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都繁华,阔别已久。
扮成小公子模样的夏湘,正坐在京都醉仙楼的雅间儿,望着楼下车水马龙,心里一阵惘然。想来,自己离开京都两年了,再次回来,却没有半分熟悉。
夏湘关上窗子,打了个冷颤,拂去袖口几片薄雪,笑眯眯道:“还是庄上好些,不若京都这样乱,让人看花了眼。”
正此时,富贵带着老太爷、苏姨娘和柔姐儿上了楼来。
入了雅间儿,夏湘连忙起身相迎,给祖父和苏姨娘请安拜年,客套一番,又受了柔姐儿的礼,将祖父让到上首,这才坐了下来,抓住柔姐儿的手,搓了搓:“天儿这样冷,冻着没有?”
柔姐儿脆生生答道:“不冷,听说姐姐回来,便是再大的雪也不冷。”
夏湘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妮子真是长大了,嘴巴越发甜了,若放了往日,或许会说:听说姐姐在醉仙楼给我备了好吃的,便是再大的雪也不冷。”
话一落地,屋里人便都跟着笑了起来。
柔姐儿红着脸,坐回到苏姨娘身边,吐了吐舌头:“姐姐就会取笑人。”
“那你还整日里巴巴儿地盼着,日日念叨着想去庄上看姐姐?”苏姨娘笑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煞是好看。
说笑间,夏湘递给柔姐儿个大红色绣梅花儿的锦缎荷包,笑道:“往年姐姐一穷二白。没法儿给你压岁钱,如今姐姐手头宽裕,自然不能亏了咱们柔姐儿。”
柔姐儿望向苏姨娘。苏姨娘点了点头:“给你便拿着罢。”
夏湘的生活馆在京都都是出了名的,老太爷和苏姨娘自然晓得夏湘赚的盆满钵满,这压岁钱多也多不到哪去,苏姨娘了解夏湘性情,晓得是夏湘一番心意,也就没有矫情推辞,只教自家闺女儿接了荷包。
柔姐儿笑眯眯地接了。老老实实放到了自己袖子里,大大方方行了个礼。谢过长姐。
夏湘看在眼里,心里越发疼爱柔姐儿了。
祖父和苏姨娘也将各自准备好的压岁钱给了夏湘,夏湘恭恭敬敬给老太爷磕了头,仔细给苏姨娘行了个礼。
本是欢欢喜喜。祖父却红了眼眶。
“您这是怎么了?”夏湘虽是这样问,心里却猜出了三分。
果然,祖父揉揉浑浊的泪珠子,涩涩说道:“湘儿啊,让你在这地方给我磕头,也真是难为你……”
“有什么难为的?”夏湘不以为意:“管在哪儿呢?只要咱们欢欢喜喜的,便过了个好年。祖父心疼湘儿,湘儿自然知道,可您看。湘儿现在过的多好……”
说着,夏湘朝碧巧使了个眼色。
碧巧机灵,连忙接过话去:“小姐说的是。老太爷,您是不知道,如今庄上吃的好,穿的好。过年的时候,庄上佃户挨家挨户都送来自家养得鸡鸭鹅,自家做的米酒点心。热闹的很。”
“说的是呀,祖父您就放心吧。”夏湘微微一笑,压下心头酸涩:“再过两年,湘儿把庄子拾掇拾掇,将您和苏姨娘都接过庄子来住。”
柔姐儿一听,立马跳了出来:“那我呢?不带着我吗?”
大家一听,便哈哈笑了起来。祖父复又露出笑容来,望着柔姐儿笑道:“你这丫头,谁说不带着你了,瞧你急的!”
夏湘心里一阵欢喜,瞧这模样,祖父对柔姐儿和苏姨娘的偏见似乎淡化了不少。
祖父和苏姨娘拉着夏湘说了一下午的话儿,在醉仙楼用了晚饭,天色向晚,几人才出了醉仙楼。祖父不放心,让富贵带着夏湘找了京都上好的客栈,这才跟苏姨娘和柔姐儿打道回府。
雪花簌簌,富贵呵了一声“驾”,青蓬马车缓缓而动,车轮碾过地上薄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夏湘站在客栈门口,搓着双手,望了眼天上的雪花儿,喃喃道:“又过了一年,我今年……十岁了罢?”
乳娘站在夏湘身后,蓦地愣了一下。
十岁?好似忘了这件事,如今忽然想起来,心里便忍不住发酸。大小姐才十岁,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乳娘眼眶一热,抱着夏湘说道:“走,咱们回屋儿罢,早点儿歇着,明儿还得赶路。”
“嗯。”夏湘点点头,觉得眼皮有些沉。
过了十五,生活馆开门,夏湘依然忙碌着。老太爷偶尔会带着柔姐儿来庄上瞧瞧,看着夏湘日子过的逍遥,渐渐放下心来。
春暖花开,夏湘暖房里的花卉争奇斗妍,灿若云锦。
夏湘将一些花儿入了酒,一些泡了茶,还有一些用来试着做香水。这下可把花农老张心疼坏了,整日里对着秃光光的花枝唉声叹气。
戴言见夏湘手边摆着一排瓶瓶罐罐,又是花儿又是水又是酒,叮叮当当手忙脚乱,热闹的紧,便凑了过去。
“你弄些什么呢?见你鼓捣好几天了。”戴言嗅着各式花香,心下好奇。
夏湘笑笑,没有说话。
“明儿老大跟老二要来,听说,李毅和他老子也要跟来。”戴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眼看着夏湘的表情从微笑变成惊愕,不由笑了起来:“怕什么呢?谁会吃了你不成?”
