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湘如披衣起来,走到案前,挥笔写了封信,不多会儿就写好了,递给刘奶娘道:“明儿一早,帮我把这信寄出去。”
刘奶娘看着上面写着的“扬州”,“我们家在扬州没有亲友?”
“不是亲友就不能写信了?”
没几日,沈无争就借着给兴国公府送节礼的机会来了江宁府。
陈湘如在福星酒楼见了他。
沈无争笑呵呵地进了雅间,尚未寒喧,劈头就问:“今儿这顿算陈大小姐的还是算我的?”
“我要尽地主之谊,自是算我的。”她勾唇一笑,笑意淡淡。
绿叶半埋着头,心里嘀咕道:大小姐胆儿真大,居然敢私会男子,要是被老夫人知晓了,只怕要气得不轻。
陈湘如道:“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点。”
“我又不差这顿饭。”虽是第一次这样相对,但沈无争想到这是周八心仪的女子,朋友妻不可欺,“说吧,什么事可以让我效劳的。”
陈湘如从怀里掏了两张纸出来,一张是银票,另一张则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轻轻推到沈无争面前,“我想请你帮我救个人——金大福。”
沈无争取过东西,看了眼银票:“五百两!”
绿叶则瞪大了眼睛,金大福……她没吃说过个人,思来想去,难不成是老金,就那么个乡下人,值得她家大小姐花五百两去捞人。嘟了嘟嘴,不悦地嘀咕道:“刘奶娘说得还真没错,大小姐你是善心大发,居然要花银子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陈湘如一扭头,没好气地道:“这里不要你服侍,到外头待着去。”
“家里的银子也不是你这么花的。还不让人说……”
陈湘如挑着眉头,眸光里溢出一丝犀厉,绿叶再不说一个字。可心里着实不明白,为什么陈湘如要救这金大福。
沈无争微眯着双眼。面前这个女子,论容貌,并无过人处;论才华,也没听说她有甚才名;论出身,倒是一般般。像她这样的官家小姐,在江南之地,一捞就是一大把,偏周八那小子。谁也没看入眼,就看上她了。
还说她:品性高洁,气质高雅。
沈无争没瞧出来,倒觉得她似乎少了一根筋。
打捞沉船,这样的举动,寻常人不会做,她却做了,而且似乎上天待她不错,让她找到了;不仅找到了,还找到了周家的货船;找到了周家的货船。她居然不贪,还要还给周家。
可不就是缺根筋,寻常人没法理解。
陈湘如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这么看我作甚?”
“你救这人做什么?”
“善心大泛滥!”她笑。
沈无争可不信。摇头。
陈湘如敛住笑容,“他家原是耕作我家良田的佃户,后来因族里收回,他家就去了旁处,没想却惹上这官司,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想把他捞出来。”
呸,这是鬼话!
她才不是善心大泛滥,他捞金大福出来。真正的原因是她要用人,而且还要重用金大福。她看中了金大福讲情讲义是条汉子,而她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沈无争冷哼一声。似看到她心里一般,“没说实话。”
“救他一个,等于救了他全家,这可是五条命,我不是很划算,我总不能白养活他的妻儿,只有救出了他,我才能解脱。”
沈无争摇头:“也不是实话!”
这家伙好难缠!
“不说实话,可别想我帮忙。玉鸣是要我帮你,可你不与我说实话,我如何帮你。别想忽弄我,我要听真话。”
妈的!果真不好缠!
陈湘如微微一笑,“此人重情重义,有件事我要让他帮我做,所以,我必须得把他救出来。”
沈无争眼珠子一转,带着几分打趣地道:“不会是杀人放火吧?”
“帮不帮?不帮就痛快点。”
她想干坏事的人么?居然说杀人放火,她是要事想用老金。
“是你在求人。”
“你可是答应过周八的,我若有难处,你会挺身而出。”
沈无争冷哼一声,“没见过这等求人帮忙的。”
“我可是付了银子。”
“哼——”他看了一眼,五百两银子,一条人命官司案。
陈湘如吐了口气,“真凶下李庄庄头李善,他是城南杜权老爷家的下人,我只想把人捞出来,至于旁的,我没想,更不想让杜家以为我在与他们为敌。我只是想用金大福这个人!”
沈无争收好东西,“我知道分寸,五天之后这个时辰,你到县衙大牢接人。”
江宁知府丁玉阶与兴国公府是亲戚,换句话说,与沈无争也是亲戚,不是府衙,而是县衙,这又大大降低了难度,也许对于她来说难办的事,对于沈无争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无争翩然而去。
绿叶一脸不高兴,仿佛是拿了她的银子给别人一般。
陈湘如道:“今儿这事,谁也不许出去,就是刘奶娘那儿你也不许说一个字。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就让你和绿枝换一下。”
明知道她最怕待在西院里,要是三天不出门,她就会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绿叶狠声道:“算你狠!”
