,看来大宗伯教的不错……”应皇天正说着,忽地视线转到观言和香兰背后的窗外,像是看到了什么,随后他兀自低下头继续看帛书,口中却道,“香兰,外面好像有人,你去看看是谁。”
“是。”香兰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观言一开始以为来人就在窗外,可过了好长一会儿,香兰才又回到书房对应皇天道,“公子,陛下派了人来,说希望公子和观大人立刻去一趟朝阳殿。”
“怎么?”应皇天问。
“好像是姬奉王子出事了。”香兰道。
“哦。”应皇天似是一点也不吃惊,转头问观言,“你要去吗?”
观言起身道,“陛下下令,观言自然要去。”
“也是。”应皇天随后便道,“我就陪你走一趟吧,也许我那表哥不止把鬼带到了重楼,还被它一路跟着,这真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呐。”
他口中说着“担忧”,语气听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观言心知他本就不喜欢那个姬奉王子,以他“爱憎分明”的个性看来,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同情心,没有幸灾乐祸已经很值得称赞了。
这事一来,观言就把刚才那个小细节抛在脑后,立即与应皇天一同赶往朝阳殿,自然,“赶”的人是他,而那应公子慢条斯理的脚步怎么看都像是在散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人才到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姬奉王子严厉问话的声音。
“奉王子请息怒,此事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望奉王子给我们时间查明真相。”卜邑低沉着嗓音道。
观言与应皇天进去一看,见到大殿中央有一块白布摊开,上面摆放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乍一看好像干巴巴的泥土,上前仔细瞧才看清楚这些东西像是某种体积异常的虫类的壳,它们像是被烤过一样,闻起来有一股焦烂味。
“昨晚有一种怪声出现在东懿阁,今日一早我打开房门就看见外面摆放着这堆恶心的东西,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纵容国人在本王子面前这般恶作剧,此事必须给本王子一个交代。”姬奉脸色阴沉沉的,相当不好看。
“奉王子请放心,此事必会给奉王子一个满意的答复。”楚王郑重其事地道,随即他转向应皇天,“天儿,观言,你们来得正好,此事蹊跷,这些虫子着实诡异,你们有没有见过它们?”
应皇天摇头道,“回舅舅,天儿从 ...
未见过。”
观言同样不曾见过这些虫类,正摇头要开口,却听应皇天又道,“但我认为这绝非是有人恶作剧,至少不会是楚国人所为。”
“哦,为何?”姬奉问道。
应皇天答,“首先蜡祭在即,宫内禁火,所有人都知晓此事,若非必要,没有一个楚国人会在重要的祭祀前擅自用火,而表哥乃楚国贵宾,将这些东西放在表哥房门前则为大大的不敬,这必定会引起表哥的不满,楚国人没有必要在蜡祭前引起如此大的是非,若是恶作剧,那么必定是别国的人心存他图,若不是恶作剧,此事可能需要设法解决,表哥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他条理清晰,分析得体,说得又煞有介事,观言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姬奉也知蜡祭是楚国的头等大事,听完沉默片刻道,“那么依表弟的判断,这事该如何解决?”
应皇天道,“很简单,先排查一遍所有曾接近过东懿阁的人,以确定他们的身份,一旦这些人当中没有别国人,那么则立即着手调查这些虫类的来历。”
楚王见状便道,“天儿说得不错,奉王子意下如何?”
“也好,那么请你们尽快调查,本王子只能给你们三天时间,若三天内无法查明真相,本王子立即动身离开,楚王应该没有意见吧?”
楚王明白他的意思,他一离开楚国而楚国自行举行蜡祭便是对周室不敬,后果相当严重,就算他没有把握在三日内查明真相,此时也非答应下来不可,“好,此事我们一定会在三日之内调查清楚。”
“如此甚好!”
协议达成后,姬奉王子便没有心情再对着一堆虫子的尸体,楚王却发了愁,问卜邑道,“大宗伯觉得该从哪里着手调查比较好?”
“微臣觉得可以依应公子刚才的提议来办,除此之外,昨日参与宴席的人,和筵席之后奉王子曾接触过的人也要排查一遍,陛下觉得呢?”
“筵席后姬奉曾到访过天锁重楼,卜邑师父难道在怀疑是天儿的恶作剧?”应皇天忽地问。
“应公子适才一直为楚国说话,卜邑又怎会怀疑,而天锁重楼是应公子居所,又怎么可能成为虫类的聚集地?”卜邑立即道。
“天儿,大宗伯怎会怀疑你,不要乱开玩笑。”楚王道。
应皇天眨眨眼道,“天儿开个小玩笑,还请卜邑师父莫见怪,不过说起来,昨日姬奉到来之时,是由观言接待,二公子也在,天儿早已睡了。”
“原来如此,既然二公子在场,那就更加没可能了,言儿是微臣自小带大,也可以被排除在外,接下来,我们只需针对筵席中人和东懿阁相关人员做排查即可。”卜邑道。
“嗯,那么此事本王立即安排下去,虫的来历需劳烦大宗伯先同步做调查。”
卜邑点头道,“微臣会先派人检查一遍东懿阁,看看是否有污秽之气或是适合虫类生长之地。”
“甚好,那就两边同时着手进行。”楚王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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