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隆基本想从刘彻与阿娇的对话中看出一些端倪,以便进一步解开心中的疑惑,却无奈的发现两人说话的声音竟是越来越小,渐渐终不可闻。李隆基不由得心中焦急,此刻竟也顾不得面前之人神秘诡异的身份,举步上前靠紧正在交谈的两人,却忽然听闻一个低沉黯哑的声音在耳边笑道:“你心中想要寻找的答案,又岂是仅凭偷听三两句闲谈便能知晓的?”
李隆基脊背上顿时窜起一阵凉意,连忙转头四处张望,然而除了面前的两人以外,并未见到半个人影。李隆基目光微闪,发现面前的刘彻与阿娇似乎并未听到刚才突兀的笑声,依然神色自若的轻声交谈,不禁微微眯起双眼,故意大声询问道:“大丈夫行事应当光明磊落,阁下既然已经来到此处,且有心提点于我,何不现身一见?”
只听那个黯哑的声音又嘿嘿笑道:“谁说我未曾现身的?只不过因为你能力有限,没有本事看到我罢了!”
世人皆喜爱听取表扬与赞美,而对于批评与贬低则带着与生俱来的厌恶与抵触,即便是听到他人善意的批评与建议,心中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尚且如此,更何况身份贵重、心高气傲的李隆基。
李隆基果然不悦的拧紧眉头,冷笑道:“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展露人前之人,又有何立场讽刺嘲笑他人?”李隆基一边说,一边不经意的瞥了眼依然未曾露出半分异样犹在兀自交谈的两个人,心中不禁暗讨也许这位神秘人果然有些本事,竟然有本事避开面前身份诡秘的鬼魂单独与自己交谈。
那位神秘人听了李隆基无礼的反驳竟也不恼,轻笑两声,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也不必对我用这拙劣的激将法,还是好好想想清楚,要不要抓住眼前这个唯一可以了解暮朝来历的机会,解开心中的疑团。”
李隆基心念电转,面上却是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难道你不想知道暮朝与刘彻之间究竟发生过哪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以至于暮朝对刘彻念念不忘,多年后仍无法释怀?”
“刻骨铭心的往事?”李隆基嗤笑道:“这也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你又有何凭据可以令我相信你所谓的真相是在暮朝身上发生过的事实?”
神秘人沉默片刻,缓缓叹道:“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然而以我所见,人们皆喜欢看自己想要看到的事实,即使对于同样的一幅景象,不同人的理解也会千差万别。既然如此,你可愿接受刘彻的全部记忆?只有如此,你才能真正了解他与暮朝之间的是非恩怨、爱恨情仇。”
“刘彻的全部记忆?”李隆基愕然半晌,心中惊疑不定,“人的记忆……难道也可以随意传递给他人么?”
神秘人得意的解释道:“若是普通人自然无法做到,但是以我的本领做这些事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件事,记忆的传承虽然可以让你得到记忆拥有者的全部知识与经验,但却也有着不可避免的弊端。那便是你在完全拥有他人的记忆以后,就如同亲身经历了另一个人生。”
李隆基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却听神秘人继续缓缓解释道:“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原来纯粹的你,他的喜好、情感、阅历甚至脾气秉性皆会对你产生巨大的影响,即便是聪慧绝伦、心智坚韧之人也无法抵御这种影响和改变。你虽然不会完全变成传递给你记忆的人,但却会在经历一番挣扎与适应之后,渐渐变成另一个同时拥有你们两个人特点的全新的人。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一点,还是转身离开吧。”
李隆基认真思索片刻,却是认为凭借自己的头脑与心性,纵使再不济也不至于在明知此乃他人记忆的前提下依然不受控制的受其影响,于是抬首望着虚无的半空,极为认真的回答道:“我听懂了你的警告,但是,我依然想要得到刘彻的全部记忆。只是不知一直让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你,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出神入化的本事。希望你不要只随便用些障眼法术来蒙骗于我,我也许没有你隐藏掩饰自己的本领,但却也不是愚笨之人,绝不可能轻易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望你谨记这一点。”
神秘人朗笑数声,郑重其事的承诺道:“你耳聪目明、机敏过人,自然有办法分辨其中的真伪。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我所言不虚。只不过,想要得到一个人的记忆不难,但是,想要将这些记忆对你的影响连根拔除却再也不可能做到。为了一个你不一定能够得到的女人,究竟值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不妨再仔细思量一番。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宜慎重决择。”
“我不需要考虑。”李隆基微微勾起唇角,双眼紧紧的盯着面前俊朗不凡的武帝刘彻,一字一句的缓缓言道:“这世上总有些你真正在意之人,会让你心甘情愿、毫不犹豫的为其付出真心,甚至甘愿以她的好恶为自己行事的准则。既然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来,刘彻似乎是她曾经在意之人,那么,我更要仔细看看,刘彻究竟有何本事令她倾心。只是不知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领将刘彻的记忆顺利的传递与我,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神秘人轻笑数声,轻声叹息道:“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才是!”