陈湘如洋洋得意,“那是自然。”扯了扯绿叶,“走吧,我们回家了。”
沈无争出了酒楼,放慢脚步,陈湘如这女子不简单!这是这次见过她后的看法,她要重用金大福,陈家大院就那么大,她要如何重用,除非金大福身上有至少五千两银子的价值,否则她不会花五百两来救人。
罢了,她又不是他的女人,关心太多做甚。这应该是周八考虑的事。
*
腊月二十五这天,陈湘如便候在县衙外头。
沈无争大摇大摆地从牢里带出了一个衣衫单薄,狼狈不堪的男人。
一眼看到一边停放的马车。沈无争道:“陈大小姐,人。我帮你救出来了。”
“大恩不言谢,有劳沈公子。”
沈无争抱拳道:“告辞!”一转身,他跨上骏马走了。
陈湘如道:“老金,上来吧,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马车在颠簸之中到了一家僻静的小客栈中,绿叶道:“老金,你到楼上洗个澡吃点东西再换身衣服。半个时辰后,我家大小姐送你去庄子上见你妻儿。”
老金下了马车。一脸讷然。
陈湘如又去了绸缎庄上转了一圈,回来后正是半个时辰后,看了眼收拾得干净得体的老金,对外头道:“古桥镇秋果村。”
陈湘如轻咳了一声,“金大哥,到了那边,你安心与你妻儿住下,你人生地不熟,别再乱走,你行事可以任意而为。可你也 ...
得想你的妻儿,没有你,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老金一直想过也许会有人救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陈湘如救他。
对救他的人,他满心都是感激。
老金只是沉默,对于他的救命恩人竟是一个少女,许是觉得无法接受吧。
陈湘如没再说旁的话,待到了秋果村,老金随她进了庄子里,在庄中最大的房子里,当屋里出来的女人孩子映入他的眼帘时,“大福!”“爹——”的声音交融一片。老金飞奔过去,抱着妻儿大哭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们回过神来时,陈湘如主仆已经不见了。
老金家的抹着泪儿。“大福,是大小姐救了我们,要不是大小姐,二汉就病死了,她给我们衣穿,还将我们安顿在这儿,大小姐说,她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我还以为是骗我的,她没有骗我……”
这世上,有坏人,但也有好人。
坏人,如恶霸、如李善。
好人,就像大小姐这样的。
老金想追出来,可出了庄子,连马车的影子都没瞧见。
庄上一个管事婆子在夜里来了老金家,“老金,大小姐说了,那屋子就分给你一家五口住,翻了年,就在这庄子上拨几亩田给你家耕种,安安心心度日。
老金嫂,你会养蚕不?”
老金嫂一时怔忡。
“在我们这儿呀,养蚕不比种田差,种桑养蚕,再交给浣纱的人家,这样就有了生丝,卖到织布房里能赚不少钱呢。”
金大丫回过神来,连连应道:“会的,我和我娘都会养蚕。”
“若是你们会,我与庄头说说,到时候拨给你家的良田附近得带桑树,这样,你们就可以养蚕了,卖了蚕茧还能贴补家用。大小姐吩咐了,只要你们家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别说是养蚕,就是你们学浣纱、织布,都会教呢。”
老金嫂张嘴愕然。
管事婆子又道:“大小姐吩咐了,要给你家送年节的粮食、猪肉,还有你家一家五口的寒衣。”
早前十日还是乞丐,居无定所,食不裹腹,可回头又过上安稳日子了,有屋住、有衣穿有饭吃,很快又有地种,对于这一家颠沛流离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管事婆子坐了一阵,看家里的东西还算齐全,这才离去。
第二天一早,有人送了几石粮食来,又送了些猪肉等物,甚至还有两筐子的蔬菜。
“庄子东头有各家的菜地,庄头做主,给你家拨了块菜,里面长得有白菜和萝卜,老金嫂跟我去认认地儿吧。”
老金嫂看了看老金,这才小心翼翼地随了管事婆子去瞧,虽说只是块二分地的菜地,但对于他们一家来说,这菜是足够吃了。
夜里,老金辗转难眠:“我在牢里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是杀人重犯,是要杀头的,可大小姐就把我救出来了……”
“要不是大小姐,我们一家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呢,她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夫妻二人心头都存了报恩的想法。
可陈家大小姐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而他们就是贫苦人家,想报恩,只怕也报不上。
转眼就过了正月十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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