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夜漫漫,内城张家顾怀袖跟张廷玉杠上了。
紫禁城皇宫里,阿哥所,四阿哥却跟眼前这消息杠上了。
事情不是这个时候出的了,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巧娘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不明不白,好不容易趁着让人去问了,又说顾三那边给的消息就是这么模糊,可差点气得胤禛摔了东西。
他只能从毓庆宫这边入手,本来跟太子的关系也不差,走动略多了一些也不惹人怀疑。
这一走动,可不就看见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了吗?
之前顾三那边的消息来说,毓庆宫有一名宫女问太医院要了些药,落子汤。
太子胤礽那边,李佳氏可是大着肚子的,她这一胎若是不出什么事,生下来的肯定就是长子了。
现在太子妃还不知花落谁家,在太子娶太子妃之前,这一个儿子可是独独的一份。在康熙那边,就是绝对的皇长孙,其生母的地位自然是会水涨船高的。
而如今的毓庆宫,不知谁握了这么危险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事。
胤禛这边一直耐心地等待着,甚至有一种难言的期待感。
毓庆宫出事,可与他没干系的。
左右,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恰巧得知了有关于毓庆宫的消息,等着看后续的发展而已。
不会有人来追究他的知情不报,更遑论根本无人知道他知道什么。
小盛子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打了个千儿:“四爷,有结果了。”
胤禛从书堆里抬起头,点点头。
小盛子于是弓着身子走过来,在胤禛这边耳语一番。
胤禛听了,倒是一惊,末了却是一笑:“果真是这一位了。”
他就说,平白无故地,顾三竟然给他递消息。
这女人,一向是唯恐避他不及的,主动递消息上来,要么就是有求于人,要么就是这件事可能威胁到她自身。
自私得干净利落,而且从不掩饰。
胤禛哼了一声,摆摆手:“不必管它,看着就成,这两天有好戏看了。”
无非就是毓庆宫一个得过太子宠幸的宫女林佳氏,瞒着人,悄悄得了太医院一副落子汤而已。
这东西,又能干什么?
虽然……
功效厉害了一些。
如果这药,给了现在正怀着孕的李佳氏,那毓庆宫可就要乱了。
胤禛不打算插手,更不打算帮着顾怀袖。
下面的人若是长了本事,他拿捏不住,让他们飞了,可就没意思了。
顾三倒是不必担心的,这一位脑子虽然聪明,可大局观上尚还欠缺,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折腾也不过就在后院里。
跟爷们儿们是没法儿比的。
更何况,顾三身边还有他挖过的一个坑,埋过的陷阱,布下过的暗棋。
她倒是沉得住气,至今没问过惜春宴上帮她代笔的人是谁。
胤禛觉得,自己的棋艺,是越来越好了。
他这么一想,又埋头看书去了。
结果小盛子刚刚来说了探听到的消息没两刻钟,毓庆宫那边就有了消息。
因着四阿哥跟太子走得近,挺着太子,所以毓庆宫的很多消息虽然是别人不知道,或者无法获得的。可在这一位太子一党的四阿哥面前,在他的心腹眼底,却是完全不设防的。
毓庆宫的消息,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探听到。
小盛子说:“太子爷在宫里发火儿呢。”
胤禛道:“出了什么事?”
“李佳氏怀有身孕,却逼迫别的受过宠幸的宫女或者是格格喝落子汤,今儿有个宫女林佳氏被逼无奈,在被逼着喝药的时候,运气好,恰好遇见太子来了,这一回可就闹开了。”
这些都是宫外传来的腌臜手段,可宫里面一向是不许用的。
后妃们兴许有这个手段,可都是暗地里使。
按着流言来看,李佳氏这手段也该是暗地里使着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被太子给撞破了。
可今天这消息,怎么也跟胤禛所知对不上啊。
他知道的,可是林佳氏得了那落子汤,现在喝药的人也成了林佳氏,可就有意思了。
胤禛压着自己的唇角,低垂了眼眸,霜雪般冰寒,“有意思……这顾三的大姐,果然也是个有心思的……”
能泼顾三脏水这几年,也是个有胆气的,到底还是有一些心机。
如果够聪明,兴许还能利用一下。
只是不知道,后续是什么个发展。
他让人继续听着毓庆宫那边的消息,别的地方却都还不知道毓庆宫后面的女人中间已经出了大事。
那林佳氏是一个狠毒的,竟然能对自己下手。
在旁人的眼底,林佳氏是受害者。
传闻她最近颇得太子爷的宠幸,由此受到太子那些个女人的颇多非难。这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宫女,可没想到太子昨儿说要给她抬成格格。
这还了得?同是宫女的那些人都嫉妒了,李佳氏不更恼怒了吗?
