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三十章
头顶的盖板落下,上方船舱里传来的声音便显得闷闷的,叫人听不真切了。
直到这时,林敏敏才小心翼翼地从裹着她的斗篷里挣扎着露出头来。
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便是从头顶盖板的缝隙间漏下来的那一点微弱灯光。借着那一点亮,林敏敏发现,她是被关在一间小得几乎只容得她伸直两条腿的密室里。
她挣脱那件破斗篷,扶着舱壁站起身,不死心地将四壁都摸了一遍,又伸手试了试这密室的高度,发现头顶的舱口离她很远,就算她跳着也很难够到那舱盖,这才泄气地重新坐了回去。
也幸亏她没有密室幽闭症。
盘腿坐在舱底,林敏敏做了两个深呼吸,一边努力叫自己镇定下来,一边却忍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海图。
这么说,这些人是为了海图才绑架她的。
想到海图,她忽地就认出,那个在马车里一直没吱声,直到上了船后才出声的苍老声音,应该是雷九!
只是,六扇门的人不是说,雷九已经死了吗?她还记得好像说他的尸体是在海里发现的。
这么说来,他那是诈死了,好叫她和钟离疏对他放松警惕。
而且,显然他们确实是对他放松了警惕。
想到他幸亏只是对她下了手,而不是找上那三个孩子,林敏敏不禁一阵谢天谢地——倒不是她圣母,而是不管怎么说,好歹她是个成年人,要救一个成人总比要救三个孩子的难度低一些。
只是,这些绑匪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潜进小馆的?虽然钟离疏没说,但林敏敏却是知道的,至少左边的邻居绝对不是突然决定全家去走亲访友的,且还临时把房子租给了钟离疏侍卫队里的那些小伙子们。
也就是说,钟离疏身边应该也有这些绑匪们埋下的内线了,不然他们不可能做到支走钟离疏,并在侍卫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小馆绑走她。
还有那个四爷。
林敏敏所认识的人里,排行老四的,除了钟离家的四爷外,就只有容家的那位四爷了。钟离家的四爷还在被关押中,这位四爷显然就是容家的那个四爷了。虽然她跟他只见过两面,对他的声音只是隐约有些印象,但也足够她肯定,那个所谓的“四爷”就是容四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搅和进这件事里的。海图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是钟离疏的妻兄吗?
林敏敏向来是个喜欢脑补的,想到这“妻兄”二字,她不由就从他身上联想到钟离疏的那位亡妻,然后又联想到吕氏所说的,府里那神秘的第三方势力来。
当年容氏嫁过来,可是带着大笔嫁妆的,显然也不会少了那些陪嫁之人。这些年来,钟离疏对老宅不闻不问,加上当年一直是老侯爷的人把持着老宅,这老侯爷死后,容家和老侯爷留下的势力相互勾结,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模糊的说话声,似乎是有人想要打开盖板,却被人给阻止了。
林敏敏一惊,她忽然想到,万一上面的歹人好奇心发作,非要打开舱盖来看看她长什么样就糟了,于是赶紧将那件破斗篷又拿过来顶在头上,同时决定,不管是谁打开舱门,她都坚决不抬头!
然而,只片刻后,她就为自己居然在纠结这个问题而感到好笑起来。眼下她面临的,该是生死危机吧!就算她从来没遭遇过绑架,也知道,如果那些绑匪有意要放肉票一条生路,是绝对不会在肉票面前暴露身份的,可刚才那些人却是毫不在意地向她透露,他们是“三山帮”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三山帮”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很显然,这些人就没打算叫她活着出去。
死……
林敏敏一直觉得自己不怕死,甚至她曾经想过,死对于活人来说,也许还是一种解脱。而且,或许她在这个世界里死了,还能叫她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回到那间ktv包间里去……
但如今真正面临死亡,林敏敏却发现,她还舍不得死,她的好日子才刚刚要开始,甚至钟离疏一心想吃的肉还没吃上,如果这时候死了,她一定会变成怨灵的!