李隆基心念一动,正欲追问神秘人此话究竟有何用意,却忽然觉得从太阳穴处传来一阵刺痛,李隆基皱紧双眉,伸手揉了揉额角,然而先前的刺痛却逐渐演变为剧烈的疼痛,令一向毅力过人李隆基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李隆基咬紧牙关强自忍耐,不过片刻便已经被这剧烈绵密的疼痛折腾出一身冷汗。李隆基只觉得自己的头仿佛下一刻便会炸开一般,又好像已经被人用锋利无比的利刃从中剖开,一瞬间涌入许多陌生的记忆。李隆基双目赤红,难过得几欲昏厥,却依然清醒无比的看着一幕幕陌生的场景闪过自己的脑海。短短的三刻钟对于李隆基而言却无比漫长,当剧烈的疼痛渐渐消退后,李隆基早已满头大汗,仿若亲身经历了另一场真实而悠长的人生。
李隆基深吸了几口气,才逐渐平复了狂乱的心跳。李隆基望着刘彻珍而重之的擦拭着鸣凤琴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脑海中却是不断回想起他与暮朝在夕阳下席地而坐抚琴唱和的情形,心中瞬间涌起种种复杂的情绪,嫉妒、伤感、羡慕、怅然,最终却俱都沉寂下来,化为他眼中惊心动魄的深情与执着。
“主子,主子!赶快醒醒!皇上派黄公公前来东宫传旨,急招主子即刻前往紫宸殿议事。”
李隆基皱了皱眉,迷迷糊糊间听到高力士焦急的声音响在耳边,身子不禁狠狠一震,猛然醒了过来。
李隆基坐起身子,沉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高力士连忙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主子,刚过寅时初刻。”
李隆基目光微闪,心中竟是狠狠掠过一抹不详,赶紧披衣起身,换上一件素雅的储君常服,匆匆乘着步辇向紫宸殿赶去。李隆基赶到紫宸殿时,上官婉儿早已在门口张望多时。
上官婉儿见李隆基前来,不由得轻声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向李隆基见了礼,轻声道:“皇上已经催促了多次,殿下还是赶快进去吧!”
李隆基微微点了点头,便举步走入殿内,只见武曌虚弱无力的躺在床榻上,暮朝则端着药碗侍立在侧,水润清澈的凤眸此时溢满了悲伤与怅惘,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李隆基的到来,只是兀自默默的凝望着武曌出神。
李隆基见暮朝竟然出现在紫宸殿,还以为刚刚暮朝也是被武曌急招而来,因此倒是打消了几分刚刚的不悦。李隆基放轻脚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暮朝的肩膀,柔和的目光中带着温暖的抚慰。
李隆基以眼神询问暮朝,暮朝心有所感,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却依旧缓缓的摇了摇头。李隆基以为她由于无法救治武曌而心中难过,未曾有只言片语,只是轻轻握了握她左手,松手前指尖轻柔的划过暮朝柔嫩的掌心,惹得暮朝心中一动,忽然涌起一顾奇异的怜惜。
武曌咳嗽了几声,微微皱了皱眉,轻声询问道:“隆基何在?”
李隆基赶忙上回答道:“孙儿在此,皇祖母切勿忧心,还是先喝了药,养好身子再说。”
武曌微微勾起唇角轻笑几声,却缓缓摇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朕如今已过耄耋之年,已无牵挂,已经心满意足,又何必费心强求多过一日半日,也无甚意趣。”
武曌转头望了望身旁的李隆基与暮朝,浅笑道:“朕记得许多年前,曾经跟随高宗皇帝前往泰山祭天,黎明时分于山顶登高远眺,有幸得观日出东方之雄伟壮丽,朕至今仍无法忘记旭日东升之时朝霞漫天的绚烂景象。如今朕年纪老迈,只怕没有这个福气再次于泰山之巅观看日出景象。你们两个陪伴朕到庭院中走走,宫墙内的朝霞虽然比起泰山观景逊色许多,但也多少有些望梅止渴之功效,聊胜于无,也可暂时排解心中烦闷。”
李隆基与暮朝看武曌此次醒来精神竟比平日还要好些,苍白憔悴的脸色也带了几分罕见的红润,便知武曌已是回光返照,因此虽然知晓武曌的身体不适宜外出,却也不忍拒绝她最后的愿望。
李隆基与暮朝亲自服侍武曌更衣梳洗,扶着她走到紫宸殿外,因怕武曌体力有限,特意命宫人在园中放置了一张舒适的躺椅,暮朝有命宫人在上面多加了两层柔软的锦被,才与李隆基一起扶着武曌坐在躺椅上,宫人们极有眼力的想要取来锦被盖在武曌身上,却被武曌摆手拒绝,“你们实在太过小心了,朕如今身上披着厚实的紫貂披风,已经极为保暖,不需要再盖什么锦被在身上。你们先行退下,只让皇长孙与惠侧妃陪着朕就好。”
当宫人们毕恭毕敬的退下后,武曌抬头相对暮朝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却望着暮朝身上单薄的湖蓝色衣裙拧紧了双眉,“此时露重寒凉,你穿的这样单薄,就这样陪着朕站在冷风里,若是受了风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武曌说罢又唤来宫人取来一套白如皓雪的貂皮披风亲自披在暮朝身上,柔声道:“这件是朕年轻时最喜欢的一件披风,你穿在身上很是好看,以后便赐给你了。”
暮朝皱了皱眉,推拒道:“这是皇祖母的心爱之物,暮朝实在承受不起。”
武曌却是坚持道:“朕觉得你穿着好看,你只管收着便是,其他人也不敢有所非议。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贱人胆敢私下议论,你只管叫隆基狠狠的处置她们便是。”
暮朝心思复杂的望着武曌,讷讷难言,李隆基却是极为大方的应诺道:“皇祖母所言极是,孙儿一定会照顾好暮朝和哟哟,一定不会让她们母女受到半分委屈。”
武曌满意的点了点头,“听你这样说,朕心甚慰,总算可以放心了。”
当旭日冉冉升起,绚烂的朝霞映满天际,武曌在温暖的霞光中缓缓阖上眼帘,唇角微扬,喃喃低语道:“朕今日方才发现,原来大明宫中的朝霞,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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