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悟空自己不曾受到那黄风的影响,实在不知那风到底是哪里古怪,竟能将小白龙折腾成这般模样,只能到山涧里取了水,倒了些湿了帕子,给小白龙敷在眼上,剩下的水便端给三藏喝下。
头一次被大师兄照顾,小白龙心里喜滋滋的,也不知是凉帕子真起了作用,还是他心理的作用,他觉得眼睛也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
休息了片刻,师徒几人决定继续赶路,中途与黄风怪斗法浪费了好些时辰,此时天色已是近晚,若再寻不得人家,又得在这荒山野岭里露宿了。
又因小白龙眼睛受伤,不便再化作白马。悟空就叫八戒搀了师父,自己扶着小白龙,两人各分了些行李,往前行去。几人渐渐出了山坳,行至路口,已是黄昏,只听得路南山坡下传来犬吠。八戒上前观望,见到一家庄园,灯火光明,大喜,回身告知了师父师兄,几人也不管有路没路,就直接踏草而行,到了那庄园门口。
三藏嘱咐悟空上前叫门,片刻后从里面出来一个老者,身后跟了几个年轻的农夫,一个个手里拿着什么钉耙扫帚,警惕地问道:“什么人?”
三藏走上前来,躬身道:“贫僧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因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此山,途中遭遇了山中的黄风大王耽误了时辰,见天色已晚,特来府上告借一宵,万望行个方便。”
那老者答礼道:“失礼了,此间一向云多人少,适才听得叫门,恐是精怪强盗,故此冲撞了几位长老。”又连忙让身,道了两声:“请进,请进。”引着几位进门。
尔后,献茶摆饭,饭毕,又叫小子设铺,领几位长老就寝。悟空叫住那老者,问道:“还请先领了我师父师弟先去歇息,老孙这边倒是不忙,敢问主人家,贵地可有卖眼药的?”
悟空虽知小白龙这眼不是普通的恶风伤的,就是这老者告知他有眼药卖也不见得能医好了小白龙,但因着对方的身份,总归心里还是存了点希望的。
那老者忙问:“是哪位长老害眼?”
悟空将小白龙推至身前,道:“是老孙这师弟,倒也不是害病,是今日在岭上被妖怪的黄风所伤,到现在还酸痛红肿,眼泪汪汪,故而想为他寻眼药。”
老者听闻,惊道:“这可了不得,那妖怪的风可不是普通的风,而是三昧神风,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吹人拿命。除了神仙,方可无事。你们若被那风吹了,可活不了了。”
悟空笑道:“这个不劳老人家费心了,那风虽然有些厉害,但要拿我们的命却是不能,只是吹得我这师弟眼珠酸痛。”
那老者道:“既如此,老朽也不为诸位担心了,只是敝处却无卖眼药的。长老倒也不必着急,老朽原也有些迎风流泪,后遇异人赠了一份药方,名唤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风眼。”
悟空听此,便知小白龙的眼睛有救了,点头道:“劳烦老人家给些药膏,于我那师弟试上一试。”老者应承,取了膏药来,用玉簪蘸了些许,给小白龙点上,又教他莫要睁眼,睡上一觉便能好转。点毕,收了石罐,领着小子们离去。
悟空回头见小白龙闭着眼一阵乱摸,好笑不已:“小瞎子,老孙来扶你吧。”遂将小白龙领至床前,扶了他躺下,自己则打坐一旁。
夜已渐深,窗外有不知名的昆虫声声和鸣,点点萤火与远处的繁星遥相呼应,乍一安静下来,悟空就止不住想到在花果山和赤绯一起吹山间夜风,听鸟叫虫鸣,赏满天繁星的日子,那时候他还是石头,被赤绯折腾来折腾去的石头。
小白龙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着他大师兄绵长的呼吸声,总觉得能从里面听到一种叫做寂寥的东西,他心里有些难受,伸手一通乱抓,抓住了他大师兄的衣服。
悟空被打断了沉思却也不恼,转头关切地问道:“小白龙,可是眼睛不舒服?”无怪乎他会这么问,就像那些人不放心他一样,他又何曾对那些人有过信任。
小白龙摇摇头,又怕大师兄夜里看不清他的动作,便加了一句:“不是,大师兄,我睡不着,我们说说话呗。”转而又想到自己的大师兄火眼金睛,怎么可能在夜里看不清事物呢。
小白龙往床里挪了挪,拍拍空出的铺盖,又伸手摸索着去拉悟空的袖子:“大师兄,你也躺下吧,今天你打妖怪辛苦了。”