夏湘死死捏着个青瓷小瓶儿,险些不自持,掼到地上去。
“谁来都好,宁王为何要来?他身份尊贵,竟也为了口吃的,大老远跑到我这庄上来?”夏湘心里烦得很,懒得再鼓捣这些花瓣香精。撒手坐到锦杌上,琢磨着明儿是自毁形象还是打死不露面儿。
戴言促狭望着夏湘:“怎么?你就这样怕宁王?”
夏湘手指沾了点儿花茶。揉着眉心,郑重道:“不是,我是害怕宁王跟他那混账儿子一样胡闹。嚷嚷着让我嫁到他家去。”
这事儿戴言早就知道,夏湘也懒得遮掩,索性开门见山说个明白,还能让戴言帮着出出主意。
“怕什么?便说跟我订了亲,谁还敢打你的主意?”戴言眼睛一眯,笑意愈浓。
夏湘横了他一眼:“跟你订亲?还不如嫁到宁王府呢。”
戴言轻笑:“我又没想真的娶你……”
这样说的话……是暂时做个挡箭牌的意思?夏湘犹豫了,可望着戴言那笑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到时再说罢,我一个庄上长大的。还张罗出个馆子,宁王若不是疯了或傻了,断不会容我嫁入宁王府的。”夏湘摇摇头,觉着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戴言不骄不躁:“若有用得着戴言的地方。戴言甘愿做个名不符其实的……”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怕老二因为你惦记上我?”夏湘哂笑。
平日里,夏湘与戴言提起皇子们,便用老大老二老三来代称,以免被人听了去,惹麻烦。
“要惦记早惦记了,如今老大与我交情甚笃,老二便是动作,也不敢太过激烈。我想。他若有所动作,你一定应付得来。”戴言垂下头,将手边一块生兔肉扔给巴叶。巴叶叼着兔肉。飞到了院外,扑腾起的灰尘刚好飞到夏湘的瓶瓶罐罐上。
夏湘连忙护住桌上的东西,横眉冷对:“你折腾出的事,别连累我。我笨的很,只怕应付不来,被人杀了分尸都还以为在做梦呢。”
戴言哈哈笑了起来:“老二为何要杀你呀?你这丫头说起话来怎么这样血腥?”
“总之。别拖我下水,”待灰尘落尽。夏湘继续鼓捣瓶瓶罐罐,不乐意地说道:“好好的兔肉,就这么糟蹋了。你是个白眼狼,巴叶也学着当起了白眼狼。整日里来我这混吃混喝,干吃不干活!”
“不干活?日后你若嫁给我,扫地擦灰,洗手做羹汤这种事交给我就是。”戴言抿嘴一笑。
夏湘哼哼冷笑两声:“若嫁去宁王府,下人一大堆,还缺了洗手做羹汤的人了?”
戴言不语,却也不恼,依然笑的云淡风轻。
翌日,细雨霏霏。
夏湘站在屋檐下,任由清风裹着细雨,轻轻抚上面颊,雨水混着泥土的香味儿,融了花香草香,让人头脑一片清明。
夏湘心情十分好,下了雨,皇子们和宁王许就不会来了罢?
正欢喜着,就瞧见一辆马车排成一排,从远处缓缓行来。夏湘脸色一沉,心道,还真是风雨无阻啊。
两位皇子没有来,可李毅和宁王到底还是来了。
夏湘望着远处骑着高头大马,撑着黑色油纸伞的木头,心里一阵焦躁。若只是躲着,要躲到何时?若自毁形象,要毁到什么程度呢?
马车越来越近,夏湘拿定了主意,捡起身边的十二骨牙色油纸伞,匆匆迎了上去。
一路行去,夏湘心里越发澄明:偏要把我拉进这浑水里,那我就把这滩水搅得更浑些,我看谁敢再来招惹我!
“客官打哪儿来呀?”夏湘跑到马车前,脸上堆满了笑,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小女是生活馆的东家,瞧见您这马车贵气,便亲自来迎了,希望客观能吃的开心,喝的痛快,吃好喝好啊。”
李毅猛地撩开车帘,气的眼睛都红了。夏湘却依然垂着头,笑眯眯的。
“你故意的!”李毅闷哼了一声,就要下车,被宁王一把拉住了袖子。
“你给我回来!像什么样子?”宁王将李毅拉回到车厢里,转而隔着帘子笑道:“听闻生活馆的酒菜味道绝佳,今日本王前来,只为讨口吃的,品几口美酒,不劳东家亲迎。”
夏湘抿嘴一笑:“小的早吩咐了戴言,让他挑了上好的雅间儿,王爷随我来就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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