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倾饶到底有些不太放心,到了外间时,她还是倒了杯水,拿着去到床边给他喝。
十一正坐在床边,身姿笔挺。
傅倾饶将水递到他跟前,他顺手接过拿在手中,低声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案子?与刘大人和京兆尹有关?”
看傅倾饶淡淡挑眉,十一便告诉她,他方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傅倾饶暗暗心惊。她没想到他在屋中居然连三人的低语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顿了顿后,点点头,将案子大体说了下。边说,边逼着他把水喝光了。
十一将杯子递还给她,端坐不动,静静思量。
傅倾饶生怕乔盈等得急了,叮嘱他几句后,就也离去。
只是出屋子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男子神色冷凝周身肃杀,单单静坐在那里,便生出一种生人勿近的逼迫感。
傅倾饶轻轻皱了眉。
方才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若是在这里间,以她和段溪桥的身手都不一定能听得到。但十一不止听到,还听清楚了,这说明十一的武功至少比她和段溪桥要高。
武功那么好的一个人……
伤他的人得强到什么地步?
乔盈说好好给她补补,可不是随便一句说笑,拉着她去的酒楼乃是京城中排了第二的。
——第一是仙客居。
等餐之时,乔盈问起十一的真正来历,“那人到底是谁?总不会真的是在仙客居吃霸王餐的吧。”
傅倾饶虽说对着乔盈没什么好隐瞒的,但那也只是针对她自己的事情。十一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乔盈,她不能代十一做决定。既然目前只有秦点暮能知道,那她此刻就不能说,于是答道:“唔,当时看他被人打得惨了,也不是坏人,随手帮了他一把。”
乔盈气恼地戳她额头,“你不是最怕惹麻烦了吗?那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这里又是京城,你就不怕是招惹了个大麻烦?!”
傅倾饶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做是对是错,可想救便救了,当时哪顾得上那许多?于是任由她指责,一句也不顶撞。
等到小二端菜过来,乔盈就也止了话头。待到雅间中重又只剩下二人,叹道:“先吃饭吧。也罢,救都救了,总不能把人再扔出去。要不,等下让他跟我走,在我那里住段时间,伤养好了就让他离开。”
傅倾饶咬着筷子听她说完,这才说道:“没事,就让他在我那里住着,反正也没几天了,就……哎呦姐你又打我!”
“该!”乔盈恨恨地瞪她,却也不忘了压低声音,“你让一个大男人和你住一起,就不怕出事?”
“他不是那种人……啊不不,姐你别打,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你看他现在的状况,想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乔盈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绷不住噗嗤笑了。
夹起几筷子菜搁到傅倾饶碗中,乔盈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重又放下,拍拍傅倾饶手臂,问道:“你跟姐说实话,你到底知道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
“唔,他没告诉我。不过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傅倾饶毕竟自小在京城长大,熟知京中世家大族。十一的年龄搁在那里,虽然他说‘序齿十一’时作了些许隐瞒绕了点圈子,但也是大实话。她仔细琢磨后,就也差不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乔盈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有几斤几两重,乔盈又怎会不知?既然问到了这个地步,傅倾饶便索性说了实话,让她安心。
“不能和我说?”乔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我看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而且,你知道了还真不如不知道来得自在。”
乔盈沉默片刻,方才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行,四儿,你向来有主意的,我就不劝你了。不过有什么事情,记得和我说。”
傅倾饶头也不抬,边吃边含含糊糊说道:“那是肯定的,不麻烦你麻烦谁啊。”
……
两人用饭时,乔盈特意点了些适合养伤之人吃的饭菜,让傅倾饶带回去,又问傅倾饶想吃什么,尽管说。
傅倾饶也不和她客气,又要了豉汁排骨和莲藕汤。
两人下楼时,其他的饭菜都已准备完毕,可莲藕汤还得等上一盏茶的时间。两人都懒得回二楼雅间,便坐到一旁的空位稍等。
就在这时,酒楼中又进来几个客人。
傅倾饶闲着无聊随意朝那边瞥了一眼,便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点暮正缓步朝楼梯方向行去,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他身边五六个人显然就某事意见相左,一边说“定然要这样方才行得通”,另一侧则说“那样太危险必须慎重考虑”。
秦点暮不疾不徐,只静静听着,神色平淡未置一词。
傅倾饶没想到这种时候能够与他偶遇,顿时眼前一亮,想起了十一先前的嘱托。
只是秦点暮身边紧挨着的几个同行之人,神色狰狞眼露凶光,显然都不是好相与之辈。若她此时冒然上前,少不得会引起那些人注意。思及此,她又有些迟疑了。
时机最重要……
“四儿,看什么呢?”
