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秋娘与江航一行人匆匆赶回去,在烧得焦黑的竹林旁边,张府的六个护卫围看着一个人,那人双手被反剪绑住,双脚也被拉到胸前,绳索整个从肩头穿过去,看起来像是捆猪似的。
那人一身灰布衣衫旧得不成样子,一双布软靴也破了好几个洞,那人头发打结,脏兮兮的披散着,根本看不清脸。
“江统领,属下方才发现此人在竹林外鬼鬼祟祟的。”有人报告。
江航点点头,又询问可有盘问。那几人便有人汇报,说上午发现此人在竹林外转悠好几圈,便想上前盘问,看是否是可疑人物。结果还没靠近,此人拔腿就跑。护卫们觉得可疑,就将他扣下了。
“扣下之后,盘问了一番,他说他——”那叙述的护卫停了下来,目光向陈秋娘投过来。
这人跟自己有关。陈秋娘立刻意识到,却还是躲在江航身后,静观其变。她向来对于潜在的可能的危险,都要尽可能地保持距离。
“说。”江航简短的一个字。
那人抿了抿唇,仿若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小声说:“他说他是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陈姑娘的爹。属下怕他是歹人,讹我们的。所以,属下并没有将他松绑。”
“这是你爹?”江航直接回头问陈秋娘。
“我许久没见过我爹了,印象模糊得很,再说这脏兮兮的头发遮了脸。”陈秋娘向后退了一步,做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因为实在没法确定这人是陈全忠,而且她穿越而来,附身陈秋娘,虽然接收了他的全盘记忆,但有些记忆很模糊,对于陈全忠的模样尤其如此。在原来陈秋娘的记忆里,只剩下很久远那个温暖的陈全忠,而之后的全是各种恐惧。所以,她真的不太能确定眼前的人是陈全忠。
“你这个小蹄子,扫把星,你还敢不认老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孝的。”那人顿时就扭动身子,骂骂咧咧的。
听声音与骂的内容就是陈全忠。原来的陈秋娘记忆里对这些简直太深刻了。以至于她接收原来陈秋娘的记忆后,偶尔想起陈全忠都觉得战栗恐惧。
“有当爹的这么辱骂女儿的吗?”一个小护卫看不下去。
“生下来就不祥,让亲爹亲娘丢了。我家好心捡了她回来,却克死母亲,让全家家破人亡,这样的小蹄子,不该骂?我没将她沉塘已经不错了。”陈全忠恶狠狠地说。
陈秋娘听得怒火中烧。这家如今这样子,明明就是陈全忠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他做人偏执,醉心赌博,没有责任感。陈家何至于此。可如今他还执迷不悟,把一切的罪都加在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身上。
“这是不是你爹?”江航没理会那人,再度询问陈秋娘。
“不是我爹。听这声音就知道了。哪里有爹这样骂自己女儿的。”陈秋娘语气十分笃定。
是的,这做父亲的太可恶,让自己几个孩子过得那么惨淡,尤其是那一对幼小的。若不是陈秋娘每天去要饭,这村里的人有意无意地给点那两小孩子吃的,这对双胞胎早就一命呜呼了。再者,若不是她穿越而来,就之前的陈秋娘继续在的,这两小的也离死不远了。
所以,她非但不想承认,还要借别人的手收拾他一顿。
“果然是骗子。幸亏没上当。”那小护卫愤愤地踢了那人一脚。
“你这个挨千刀,不得好死的小蹄子,你竟不认我,你竟不认我。”陈全忠依旧在地上扭来扭去,大声咒骂。
陈秋娘眉头一蹙,说:“这人大约是怕激怒你们,这还死赖着我不放。我才九岁,也是清白人家,他这骂得实在难听。这——,就麻烦你们了。”
她一说完,那几个小哥立刻会意,询问江航。江航只是挥挥手,几个护卫小哥立刻很专业地将陈全忠的嘴给堵上了。
陈秋娘这才走上前,伸手理开了他的头发,看了一下,这才“咦”一声,说:“这个人,我认得。”
“是谁?”江航也近前来一并查看。
陈秋娘不顾在地上试图挣脱的陈全忠,站起身来,说:“这是隔壁村的闲汉李老五,向来手脚不干净。今天大约是想在我们村顺手牵羊,却被几位体察入微的小哥给抓了。这会儿却又妄图说是我爹,让你们放了呗。”
“原来是小偷,还这么猖獗。”有个护卫小哥很是气愤,又是给了陈全忠一脚,踢得他在地上翻滚一圈。
江航却始终没说话,只在那里看了许久才问陈秋娘:“你觉得如何处置?”
