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进了竹门后,视野突然开阔,方知这家富裕。老者扶着三藏慢走,一路将众人引至正厅。那厅中原有几个和尚念经,八戒多口问了一句:“那和尚,念的是什么经?”那些和尚听见问了一声,忽然抬头,登时被吓得跌跌爬爬,八戒鼓着掌哈哈大笑。那些僧人越加悚惧,磕头撞脑,各顾性命通跑净了。
三藏搀着老者走上厅堂,烛台尽被那些个跑路的僧人掀翻在地,四下黑暗,灯火全无,八戒嘻嘻哈哈的还笑。三藏骂道:“八戒,你耍什么泼?古人云,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你这般撒泼,诚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就不知高低,唬倒了老施主,惊散了念经僧,把人家好事都搅坏了,却不是堕罪与我?”
八戒哼唧一声收了笑声,那老者方信几人皆是他徒弟,急回头作礼道:“老爷,没大事,没大事,适才老朽就准备收了佛事。”这时有下人过来服侍,又被悟空一众的面容吓得肝胆直颤,但见到三藏与老者一问一答的讲话,众人方才不怕。
老者吩咐收拾了几张桌,先请三藏上坐,又派仆人去叫了几个家人过来。各个桌上先排上素果菜蔬,然后是面饭、米饭、闲食、粉汤,排得齐齐整整,分别请了悟空一众坐下。
三藏笑道:“劳烦老施主了。”
桌上倒是无话,直至饭毕,收了家火桌席,三藏拱身,谢了斋供才问:“老施主,高姓?”
老者道:“姓陈。”
三藏合掌道:“这是我贫僧华宗了。”
老者诧异道:“老爷也姓陈?”
三藏道:“是,俗家也姓陈,请问方才做的什么斋事?”
老者叹了口气:“是一场预修亡斋。”
三藏问道:“贫僧只知有个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老施主家中未见亡人,怎的做这斋事?”
老者便问:“老爷取经,怎么不走正路,却走到我这里来了?”
三藏道:“走的是正路,只是夜深叫一股水挡了去路,又因闻鼓钹之声,特来造府借宿。”
老者又问:“你们到水边,可曾见到什么?”
八戒道:“见到一面石碑,上书通天河三字,下书‘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十字,再无别物。”
老者道:“你们若再往上岸走走,离那碑记只有里许,便能见到一座灵感大王庙。”
八戒问道:“什么灵感大王?”
这一问,一家子主人突然齐齐垂泪,那老者哽咽道:“那灵感大王在这一方兴建庙宇,年年为我庄上施放甘露,岁岁给村中落降庆云。”
三藏道:“施甘雨,落庆云,是好意思,你却这等伤情烦恼,何故?”
那老者跌脚捶胸,哏了一声道:“老爷啊!恩多还有怨,慈惠却伤人。这灵感大王年年都要吃童男女,不是什么正直仙家啊。”
三藏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旁悟空道:“想必今年是轮到你家了?”
老者道:“今年正到舍下。我们这里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唤做陈家庄,庄内有百户人家居住。这大王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
三藏问道:“你府上几位小儿?”
老者捶胸道:“哪有几个,一儿一女统共两个。”说罢,指着另一个老者又道:“这个是舍弟,名唤陈清,老拙叫做陈澄。我今年六十三岁,他今年五十八岁,儿女上都艰难。我五十岁上还没孩子,亲友们劝我纳了一妾,没奈何寻下一房,生得一女,今年才交八岁,取名唤做一秤金。”
小白龙侧头问道:“怎么叫一秤金?”
老者道:“我因儿女艰难,就想为子嗣多积福德,平日里便常行善事,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斋僧,备了一本帐目,这里使三两,那里使五两,到生女之年,却好用过有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唤做一秤金。”
老者又接着道:“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今年七岁了,唤做陈关保。家下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岁百二,只得这两个人种,不期轮次到我家祭赛,又不敢不献。然父子之情,难割难舍,便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这才叫预修亡斋。”
三藏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道:“这正是古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
八戒笑道:“我看你府上这等家业,怎么舍得亲生儿女祭赛?拚了五十两银子,可买一个童男,拚了一百两银子,可买一个童女,连绞缠不过二百两之数,可就留下自己儿女后代,却不是好?”
