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娇的热症持续一日一夜,待第二天傍晚才从昏睡中悠悠醒转。
深秋的冷意蔓延到了屋里,唐复烧了炕,又给她添层被子,从厨房端来热汤药,在炕边唤她。
温娇口干舌燥,模糊道:“疼……”
唐复把敷在她额上的帕子拿下来,摸了摸,吁口气:“还好退热了。”方撸起她的袖子查看伤势,门被许嬷嬷“咣当”推开。
许嬷嬷脸色难看煞人,瞧着唐复许久,一把拉开他:“该做活的时辰在这里作甚!出去!”
唐复道:“嬷嬷许是忘记厨房还在炖汤药,小的给温乔送过来。”
许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何时——”心道,好个狡猾的小子,倒是会卖弄人情,缓了缓语气,道:“行了,温乔的药我来喂。这边是东厢,不许小子过来,你该干甚么干甚么去罢。”
唐复不放心地瞅眼温娇,这才离去。
许嬷嬷给她灌了药,又在她身子上的鞭伤擦些化瘀膏,温娇被那穿皮破骨一般的痛楚弄得直叫。
许嬷嬷加点力道揉:“叫甚么叫!若不是瞧出九少爷着了你的道,嬷嬷我还来伺候你?早就把你扔路边上!听好了,从今儿起,甭想着回温庄这事,在九少爷面前也少扮可怜,你以为九少爷是谁?你这次害他在筑玉阁闭门思过一个月,看他出来之后还听不听你个死丫头唆摆!”
温娇刚去了热,清醒几分,听许嬷嬷话罢,心里愧疚,不知九少爷还是否受些别个责罚。
许嬷嬷骂骂咧咧地走了,唐复又悄悄潜进来,温娇将将有力气爬起身,高兴道:“复哥哥!”
唐复比了个“嘘——”的手势,回到炕边。
温娇掩上唇,去摸自己的袖口,大惊失色,低声说:“糟了,复哥哥,你的银耳钳子让我弄不见了!”说着便急得眼眶发红,就要哭了。
唐复却偷偷从腰间取出一颗银锭子,笑着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有这个!”
温娇一惊,小手放在身前,怯怯地:“复哥哥,你怎会有这一大颗银锭?”
唐复将银锭子塞进她手里:“这是你的,是品菊宴那天老夫人赏给你的!”
温娇更不敢相信,缩着手。
唐复道:“本是你的赏银,却被许嬷嬷贪了下来,我和寿儿看不过去,便趁前个儿夜里府中混乱时将它偷回,现在算作物归原主。许嬷嬷今儿许是已经发现银锭被偷,正急着呢,不过,这在她手中便是赃款,即便丢了,也不敢吱声。大奶奶罚你上交一两银子给陈管事,正好用它顶了。”
温娇昨日在大奶奶院里晕倒,对后面的事全然不知,道:“可……我把银两交了,你的耳钳子也回不来。呜呜……”
唐复一见她哭,手足无措起来,哄道:“乔儿,不必哭呀,只一个银耳钳子。”
眼泪洒在手背的伤口上,疼得温娇抽气,道:“不行,那定是你的娘亲送与你的,对你来说极要紧的。”
唐复迟疑着,低声略羞道:“你若今后留在唐府,便有许多机会还给我的。”
温娇一顿,想了想,恍然道:“复哥哥说的是,虽然乔儿一心要回乡,但若是在府里得了机会再见九少爷,乔儿定会卖力在他身边干活,兴许会得些赏银,到时就都给复哥哥。”
唐复不言语,握着她的小手,扣着那银锭子:“且先收下这个,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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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娇到底是在田垄乡间长大,且温大山去世这半年多来,她和娘亲一顿饱饭都未吃过,若是哪个小姐少爷受了这几天的苦,又是挨饿,又是鞭伤,又是风寒,恐怕早魂归西天了,但温娇自会走路起便跟着爹娘干活,身体结实得很,硬生地一天一天挺了过来。
许嬷嬷丢了银子,用脚趾头想都知是唐复和唐寿干的,不然温娇怎有银两上交,不过这倒也好,事情倘若真给闹大,她贪了银两被暴露出去更逃不过罚,于是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温娇的身子在二十多日以后总算好利索,陈管事便差遣小厮过来给她派活儿。
佛堂位于唐府东边,清净至极,一天里偶有几个丫头嬷嬷扶着老夫人和奶奶们肃然而过,温娇负责在辰时、午时和酉时将院子里打扫干净,见了大阵仗,便要提着扫把躲一边去,之前,守佛堂的老嬷给她讲了不少规矩,因为老夫人和奶奶们来佛堂多是诵经念佛,寻个安静清心的地方,所以她必须知道何时能进佛堂打扫,何时只能待在院子里吹冷风。
扫了十来日,温娇正抱着扫把专心地扫院子里的石子路,一个人影从眼角余光的地方闪过。
“呲呲——”还发出声响来了。
温娇警惕一瞧,竟是唐九少爷,大吃一惊,扫把本来就快有她两个大,这一吓,她更拿不稳。
唐君意索性跳出来,笑道:“怎的,许久不见,可是想念本少爷了?”
