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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天地势特别,自西向东两侧岩壁逐渐陡峭,悬立奇突,三层险峰,层层山壁遮挡视线。 王虎率兵冲过第三道峰岩,两万精兵全部进入一线天,猛一抬头,前方平地涌现一片无边无垠的黑压压的人头,忽而一点火光窜亮,由此为始,火光向着两边蔓延,如两条火蛇迅速蜿蜒,直至围困整个一线天。 夜,亮如白昼。 王虎心道不好,立即勒马抬手下令停步。 前面敌军,一人金色软甲披黑色披风,讽笑琉璃的驾马踱步过来,停在数丈外。 黑色披风上的狼图腾和他头顶招展的旌旗上斗大的“拓”字,无一不在昭示他的身份:图尔大汉,战野拓,在图尔,一个传奇般英勇粗狂的男子。 王虎虽勇猛有余智慧不足,但此时也心知肚明:沐家军内有内奸。 这次的连夜突袭,从下决定到召集兵马不过一个时辰,而图尔大营距离一线天半个时辰的脚程,若非有人通风报信,敌军怎么可能这么迅速的集结兵队埋伏在此。 大刀出鞘,刀锋后劈,劈向曾经无数次生死与共的骠骑将军,三名猝不及防被刀风横扫下马,仅余一人及时侧身躲过。 “王副将,你疯啦!” “你就是内奸!”王虎眦目厉吼,铿锵雄厚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如一*浪潮,振聋发聩。 “王副将,你什么意思?”被大刀怒指的李奇一瞬的错愕之后梗着脖子抗议。 其余三名骠骑大将面面相觑。 “早之前我就收到消息说军队里有内奸我还不信,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怎可背叛沐将军,背叛我们,就不怕死后坠入无间地狱吗?”王虎雷嗔电怒,只恨不得立即将其五马分尸。 “你信口雌黄,沐将军和沐副将如今生死未卜,你居然想制造内乱趁机夺权?”李奇的反应相当迅速,即刻将王虎的“险恶用心”剖析于人前。 “若不是有人与杨峰里应外合,图尔军队怎么可能赢得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有内奸,图尔怎么可能在此埋伏,若你不是做贼心虚,时刻注意我的动作,刚才怎么可能躲过我的斧刀。李奇,枉沐将军拿你当半个儿子,我们拿你当兄弟,你竟然通敌叛国,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话毕,王虎拍马飞身砍向李奇,那架势没有半分手下留情,只要刀落,李奇必然尸分两半。 事到如今,李奇也无须再隐瞒,今晚之战,足够让沐家军彻底毁灭,他也没有再回到潍城的必要。 亮剑,李奇抽出腰间的短剑,三寸剑锋撞上斧刀,力量相抗,平分秋色。 两虎相斗,刚猛见章。 须臾便是三招,斧刀上留下数个清晰可见的缺口。 李奇翩然落到战野拓的战马之前,指尖略略在脸上一擦,灯火下,便露出一张妍姿俏丽的脸。 杏面桃腮,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修眉联娟,杏眼明仁,寒风一过,高束的褐发顺风飘扬,眸光流转间尽显风流姿态。 女……女的! 王虎,包括其他熟识李奇的将士嗔目结舌。 “玩够了?”战野拓的低叹声中满含宠溺和无奈。 “嘿嘿,哥!”“李奇”点足上马,扑入战野拓的怀里,脑袋埋进他的脖颈,死劲的闻着他的气味,娇嫩的手指轻车熟路的探进他的衣袍,触及他温热的胸肌。 “乖,回去给你!”战野拓目含春意,拿出她的手时顺势在她胸口抹了一把,安抚性的她唇上啃了啃,然后两人似同狼性的目光一致面向对面。 这里,可还有一场仗。虽然他们认为没有沐顶天和沐无极,这群虾兵蟹将根本不成气候。 “你是战野拓的亲生妹妹战野月?”王虎不可思议道。 战野月,那个传说中与战野拓相依为命,用美色诱惑图尔各大世族帮战野拓收买人心,铲除异己,最后助其夺得大汉之位,后来又一药毒死了战野拓所有姬妾然后自己爬上战野拓的床的一母同胞的妹妹? “嗯哼!”