李佳氏身怀有孕,仗着自己有本事,便过来逼着林佳氏喝落子汤,由此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可这些,都是别人眼底的情况。
在胤禛这里,事情就变得格外神奇。
宫女林佳氏,林恒的女儿,实际身份正是顾怀袖那一位已经被过继出去的大姐。
她求得了太医院的药,接着却没有如胤禛所想的那样使到李佳氏的身上,而是趁着李佳氏去找她的茬儿,栽赃陷害了一番。
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个栽赃陷害法,胤禛暂时不得而知,可情况就是这样。
林佳氏陷害了李佳氏,说她逼自己喝落子汤。
皇家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谋害血脉。
没见八弟胤禩作为一个辛者库贱奴的儿子也能出生,成为阿哥吗?
子息,一直是越来越昌盛的好。
如今的落子汤,说好了叫避孕,说不好了,那就是谋害皇嗣。
现在林佳氏又颇得太子的喜欢,她一哭,自然什么道理都在她这边了。任何人都想不到她竟然会先陷害自己,再陷害李佳氏,来达到这样的目的。
太子近年来越来越不爱动脑子,但凡有什么事情,都是下面的谋士们给商量着,请太子拿主意。
久而久之,太子爷这脑子就越来越钝了,也越来越不上进。
胤禛只一边练字,一边道:“我看张家大公子今儿去詹事府一趟,叫走了那个时候在当值的张英?”
“正是呢,似乎是顾家出了什么急事。”小盛子回了话,又小心翼翼道,“四爷要……”
“顺嘴一问,不找他 ...
。让他忙自己的去吧。”
张英是太子的老师,可是自打张英开始教太子之后,太子就开始变坏了。这其实跟张英没什么关系,太子是自己不学好,若是慢慢这样下去……
胤禛看着书上一句“坐山观虎斗”,忽然有些感触起来。
这几日纳兰明珠又犯了圣怒,急得大阿哥上火,索额图这些人则是高兴坏了,整日在朝廷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也就是张英这些人比较忙,处理一下纳兰明珠,没一阵纳兰明珠又起来了,反反复复,很是受累。
近日张英不大回府,就是因为这些事情。
胤禛想着想着便道:“找个机会,让白巧娘跟那一位姑娘裁衣裳去。咱出去走走……”
晚上去给皇帝请安,回来又从毓庆宫外面的宫道上路过。
胤禛忽然瞅见了一个人站在宫墙下头望着天的林佳氏。
他顿住脚步,似乎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上前去。
倒是那林佳氏眼尖,先瞧见胤禛了,急急忙忙地行了一礼:“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不必多礼。”
胤禛见着对方瞧见自己,倒不好躲了,他走上去,口气一如既往地冷淡,“起身吧。太子可在毓庆宫?”
“在呢。”
林佳氏瑶芳似乎有些怕,她不敢抬头,今日站在宫墙下面只是想一个人想想事情,哪里想到就撞见了阿哥?
胤禛是见到了林瑶芳方才满脸的心虚,倒觉得有意思起来。
他道:“听说毓庆宫出了些有意思的事情,李佳氏竟然犯了蠢,谋害太子的子嗣,太子身边的侍妾却是受累了。”
林瑶芳脸色一白,这四阿哥平白无故说起这个干什么?难道……
她的事情做得很隐秘,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这一个四阿哥是太子的心腹,是他一党的人,四阿哥知道了,那也就是意味着太子也知道自己使的手段了吗?