“这本是乡野平常之事,让张府来处理,这不太好吧?”陈秋娘说。这一句却是让陈全忠知道她与张府是有交情的,让其收敛一点。
“这不是什么不义的事。没什么不好。”江航回答,那眼神里全是探究。陈秋娘知道江航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但那无所谓。因为凭江航的眼力定然看出陈全忠对他们是无害的,这会儿他做什么都不过是顺水人情,比如帮忙收拾一下这个口出污言的家伙。
“既然张府没顾忌,我便是说了。我们柳村向来仁和,若是遇了这外村来的贼人,偷了东西的,交出东西来,打一顿赶出去。若是没偷,直接打一顿赶走就是。”陈秋娘说,眸光淡然,让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说谎。
“那就按照柳村的规矩办,小惩大诫,不出人命即可。”江航挥手示意属下。
那五个护卫得到命令,就很专业地在不伤害其要害的基础上,尽可能地毒打。陈全忠口不能言,瞪着一双眼,恨恨地看着陈秋娘,像是要将她活吞了似的。
陈秋娘很鄙夷地看着地上挣扎的陈全忠,亦不惧怕地与他对视,眸如秋水,平静得很。
“差不多了。”打了许久,地上的人渐渐不挣扎了,江航挥手示意停下,让他们扔到村外去。
陈秋娘却走上前,对陈全忠说:“你做什么不好,要做贼呢。踏实做人,爱护子女,孝敬父母,承担男人该有的责任,这才是人一样活着。你看看你现在活得好像一条流浪狗。你甘心么?”
“小姑娘,知道你是好心。但这种人天生坏透顶,你跟他说这些没用的。”旁边有个小哥劝陈秋娘。
陈秋娘笑了笑,说:“我娘在世时,常说‘人之初,性本善’,一个人做错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可以回头。我如今是遇见了,就劝劝他,若是可以回头,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小姑娘你真是太善良了。”那小哥感叹。
陈秋娘笑了笑,眼神掠过江航,只见他神色淡然,一直在旁观。
“江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陈秋娘故意问。
江航依旧平静地点点头。陈秋娘又转过来对陈全忠说:“其实,你的家人怕日夜都在盼你回头是岸。你若肯回头,他们都是肯接纳你的。在这个世间,那么多人,却只有家人可以相依为命,可以真心疼爱的了。我话就这么多,你如何做,就看你的了。自己的路,总是自己选的,自己的人生, ...
也是自己走出来的。”
这是陈秋娘说给陈全忠听的,也是她给陈全忠最后的机会。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谁要太过分,她也定不会饶人。
她说完就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说:“响鼓不用重锤。我也只能说这些了,麻烦小哥把他扔出去吧。”
那几个护卫将陈全忠一提,跟提一只鸡似的就绕上了麦田往村外走了。
“多谢你为柳村抓贼。”陈秋娘福了福身。
江航轻笑,说:“陈姑娘言重了。正义之事,求之不得。”
“那二公子已醒。这周围的小哥也怪辛苦的,不如撤了吧。”陈秋娘转了话题,指了指自家周围站岗的张府护卫。
“这是二公子与表公子的意思。我得请示了他们才可。”江航略欠身,举止十分礼貌。
“那就劳烦江公子尽快禀告。不然,这村里人见识浅,嘴巴又长,指不定要将这简单的事传成啥样。”陈秋娘说。心里却是盘算这几日的重要之日,一是与陈文正的合作,二是处理陈全忠。
这两件事,一件关系到事业能否顺利起步,另一件事是保证这个家庭不成为事业的超级绊脚石。说来说去,这陈全忠的事不处理好,她真不能一心一意地发展事业。
“陈姑娘忙。我这就去禀告。”江航转身,就往柳家那边去。
陈秋娘与他告别,就站在烧得焦黑的竹林前,看着眼前的稻田,远处的青山,隐隐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翻开新的篇章。这一世,一定要富贵盈门,不要任何人看不起,还来践踏。
她站了片刻,准备回家看看两个弟弟的情况,在思考一下与陈文正合作的事宜。至于张府这里,先有了这些铺垫就好,至于之后是否合作,就看形势而定了。她这一次所做的,无论是对张老夫人还是张赐,都不过是为了以后可能的合作做铺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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