乔盈一句话,成功将傅倾饶的视线拉了回来。
她接过店家拿来的包好的莲藕汤,笑道:“方才看到秦大人,在想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呢。不过看他那边人多,好似不太方便。”
“你与他很熟?”
“怎么会,我这才到京城几天啊。不过见过两次罢了,只是想着往后少不得要打交道,打好关系方便一些。”
乔盈不以为然,“你一个七品官儿,他做什么也找不到你头上,没必要如此。”说着付了银子,喊了傅倾饶就走,“他那人假仁假义的,整个斯文败类的模样,跟你那儒雅俊逸的大哥一点也不一样,你没事少理他。”
傅倾饶忍俊不禁。
其实她看到秦点暮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起过大哥,被乔盈这一说,才发现秦点暮虽长相风度比起大哥来有所不及,但温和从容的性子倒真有几分相似。
只是乔盈实在是偏心得很。这特质放在大哥身上时还是“俊逸儒雅”,到了秦点暮那儿却成了“斯文败类”了……
“姐!”傅倾饶上前,和软地唤道,又轻轻扯了下乔盈的衣袖,换来乔盈一个白眼。
“说吧,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了?”
傅倾饶笑道:“我得去给二丫寄封信。说好了帮她找哥哥的,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说的那个地名现在根本无人知晓。我一时间寻不到线索,短期内也无法回去,还是先和她说声的好。”
“就是你先前问我的那个桐里巷?”
“嗯。问过好多人都不知道,就连段大人都没听说过。”
“是没听过这么个地方。也罢, ...
就先去封信吧,左右让她心里有个数。不然太过于期盼的话,到时候失望更甚。”
傅倾饶也是这样想的,暗暗叹息着,闷闷“嗯”了声。
去到驿站稍作打听,得知有官文要送到那边,傅倾饶便多塞了些银子,将信给了差役拜托他帮忙送去。
官文不是急件,她给的银子又不少,左右顺路,差役也乐得得了这个好处,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二人行了不少路,又拎着打包的吃食,这时就有些累了,寻思着雇辆马车坐回去。
两人去到最近的车行,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旁边呼啦啦走过来一帮人,抢先一步挤进门去了。
那些人来势汹汹,傅倾饶见躲不及,忙侧身护住乔盈。几人经过时扬着下巴眼睛看天,根本不注意旁人。傅倾饶被撞了好些下,臂膀有些疼,便甩了下胳膊。刚巧此时一人走过,也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心,在傅倾饶甩手的时候他手肘刚好抬起,横着撞到了乔盈。
这些人身强力壮人高马大,这一下乔盈挨得结实,忍不住低声呼痛了声。
傅倾饶将她护在身后猛地转身去看,刚好看清那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嗤笑。
看清此人面容后,她怒从心头起,急急叮嘱了乔盈一句便要迎上前去。
乔盈看出她的愤怒,拽了下她的手臂,“不过是碰一下而已,你怎地如此生气?”以傅倾饶的脾气,就算这事令她火大,也不至于到这份上才是。
虽说乔盈有意拦阻,可方才被撞疼了,这一拉就没能用上全力,只不过抓住了一瞬便被挣脱。
好在耽搁了这须臾的停顿,傅倾饶便被斜刺里跑出的一人拦在了面前。
“这位客官,您是要雇马呢还是要雇车呢?”
对着车行老板的笑脸,傅倾饶双拳紧握,语气生硬地说道:“让开。”
老板极快地睃了一眼她瘦削的身板,苦笑着低声道:“大人,不是小的想拦您。可是您看现在的状况,他们一群壮汉,你们俩人真不是对手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小的也不好跟大理寺交代不是。”
前两天傅倾饶跟着段溪桥满大街地逛,虽说基本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是在不务正业,但是托了万众瞩目的段大人的福,傅倾饶就也被大家记住了。车行老板便是其中一人。
傅倾饶慢慢抬眼看他。
老板刚松了口气,就被她冷然的目光给钉在了原位。
“当真是担心本官?老板更像是在担心会砸坏了你的店!”傅倾饶一顿,神色骤然冷肃,“我寻那些人已有好些时日,如若还敢阻拦,自当治你扰乱公务之罪!”
老板讪笑着摸摸头,“官爷这话也没错,我确实怕你们打起来。不过大人……哎,大人你——”
“知道是‘大人’你还敢拦?识相的话就乖乖待在这儿,别乱叫乱跑!真有损失的话,自会依数赔你!”
乔盈朝着店老板冷哼一声,心中暗暗担忧傅倾饶,脚步不停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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