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蜀王宫,夜已深,刚刚经过一阵厮杀,风中还有略略的血腥味在飘荡。原本打算睡觉养精蓄锐的陈秋娘在遇见了叶宣之后,激动而又小心翼翼地打听了张赐的消息。她在知道了张赐的难处以及张赐的意图之后,更觉得应该睡觉,养精蓄锐配合张赐的行动。
可是,当叶宣恶趣味地想要以鬼魅之说恐吓一下陈秋娘之后,陈秋娘忽然睡不着了。不是她被吓着了,而是她忽然来了兴致,想把门外看守她的那批人都召集起来,在曾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蜀王宫,在这样一个夜色茫茫的深夜,讲一下那些鬼魅的传奇故事。
叶宣是竭力阻止,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别的,陈秋娘不予理会,径直出了门,拍手大叫召集了众人前来。
那带头的一人蹙了眉,问:“江公子,夜已深了,有何事?”
“术呢?”陈秋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四处看了看,寻找术的身影。
“她有事忙去了。”那人回答。
“哦。”陈秋娘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瞧了瞧那个正在假装呻吟的人,她断定术敢于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办事,而把她留在这里,是因为她的领导在这里。那个人是可怖的存在。
“公子有何事,可以吩咐小的去办。”那人在一旁问。
陈秋娘对他摆摆手,说:“我是担心这位兄台。”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躺在一旁的竹榻之上盖着被褥的男子,那男子的手已经包扎得跟木乃伊似的。
“有我们兄弟护着,外面还有这边的驻军在,不会有事的。”那人回答。
“你们驻守,我自然不会怀疑的。再说了。就算贼人来这里,也犯不着跟一个受伤的小兵过不去的。这点上,他绝对是安全的。”陈秋娘很郑重地说。
“啊?那公子还担心什么?”眼前的人十分惊讶。瘦削的脸上有一种可怖的神情,但此刻全是一副摸不到头脑的样子。
陈秋娘对他招招手。说:“你过来,我悄悄跟你说。”
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招呼了那人凑过来,才低声说:“这也怪我先前没想到这一层,因为这几天赶路都累坏了,先前真是没啥精神的。”她说到这里还顿了顿,算是吊足了那人的胃口。
那人一副恨不得马上就知道的样子,却又不得不忍着。继续听她说。
“唉,刚才那月娘提醒了我一下,我才想起来这里曾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于是就随意摆了个八卦阵看了看,阴气太重了,唉唉唉唉。”陈秋娘说到这里叹息了几声,然后看向了那个假装生病的人,说,“这蜀王宫有太多的冤魂怨灵。而且长时间得不到超度,怨气越积越多,法力已经不容小觑了。如今又是深夜,那兄台又受了伤,元气弱,我怕他被鬼魅缠身呢。”
“啊。这个不会了。”那瘦高的人一听说是鬼魅之事,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很笃定地进行了否认。
“你懂什么。”陈秋娘板起一张脸瞧了他一眼,说,“我好歹是玄门中人,且容我去瞧瞧。”
“公子。别污了你的眼,他受伤很重。一身的血污。”那人连忙阻止。
“胡闹。”陈秋娘长袖一甩,呵斥道。“你以为我是骗你的?这玄门中事,你能知道多少?还是说你们自恃你们的强大情报网对我江丹枫或者说陈秋娘的生平已经掌握得事无巨细了,觉得我是玄门中人这事在诓你?”
那人略略尴尬,说:“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那不过是个小兵,不值得你去看。”
“那是一条命。再说了,若是因为那位受伤的哥子元气较弱被怨灵们得逞了,怨灵们就会得寸进尺,那么,我们接下来都得遭殃。”陈秋娘很郑重其事地说。
旁边一个年轻一些的人问:“真有此事?”
“我玄门中人,从不诓人。”陈秋娘斜睨了那人一眼,一脸的不悦。随后,她又对先前那小头目说:“你若不信,就去看看你们的情报部门给的情报,我年幼时在青城县陈家庄时,是不是常常去青城山的道观里。”
那小头目没说话,陈秋娘径直走到那人身旁,装神弄鬼地绕着走了一圈,倒吸了一口凉气,旁边几个不明所以的护卫问:“江公子,怎么了?”