战野月昂着下巴哼哼。 “那真正的李奇呢?”王虎有种不好的预感。 图尔女子骨架较高,身高如同中原男子的比比皆是,加上李奇幼时大病过一场,身形偏瘦,所以,纵使他们常常与勾肩搭背也没有摸出过破绽。 她既然有备而来旋转了李奇,那么李奇…… “你是说那个好色鬼?”战野月想起那个第一眼看到她眼睛都瞪直了却在上床时羞涩得连她的衣服都脱了将近一盏茶的男人不由讥笑几声,“早化作一堆白骨了吧,嗯,他的死期好像正好是一年前的今日,不过他的死正好应证了你们中原的一句话,什么话来着……对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放心,他也算个风流鬼,在死前我还是帮他结束了处男的尴尬身份。” “哦?原来月儿喜欢处男?”战野拓惩罚性的掐住她的下巴。 “哥,在月儿心里,你永远的是最爱的那个!”战野月立即奉上红唇,娇嫩的舌游龙般扫过战野拓的喉结,看到他眸光漫上欲色,咯咯咯的笑起来。 悲鸣在王虎和三名大将心中汹涌,为生死之交的噩耗,为自己救之不及的遗憾,更为这一年来认贼为兄的迟钝。 “今日是我王虎行事不周,误中敌人圈套,是我王虎连累了各位兄弟,今日若能逃过此劫,他日我王虎必当以酒致歉,若今日不信战死,我王虎来生衔草再报各位的兄弟之情!” 王虎的切齿力吼激荡整个山谷,手中的刀早在战野月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就已经蓄势待发。 “兄弟们,给我杀!” “杀!杀!杀!” “为沐将军报仇,为沐副将报仇,为李骠骑将军报仇!” 喊声沸反盈天,俨然瞳孔皲裂双目泛红成兽的沐家军,两万人,生生奔出了二十万人的肃杀气势。 战野拓如炬鹰狠的眸光一冽,手臂一举,“他们没有利用价值,杀了!” 风沙肆虐,沐小狸被狐裘包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忽然间,几道白影临空降落,截在沐小狸马前,千里马自觉扬蹄,更是亲昵的朝着为首之人晃了晃尾巴。 “你们是谁?” “奉阁主之命送一人给东方姑娘用。” 然后,一个被捆得粽子似的人被丢了出来。 沐小狸侧目一看,蹙眉,忽而又开怀,好家伙,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不,就有人赏张床。 “帮我转告君阁主,知我者,君临天也,这份情,我领了!” 还不还,以后再说。 君临天的人情债,估计不好还呀! “在下告退!” 几个白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呸。”李莫愁吐一口满嘴的雪,恨恨地仇视沐小狸,大有啃其骨的架势:“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挨千刀的死丫头!” 沐小狸擒着一抹笑,对他的指控供认不讳。 “我还说我下山的这几天你怎么忍得住没来找我算账呢?” “哼!”要不是被君临天逮了去,他早烧得她屁股尿流了。 “这次可不是我算计你,找麻烦,去君临天那!” 沐小狸眼睛一转,抄起李莫愁扔到前面,拐个弯朝另个方向奔去…… 战野拓如炬鹰狠的眸光一冽,手臂一举。 立时,箭雨如泼,烟云尘簇。 深邃阔大地一线天起伏着一堆一堆野兽般的撕咬挣扎,风在互相砍杀的头顶呼啸,呼啸声里的血气和杀气如十八烈狱狰狞的猛兽,所经之处,喊杀与热血同飞,肉屑与山垒一色。 破釜沉舟,绝境之中总能激发人的极限可能,那近乎竭力狂肆的砍杀,生生将图尔大军的包围圈砍出一个缺口。 横七竖八的一地尸体中,图尔士兵与沐家军各占一半。只是,沐家军近乎全部挂彩,而图尔大军,尚有两万一直列队战野拓身后,目光跃跃又有点轻蔑的注视着沐家军的残喘。 战野拓抱着战野月始终没有挪动一寸地方,看着王虎与几名大将背靠背的喘息,温文一笑,一手揉捏着战野月的柔胰,一手指着这四人,语气惬意得好像正与佳人耳鬓厮磨:“他们没有利用价值,杀了!” 