头顶传来一阵喝骂,显然是某个想要看看她长什么模样的人被那个贼老大给骂走了。
直到上方重新恢复了安静,林敏敏这才松了口气。她站起身,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却发现,也就只有头上的发簪还能算是件利器。她抽下发簪,用力握在掌心里,却忍不住想起那根从城隍庙里拿走的下下签来。
她还记得那签条上的内容:“似鹄飞来自入笼,欲得番身却不通;南北东西都难出,此卦诚恐恨无穷。”
那根签条,她原还以为是丢了,却不想后来在钟离疏的游艇上又看到了它。
当时钟离疏还曾嘲笑她给自己抽了个鸟困笼中的签,如今果然应证了她逃不出他的掌心……
那时的“鸟困笼中”,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如今的她却是真正的“鸟困笼中”了。
许是天亮了,头顶光线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看着那点天光,握着手中的发簪,林敏敏忍不住小声道:“钟离疏,快来。”
*·*
也幸亏林敏敏不晕船。
她能感觉得到,自船出海后,他们就再没有靠过岸。
黑暗中,叫人不辨时光,林敏敏只能从盖板缝隙间不可靠的光亮来判断时间。当光线暗下去时,她还以为是天黑了,却不想头顶忽然传来有人拉动盖板上铁环的声音。
林敏敏神情一肃,赶紧将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假装出害怕的模样。
一盏马灯从舱顶探了进来,一个猥琐的声音嘻笑道:“喂,把脸抬起来,给老子们看看。”
林敏敏只缩着不动。
上面的人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其中一人笑道:“不会是被吓死了吧?”
另一个人道:“早死迟死还不都是要死,反正迟早是要死的。”
“嗳,你不知道吗?”那第一个开口的人道,“算这娘们运气好,四爷花钱买下她一条命了。不过,”那人又猥琐笑道:“头儿可答应大伙儿了,叫咱们先尝尝鲜,然后再交人。”
林敏敏的脊背不禁爬过一阵鸡皮疙瘩。
“喂,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忽然,有人拿什么东西捅了她一下。
透过斗篷的破洞,林敏敏发现,那人是拿着一把剑在捅她。她一眨眼,刚想伸手去夺那把剑,拿剑的那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飞快地将剑收了回去。
紧接着,林敏敏就听到一个声音破口大骂道:“反了你们了!老子说的话不管用了?!居然想在老子前面偷吃!”说着,头顶那舱板被人重重地踢了回去。
那声音在小小的囚室里回荡着,直震得林敏敏浑身一阵颤栗。直到胸口憋得难受,她这才猛 ...
地吸了一口气来,又伸手摸摸冰凉的脸,却是不知何时眼泪已经失控地流了一脸。想像着那不堪的下场,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拿着发簪比了比咽喉,到底没有刺下去。
半晌,她狠狠一抹脸上的泪,低声道:“钟离疏,你再不来,我可要先回家了!”
受了这么一场惊吓后,林敏敏只要一听到头顶有任何动静,便都会拿簪子抵在喉间,生怕自己真被人拉出去轮了。可每一回头顶的盖板被拉开,都只不过是被人扔下一只馒头或一只水囊而已。
她不想坐以待毙,因此,在没有人打扰她时,她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认真做着她所能做的一切运动,以保持肌体的灵活——她忍不住再三想着,如果当时她的反应能再快一些,如果能够在那人收回剑之前抢下那把剑,至少她临死之前也能拉个垫背的。
如此这般,在头顶的盖板第三次被打开时,情况忽然变了。
那时候应该已经夜深时分了,林敏敏正有些迷糊,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响,然后便有什么液体从上方滴落了下来,直淋了她一头一脸。紧接着,头顶的盖板被人拉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叫道:
“敏敏?”
不需要那声音叫第二遍,林敏敏立马抬起头来,只见舱口是钟离疏那张胡子拉茬的脸。
顿时,林敏敏抽噎一声,赶紧站起身,将手伸给钟离疏。
钟离疏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舱底拉了上来。
上来后,看着林敏敏一头一脸的血迹,钟离疏一惊,忙摸索着她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林敏敏用力一抹脸上的血和泪,在窄小的囚室里被关了三天后,她第一次可以伸直手臂,便用力抱了钟离疏一下,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快走。”说着,拉起钟离疏就要往外冲去。
钟离疏却忽地拉住她,笑道:“别急。”
林敏敏一怔。这时候逃命不急,什么时候急?!
钟离疏却将她拉进怀里,好整以暇地仔细将她吻了一遍,才擦着她脸上的血迹道:“等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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