二老滴泪道:“老爷!你不知道,那大王甚是灵感,常来我们人家行走。虽来时不见其形,但闻得一阵香风,我们这人家,匙大碗小之事,他都知道,老幼生时年月,他都记得。只有亲生儿女,他方受用。不要说二三百两没处买,就是几千万两,也没处买这般一模一样同年同月的儿女。”
小白龙哼道:“便是能买得你便要买么,用别人家娃娃性命来换安生,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命富贵。”
三藏揩了揩眼泪,道:“八戒慎言!悟空,我看这灵感大王也是可恶,你可有办法降了这怪?”
小白龙闻言一脸不情愿,悟空暗笑,知道小白龙虽不喜这家老主人,但也是不忍心见无辜小儿枉送性命的,便道:“你且抱了儿子出来,我看看。”那陈清急入里面,将陈关保抱出,放在灯前。这点儿大小孩儿哪知死活,正笼着两袖果子,跳跳蹦蹦的,吃着玩呢。
悟空见了,只摇身一变,就变作那关保一般模样,唬得陈清谎忙跪倒,道:“老爷原来有这样本事。”
悟空笑道:“可像你儿子么?”
陈清道:“像,像,像!一般相貌,一般声音,一般衣服,一般长短。”陈清叹完悟空又恢复了原样。
小白龙嗤笑道:“似这等可祭赛得过么?”
陈清喜道:“忒好忒好!祭得过了!”
小白龙道:“我大师兄今替这个孩儿性命,留下你家香烟后代,自己去祭赛那大王。”
那陈清跪地磕头道:“老爷果若慈悲替得,我送白银一千两,与唐老爷做盘缠往西天去。”
小白龙挑眉问道:“就不谢谢我大师兄?”
陈清道:“这位老爷已经替祭,人都没了如何答谢?”
小白龙闻言皱起眉头道:“怎么就没了?”
陈清道:“那大王吃了。”
小白龙哼笑一声:“老人家见识多,你觉得凭你一千两白银能买到我大师兄的命么?”
这老儿立时懵了,跪在那里,起身也不是,磕头也不是,只觉得自己一场空欢喜,一脸苍白,险些背过气去。
悟空这才笑道:“小白龙,你逗逗他就算了,别吓掉 ...
他的一条性命。老头儿,你那什么灵感大王可没这本事吃我。”那陈清登时又活过来了,只管磕头相谢,又允送银五百两。
小白龙扭头不看那老头儿,却看到先前的老者陈澄也不答谢也不磕头,只倚着那屏门痛哭。小白龙便道:“那个,你也不用哭了,你那女儿,我替她去了就是。”
陈澄才跪下道:“蒙老爷盛情,原是救替了我侄子也够了。但只是拙荆无儿,只此一女,就是我死之后,只她一人,如何得过?陈澄蒙老爷大恩,蒙老爷大恩!”说罢连磕数个响头。
三藏笑道:“如此最好,老人家,把令爱也抱出来吧。”陈澄闻言,忙起身急入里边,抱了一女孩儿到了厅上。那女孩儿头上戴一个八宝垂珠的花翠箍,身上穿一件红闪黄的醿丝袄,上套着一件官绿缎子棋盘领的披风,腰间系一条大红花绢裙,脚下踏一双虾蟆头浅红醿丝鞋,腿上系两只绡金膝裤儿,长相福气可爱。
小白龙看了一眼,亦是摇身一变,变作了一个与一秤金一般模样的小姑娘。陈家兄弟大喜,让一家子人,妻妾大小,不分老幼内外,都出来磕头礼拜,只请救孩儿性命。小白龙被他们拜得厌烦,拽了拽悟空的袖子。悟空转头,就见小白龙顶着小姑娘的皮相,一对淡淡的弯眉皱成了两只肉疙瘩,差点笑出声来。
三藏请了众人起来。悟空问道:“怎么供献?”
陈澄道:“用两个红漆丹盘,请二位坐在盘内,放在桌上,着两个后生抬一张桌子,把你们抬上庙去。”
悟空笑道:“带你妻儿进去,只管哄好你家的小孩儿,别闹出什么动静露了风声,老孙和小白龙还想寻点乐子。”
八戒悟净二人留下,悟空又变作陈关保,和变作一秤金的小白龙一起,坐上陈家人准备的两个丹盘,再由四个后生,抬起两张桌子,往天井里走走,又抬回放在堂上。不一会儿,就听得外面锣鼓喧天,灯火照耀,同庄众人打开前门叫:“抬出童男童女来!”陈家兄弟便哭哭啼啼,看着那四个后生将悟空二人抬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霸王不幸福啊,影子求爱妃们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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