“奇怪,真是奇怪啊。”她不由得摇摇头。
“怎么奇怪了?”其中一个人问。
她瞧了那人一眼,煞有介事地说:“照理说,在这种极其凶险之地,又是深夜阴气最盛之时。这位哥子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照理说身边应该无数幽魂徘徊不去的,可是——”
“可是怎么了?”几个等剧情等得急切的人已经在追问了。
陈秋娘又转了几圈,才说:“可是这哥子身边元气淋漓,鬼魅退避三舍呢。从这元气上来看,却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除非——”
她说了几句,又开始吊人胃口。先前几个等得不耐烦的人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这位哥子命格好,或者说气场足,气势大。但是,气场足、气势大,或者命格好的话,不应该啊。”陈秋娘说到这里,摇摇头,连连说了四个“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那小头目也忍不住追问。
“不应该是个小兵啊。”陈秋娘耸耸肩,然后叹息一声说,“不管如何,看到他没有被鬼魅缠身那就好了,在这种地方如果被鬼魅缠身,那就是华佗在世,也没办法力挽狂澜了。”
“是不是哦?”有个人有些怀疑地说。
陈秋娘冷笑,说:“你可以不信啊。你也可以去自己砍了一条胳膊试试啊。”
“我有病啊?”那人反问。
那小头目喝道:“放肆,你怎么跟公子说话的?”
“我不介意啊,你也别呵斥他,这鬼魅也不是谁都能看到。这人啊,对于看不到的总是万分怀疑嘛。”陈秋娘说。
那叶宣假扮的月娘也在一旁,来了一句:“我们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有你么?公子你是玄门弟子呢,鬼魅还不退避三舍啊。”
“月娘啊,你是不知道,我虽算是玄门弟子,却是道行很浅,毕竟我只是属于俗家弟子,有点根基,师父教了一下,后来我家举家迁到眉州,也就没有再接触这方面的东西了。我即便能看得出,也不知道如何化解啊。”陈秋娘语气十分无奈。
“啊?那怎么办?”叶宣没法阻止,这会儿就来配合陈秋娘演戏来了。
陈秋娘叹息一声说:“那位哥子没事,我也就不怎么担心了。只不过,在这种充满怨气的旧日宫殿中,大家行事还是小心些吧。你们啊,可是没听过鬼道之事吧,总觉得不就是杀那么一两个人么?平素里行走江湖,也是不拘小节,不忌讳什么。其实吧,久走夜路总是会遇鬼,这行走江湖,还真的要讲究诸多忌讳的。若是各位兄台不嫌弃,就容我讲一讲,如何?”
那些守卫,有些是觉得无聊,觉得听一听也是好的,有大多数是真的想知道鬼魅之事。但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地看向了那个小头目。
“既然大家不信,也很为难,那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去睡了。只是以后若是犯了什么忌讳,那可就不要怪我没有提醒大家了。”陈秋娘一拂袖,一转身,就像是要进屋睡觉似的,一边走还一边说,“月娘,他们不信,你就进屋来,我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好了。”
“是,公子。”月娘回答,就像是真的要跟她往屋里走了。
陈秋娘这边厢才走了几步,那小头目忽然就说:“公子且慢,既然公子对我这些兄弟如此仁厚,就请公子为我的这些兄弟们讲一讲鬼道之事吧。”
“既然如此,我就倾我所能为各位讲一讲了。”陈秋娘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主位之上坐着。她瞧了瞧周围,捡了块大青石当惊堂木,待那些守卫都到齐了之后,她瞧了瞧捡来的大青石,让他们肃静。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讲鬼道之事。先是讲了各种鬼的种类,以及其中哪一类属于猛鬼,在讲解的同时还加上抑扬顿挫的声调,并且找出各种传说例子作为佐证。
“那么,水鬼是最厉害的了?”有人还举手提问了。
在鸦雀无声里,陈秋娘说:“从种类上来说,是最难缠的,最猖獗的,白日里都敢硬生生附人身体,拘人魂魄。”
众人呀了一声,陈秋娘又继续讲了阴阳师、道士、和尚、神婆、冥婚等各种各种忌讳与由来。期间又加上各种绘声绘色,像是就发生在身边的各种故事加以佐证。
饶是一帮刀口舔血的人在她绘声绘色的故事下,在她似乎是专业知识科普的专题讲座之下,已经在这幽深的夜晚觉得浑身凉悠悠的。
陈秋娘讲得越发有了兴致,把以前读大学扒拉的灵异鬼故事全都拿了出来,一直讲到东方发白,她才留下一干呆若木鸡,都在各自反省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的守卫径直睡觉去了。
叶宣也愣了愣才回过神来,看着陈秋娘的背影,那轻盈的步履,他才知道这不过是她的恶趣味罢了。
这女人,唉,把一帮杀人放火的人忽悠成了这样。
叶宣顿时觉得她离自己更远了,有一种哭笑不得的心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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