只是胤禛不欲再浪费时间,却不说一句,转身就走了。
倒是后面小盛子领着一干奴才过去,一边感慨地说着:“李佳氏这样粗鲁的主子,太子怎会喜欢?他就喜欢那弱柳扶风的,时不时还要……”
声音压低,却足够让林瑶芳听见。
奴才们从她面前走过去了,却让她忽然明悟了一些。
原来这些就是太子的喜好?
林瑶芳忽然觉得自己是抓住了机会,她捏紧手指。藏起了心底的害怕,就像是藏起了当年诬陷三妹时候的愧疚,她必须爬起来,站在所有的人头上,把那些看不起她的女人给踩在脚底下!
林瑶芳想着,慢慢地扶着宫墙走回了宫。
太子现在还在皇上那边说话,没回来呢。
李佳氏虽然怀有身孕,但是因为做下这样的事情,难免被太子爷嫌弃,往后要复宠可就难了。
没有人会怀疑林瑶芳这个时常被欺负的宫女,自然都觉得是李佳氏逼迫她。就算是她说林佳氏陷害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说服力。
有谁会拿关系到女人一辈子的子嗣问题,用残害自己的方式,去陷害别人呢?
还好那汤,她还没喝下去。
她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明明觉得浑身都战栗起来,可还是要稳住了,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屋里。
长夜漫漫,不知尽头。
“啪。”
张廷玉终于还是落了一子。
他叹着气,也不知应该说什么。
顾怀袖太过固执,他不落子就一直笑嘻嘻盯着他。
不睡,我也奉陪就是了。
张廷玉困得厉害,终于还是将棋子摆了一枚上去。
“早摆不就好了?”
顾怀袖眉头一扬,又把白子也放在他右手边,让他一个人继续摆。
张廷玉就纳闷儿了:“我若是记不得了,还怎么下?”
“棋路就那样,迟早能下出来。”顾怀袖根本不担心,“你倒是落子啊!”
张廷玉转瞬就无言了。
他叹气,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地按下去,按了约莫有三十枚,便道:“太晚了,得歇了,剩下的明日再摆。”
说完,他再也不理会顾怀袖的挣扎,一把把她从棋盘旁边拽回床上去。
“我听说跟陈家的亲事定下来了……”
顾怀袖说了这么一句,她缩在被子里,看站在灯烛前面的张廷玉。
张廷玉顿住,回头看她,“怎么了?”
顾怀袖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大喜欢那小陈氏,妯娌间的矛盾,哪儿用得着到处说呢?没得又破坏人家兄弟感情了。
她望着张廷玉,“没怎么,歇了吧。”
次日起来,阿德领进来一个丫鬟,说是顶了原来芯蕊位置的。
顾怀袖一看,看着挺干净清秀,她打量了几眼,有芯蕊的事情在前面,后面的兴许能简单一些。
她道:“叫什么名儿?”
那丫鬟埋着头,低声道:“奴婢画眉。”
声音倒是婉转好听得很,顾怀袖伸了个懒腰,心情挺好,只道:“声音很好,画眉这名儿也适合,顶了芯蕊的事情慢慢做就成。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画眉倒是听话,躬身便退下了。
白天张廷玉去读书,今儿外头说顾寒川请他去什么诗会,倒是没读书,去赴宴了。
府里也就顾怀袖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缩在屋里没事儿干。
她忽然想起张廷玉昨日的话来,书房里那几架书,她若是看得进去尽可以去看。
不知道,张二公子的书房又是个什么样子?
一进去,她就怔了一下。
干净整齐是不必说的,迎面一幅画轴上画的却是孔子周游列国图。
那旁边有四个题字——内圣外王。
字。
她只觉得手指尖就这么冷了一下,整个人都僵硬在这一幅画前面,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嘴唇一抿,她微微眯着眼,踏上前两步,举头看那右下角盖着的铃印和提着的字和号。
康熙二十八年,张衡臣,研斋,怀澄居士。
竟然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晚上再来多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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