温娇抬头瞧他,“咯咯哈哈”地耸着肩膀也跟着大笑。
夕阳如同金子一般灿然的余晖里,一个略高,手持木剑,风度翩翩,一个略矮,怀抱大扫把,小脸娟秀,红唇皓齿……久久瞧着对方,偏不说话,只是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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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孩在佛堂的院子里找了处隐蔽的石阶,坐下来,把这阵子的遭遇倾诉一遍,阳光在背,即使在深秋初冬,仍觉得暖融融的。
“在这打扫有趣吗?”唐君意用木剑划着土,“等娘亲应本少爷出筑玉阁,就跟她说让你也回南书房。”
温娇低头不语。
唐君意挠挠头道:“你还是想回温庄吗?连本少爷都未做到,恐旁人也做不到。”
温娇伤心地抹了抹眼角,撅起嘴巴,唐君意心气儿不顺,恨自己又让她哭,也恨自己之前还总把她欺负到哭来着。
唐君意在怀里摸了几下,也没有什么东西帮她擦泪,就直接上手去抹人家脸蛋:“你不要哭了,本少爷再想办法就是。唔……”他绞尽脑汁,有什么方法既前温乔留在府里,而又让她娘亲有人照顾呢?
他俩思索着,眼看太阳就下山,温娇擦干泪水,起身道:“九少爷,小的要回外院了,你也快些回筑玉阁,别给大奶奶发现才是。”
唐君意拍拍屁股的灰尘,道:“本少爷明日再来这里看你,你可要留意些。”
温娇惊道:“不好呀!”
“怎不好?”
“佛堂这个院儿里老夫人和大奶奶每日都过来的,若……”
唐君意脸色一变,顾虑道:“这……不如咱俩还去西南角三姐的卿素院儿?祖奶奶和娘亲平素不会去那里的。”
温娇赞同,两人一击掌,瞅瞅左右,分道扬镳。
第二日,各自甩了看管,来到卿素院。
温娇开始走得迷糊,上次跟 ...
九少爷去卿素院只知是西南角,加之当时天黑,她心里害怕,哪里还记得怎样走。
她左顾右盼,不当心误入一个形似外院的土坯院儿,里面传来声声嗓音粗噶的号子,她才猛然察觉这是个男子常聚的地方。
在墙角里躲了一会儿,正发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神色匆忙打西南边过来,在门口等了一会热,不多时,一男子从院中出来与她接头。
温娇一悚,赶紧背过身去,不是那日在渭水县将她和九少爷逮个正着的柳护院吗?
丫头形色鬼祟,将一纸条塞进柳护院手中,便匆匆走了。柳护院读过后则别在腰间,左右探看,才放心回去院里。
温娇心有疑惑,又赶着见九少爷,连忙另寻出路。
“柳护院?”唐君意摸了摸下巴,奇道,“本少爷方才在卿素院外也碰着柳护院了,他神色慌张得很,见了鬼似的,连本少爷是偷跑出筑玉阁的这事儿都给忘了。”
温娇道:“原来柳护院是来这里办差事吗?可为何那样奇怪鬼祟呢?见不得人一样。”
唐君意摇摇手:“三姐这院子平素没人来的。三姐的娘亲三姨娘在本少爷没出生时便撒手人寰,而她也一早与京城的郑家订了亲,就等着明年出阁嫁人呢,柳护院切不敢随意大胆进来。难道是……”
唐君意脑袋一转,灵光闪过,便想到办法:“有了!就让柳护院把你娘亲从温庄接到甸州,再安排个安生的住处,请个郎中瞧病。这样你既可不必忧心你娘亲的安危,还可在唐府做本少爷的书童,不是一举两得?”
温娇跟着精神一震,转而忧心忡忡道:“可柳护院……”
唐君意拍了拍胸口:“交给本少爷!”
又过了几日,两小孩几乎每天在卿素院见面商量对策,不时还能玩耍一会儿,而温娇的伤自然也被唐君意瞧见了。
他抓住她细细的手腕,微微掀开袖口,那刺目的鞭痕赫然还在,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道:“这怎来的?”
温娇抽回手:“无事,九少爷莫要烦忧。”
“无事?”唐君意气道,“哼,晓得了!是咱俩被捉回来那天,那老奴才打你的,是么?别处可还有?”
温娇下意识把领口和袖口都扎严实,吱唔道:“没有了……”
唐君意瞧她一脸扭捏,就猜个八.九,顿然怒火中烧,也不管许多,从地上捡起一段柳条,狠狠抽了两下,就往外院去,温娇拦也拦不住。
许嬷嬷见时辰不早,在外院正一边骂咧咧地,一边寻着温娇:“死小子,又去哪儿耍去了!”
一见唐君意一手木剑、一手柳条气势冲冲闯进外院,吓得差点跌倒:“九少爷——”
“啪——”许嬷嬷未招呼一声,手先挨了一下,那柳条既细又柔韧,抽起来与鞭子不相上下,疼得她跪地道:“九少爷呦,老奴犯了何错呦?”
唐君意不说话,只咬着牙,照着许嬷嬷手上“啪啪”再挥了两下,许嬷嬷扯开嗓子哀嚎了两声,一时外院鸡飞狗跳起来。
温娇见状拦了九少爷,他这趟已是偷溜出来,万一被大奶奶或者内院的人发现他在此教训许嬷嬷,可大不妙:“九少爷,不要打了,回去罢。”
唐君意略一犹豫,最后一鞭抽在许嬷嬷身边的土地上,带起一阵灰尘弥漫,大喝道:“老奴才,休要跟本少爷倚老卖老,你是何身份,连本少爷南书房里的人都敢打!今儿且放过你,你日后若是敢动温乔儿一下,本少爷便十下、百下、千下地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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