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爹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他竟然当着下人的面这般落我的颜面。”张氏边哭边对早起来请安的女儿吐苦水。
当然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就算要对付慕元春,也不该用这么低级的法子。以慕元春高超的手腕,只要装模作样的哭一通,就足以让爹心生怜惜进而对继室不满了!
论起装可怜博同情的本事,张氏拍马也难及慕元春。
慕念春无奈的想着,口中安慰道:“娘,你先别哭了。或许爹昨天晚上是突然有事,所以才会去书房睡,不是成心要让你难堪......”
“我今天一大早特地去书房,想伺候他梳洗穿衣,可他根本就不理睬。”张氏委屈的说着,想到早上的难堪,眼圈又红了:“我真是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在生我的气。”
慕念春在心中暗暗叹口气。
张氏并不算笨,可嫁人之后过的十分顺心,根本没经历过什么乌七八糟的妻妾争斗,手段和眼光都浅薄了几分,竟然到现在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爹想训斥慕元春的时候,她不但没辩解,反而委屈的哭了一通。爹心软耳根软,当然就心软了,进而迁怒到你的身上。”慕念春就像亲眼目睹,神色淡然的道出原委。
张氏听的一愣一愣的,连哭都忘了:“你、你怎么知道?”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这事不是明摆着的么?爹去了赏梅苑,后来直接去了书房。如果不是慕元春从中捣的鬼,还能有谁?”
是啊!不是慕元春还能是谁?!
张氏霍然站起身来,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太可恶了!我这就去找慕元春算账!”刚要迈步,右手就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了。
一转头,就对上慕念春无奈的俏脸:“娘,你刚吃了亏怎么还没吸取教训。她刚在爹面前哭诉过,爹心里正生你的气,你若是再去找她的茬。不是正好落了她的口实吗?爹心里又会怎么想?”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张氏满心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不自觉的收回了脚步。
慕念春又继续说道:“越是心里生气,越是要表现的若无其事。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看清对方的弱点,然后寻找最佳的机会出击,务必击中要害。让她吃了暗亏还不敢声张!”
这才是宅斗的最高境界。
张氏半晌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慕念春。那种奇异的感觉陡然间又浮上了心头。眼前这个冷静犀利侃侃而谈的少女,还是往日那个娇憨天真又可爱的女儿吗?
熟悉的眉眼,却闪耀着不熟悉的冷冽的光芒。就像在瞬间变了个人似的......
慕念春分明看出了张氏眼中的疑惑和震惊,却并未回避张氏的目光。她不可能一直在张氏面前隐藏真实的性情。而且,要想改变前世的命运,张氏也必须成长起来。
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让张氏看清真实的她,也让张氏真正意识到慕元春的厉害之处。
此时的张氏。一定很震惊很迷惑,甚至会有些害怕。不过,张氏一定会很快就接受现在的她。
这世上,不管什么样的情况下至始至终都爱她无条件信任她的人,只有张氏。
......
果然。张氏很快平静了下来,郑重的点了点头。
慕念春松口气,直到此刻,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有些滑腻湿热。
慕念春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继续说道:“娘,慕元春虽然厉害,可她却有一个最大的劣势。你是母亲。她是女儿,一个孝字,就能稳稳的压住她。你要做的是表现出母亲的气度关怀,令人无可指责。至于私底下斗气怄气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张氏定定神说道:“好,这回我就听你的。”顿了顿又嘟哝道:“可是你爹还没消气。又故意用瑞香来气我......”
“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气头一过,放下身段抹会儿眼泪,他自然就会心软了。”慕念春笑着接过话茬:“瑞香要是敢恃宠生娇,爹第一个就会心生不喜,哪里还需你动手。”
这倒也是。慕正善性情略有些刻板方正。又最重家风家规,容不下宠婢犯主。
张氏被慕念春这么一劝慰,心情好了不少。
“太太,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了。”白兰笑着来禀报。
张氏反射性的绷起脸,正想说不见。慕念春轻轻咳嗽了一声。
“让她进来吧!”张氏立刻改了口。
......