悟空顺着小白龙的力道躺下身,双手枕在头下,好笑道:“你大师兄什么人物,收拾那小小的黄风怪还不会辛苦。”
小白龙一听,又连忙道:“是是是,我大师兄神武不凡,收拾个小妖还不是手到擒来。”虽说小白龙是闭着眼睛说这话,悟空却仍能想象到,若是平时,他说这话时双眼定然是亮得惊人,他甚至有种错觉,小白龙原身不是一条白龙,而是一只小白狗。
悟空被这“小白狗”逗得心情大好,和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胡聊一通,倒也渐渐生了睡意,两人聊着聊着就歇了声,都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五更将晓,悟空睁眼一瞧,果然,哪里还有什么庄园房舍,周围都是老槐高柳,师徒几人都睡在绿草丛中。悟空伸手推醒了小白龙,又去叫醒八戒和唐僧。
小白龙抹抹脸,迷瞪瞪睁开眼,惊喜道:“大师兄,我眼睛没事了!”然后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对劲,忙问道:“诶?大师兄,我怎地睡在地上了?床呢?昨夜的那户人家呢?”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悟空笑道:“什么人家,昨夜那几人是护教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几个,他们几个倒是会弄这些虚头。”
三藏问道:“可是上次遇到小白龙时奉了菩萨法旨来暗保为师取经的几个神仙?”悟空点头,三藏听闻,朝西拜了三拜,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多谢菩萨。”
八戒称奇,那时他还在高老庄,不曾遇到这几个神仙,自是不知道这一路上竟还有仙者暗保唐僧。又见悟空虽是带笑,但明显眼露阴霾,八戒便当是他因被那几人蒙混戏弄了生了火气,开口劝道:“师兄,他们也是帮了大忙,你也不必恼火。”悟空未曾接话,他那双眼睛又不是装饰,自然早就看出那几人真身。
不过这几人明里是保护唐僧,暗地里是否又受了观音什么嘱咐就不得而知了。一想到佛界可能借着这场交易想利用自己来做些他并不清楚的事情,悟空的心情自然阴沉很多。若非因为这次他们治好了小白龙的眼睛,悟空必然已将这几人列在了他绝对抹杀的名单之上了。
小白龙也瞧出悟空心情不佳,顿时对那几个医了他眼睛的人没了好感,又怕再提那几人会惹得他大师兄更加不快,便岔开话题笑道:“大师兄,我突然想到个笑话。”悟空闻言,收了收眼底的阴霾,笑看着他。
小白龙清了清喉咙,说道:“有座庙里,有师徒两个和尚,有一天,徒弟要出门远游,师父告诫他道‘山下女人的都是老虎,离她们远点。’以防徒弟受不住佛心,犯了色戒。他徒弟听了,下山后果然一遇到女 ...
人便远远躲开。后来,这个徒弟游方归来,刚好撞见了自己师父犯了色戒,大师兄你猜,他师父怎么说?”
悟空笑着摇摇头,小白龙又道:“这和尚告诉徒弟‘佛语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师这是在以身驯虎。’”小白龙讲完,便问三藏:“师父,你师父也跟你讲过女人是老虎吗?”八戒听到这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三藏面红耳赤,训斥道:“这是什么笑话?你也算半个佛门弟子,怎么如此对佛门不敬?”小白龙嗤了一声,扁着嘴去看悟空。
悟空看着他堂堂龙三太子为逗自己开心努力耍宝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颗坚如磐石的心脏也在这不经意间悄悄软了一角。
悟空抚在小白龙头顶的那只手暖洋洋的,让龙三太子立时忘了耍宝,涨红了一张脸不敢动弹,仿佛他一动,就会惊走了什么。
说话间天已大亮,三藏嘱咐八戒收整行李,悟空收回手,拍了拍小白龙还显稚嫩的肩,小白龙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化了白马。这三人一马便又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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