“女儿见过母亲。”慕元春盈盈行礼,唇角含笑,谦和恭敬,半点不曾失礼。
张氏原本死死按捺下去的怒意,在见到慕元春的一刹那,又开始蠢蠢欲动。慕念春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含着鼓励。
张氏深呼吸口气,挤出笑容:“快些免礼。”语气还算平和。
慕元春眸光一闪。张氏竟没发怒?!怎么可能!
昨天晚上因为她的一通哭诉,慕正善生了张氏的气,没有回屋休息,反而去了书房。张氏被狠狠落了颜面,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子。她早上特意来给张氏请安,就是想再火上浇油。
若是张氏一个失态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就更妙了。心胸狭窄又刻薄的继母,忍辱受屈又可怜的女儿。慕正善的心会偏向谁,不问可知。
然而,张氏的反应却实在出人意料......
慕元春脸上浮出一丝歉然:“母亲,昨晚父亲去赏梅苑看望女儿,不知怎么的竟对母亲生出了误会,怒气冲冲的便走了。不知后来有没有和母亲争吵?”
在胸口插刀,绝对是慕元春的强项!
张氏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你父亲昨晚睡在了书房,并未和我争吵。”
慕元春没再说什么,可一脸了然的表情,却更令人气结。张氏气的都快内伤了,正要不管不顾的张口,慕念春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大姐,连翘今日怎么没跟着你一起过来?”
慕念春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的让慕元春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连翘自八岁起就到了慕元春身边,这六年来,早已成了慕元春身边最亲信的人。慕元春做什么隐秘的事情,从不曾刻意的避着连翘。慕元春暗中准备咏荷这首诗,连翘也是知情的。
昨日荷花宴上,咏荷诗竟出现在慕念春的口中,慕元春措手不及吃了闷亏,心情阴郁之极。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她身边有人被慕念春收买,暗中将她的一举一动告诉慕念春。
这么一想,当日慕长栩要去太子府的事被慕念春提前知晓,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个内鬼会是谁?只要稍微一深想就能猜到。除了知晓她所有秘密的连翘,还能有谁?
昨晚当面质问,连翘自是不会承认,跪在她的面前哭了许久:“... ...
...小姐,奴婢对你一片忠心,从没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若是奴婢存了异心,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连翘的哭诉,并未让她动容。她冷冷的说道:“如果不是你,还会是谁?我只将诗写过一次,又吩咐你拿着去烧掉。只有你一个人曾经看过那首诗,为什么慕念春也会知道,还在荷花宴上吟诵了出来?”
连翘百口莫辩,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表明心迹。额头很快就红肿,甚至有了殷红的血迹,看着十分可怖。
慕元春没有心软,冷然说道:“你先回屋子里待着,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半步。”
连翘听到此话,一颗心顿时跌落谷底。伺候小姐多年,小姐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看似温和,实则心肠冷硬固执。认定了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动摇。
连翘被关进了屋子里,今天跟在慕元春身边的丫鬟是杜鹃。
慕念春哪壶不开提哪壶,有意戳中慕元春的痛处,故意追问道:“大姐每天都带着连翘,今天怎么带了杜鹃?该不是连翘生病了吧!”
昨天荷花宴上发生的事,慕元春吃了那么大的暗亏,必然会疑心到身边的人。今天连翘不见了踪影,很显然,慕元春疑心到了她的头上。
慕元春扯了扯唇角,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四妹今日怎么关心起我身边的丫鬟来了?连翘若是知道了,心里必然感动的很。”
慕念春似是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眯眯的应道:“大姐说这话可真是见外了。我们是亲姐妹,关心你身边的人,不就是关心你么?”
慕元春冷笑一声,若有所指的说道:“我身边的人,我自会管教好,不劳四妹关心。”
慕念春故意挤出一个皱眉的表情,心里却晒然冷笑。
对付聪明人,就要用聪明人的法子!慕元春既然怀疑连翘,她不妨添柴加火,先除掉慕元春的一只臂膀!
张氏根本听不懂她们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可看慕元春隐忍怒气的表情,再看慕念春冷静中含着讥削的俏脸,她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对付慕元春,确实不需要她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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