王虎闭了闭眼,有了沐顶天和沐无极,他们几个无论在东辰国君还是东辰百姓的眼中都不值一提,他们连成为把柄的资格也没有。 可是,他们宁愿没有一刻这么庆幸自己没有价值……若被绑上两军战场成为东辰退兵的筹码,他们有何面目存活。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一种福气。”王虎伸出手掌,其余三名大将默契的一一覆上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用力握紧,“兄弟们,来生再做兄弟!” 四人相视一笑,握紧手中的刀,散发寒气的刀锋映着绝望而释然的眼眸。 “杀……” 那是濒临死亡的绝望之吼。 “噌……”“噌……”“噌……” 清越的爆炸之声直飞冲天,三团火焰呼啸而起。 战野拓极目望去,那熊熊燃烧的是营帐驻扎点! 如此算计不可能为烧掉营帐,那么……面色倏地一白:粮草! 果然,下一瞬,一道艳红之光直冲天际:紧急事故的暗号。 前面是一战即灭的沐家军,身后是整个图尔半个国库的粮食。 一咬牙,战野拓一踢马腹,挥令撤军。 胜利在即的图尔大军后队变前队,有序却潮水般蜂拥而退,顷刻间无影无踪。 王虎怔怔地看着黑压压离去的大军,扭头,其余三人也满心疑问,然后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 仰面朝天,月色幽暗沉重,却依旧能感觉到那一具具狰狞的尸体,以及身上殷红的血水。 这一仗,是王虎有生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 至于那场火需要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图尔的外围圈三步一卫,沐小狸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潜入他们营帐。 孙子兵法有云,声东击西,围魏救赵。 兵法又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有李莫愁在,烧个粮仓问题不大。 粮草是一场战事的重中之中,特别是图尔这种自产粮草不足的名族,更不会将其安置在营帐内,担心的就是混入奸细,一把火被烧光。所以大多就营帐附近找一个相对隐秘的地方,再派心腹保护。 爬上图尔营帐附近的山坡,其地势很容易看清楚周围,沐小狸很快锁定粮草隐藏的地点。 略带图尔人特性的体味引起沐小狸的警觉,职业敏锐度告诉她那周围隐藏数十名暗卫,尤其是地面垫有干草。 “你能控制多远的地方燃火?” 沐小狸和李莫愁趴在地上,冷得齐齐哆嗦。 “你让我烧那些人?”李莫愁没好气道,“祖辈有训条,不可使用特能伤害无辜之人,而且会反噬到自己身上。不干!” “我让你烧那些粮草!”沐小狸压低声音,怕字眼惊动不远处的暗卫。 “更不能干,烧了这些粮草会害死多少人?” “你不烧,那两万沐家军就会死光。”沐小狸咬牙。 “那关我何事,我一不是东辰人,二没杀他们!” “那也是你间接害死的!” “只要不是直接就反噬不到我身上,只要是间接的,全天下的人死光了又如何!” “你……” 对视半晌,沐小狸锤地,挫败的吐了一个字,“操!”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沐小狸其实是赞同他的,只如今放火之事刻不容缓。 李莫愁一副“叫你们俩都坑老子老子现在很不爽就不帮你放火你耐我何”的样子,看得沐小狸牙牙痒的狠扯了他的一把胡子。 “哎哟”李莫愁痛嚎声在沐小狸的怒光下无声停止。 “你在这等我一下!” 沐小狸三两下消失,不一会再现身,手里拎着一把弓一桶箭一件破衣服,还有一葫芦酒。 “抢劫这事你也挺顺手啊!”李莫愁侃道。 “也”字是有迹可循的,自五年前,沐小狸就全面的向李莫愁诠释了所谓的“坑蒙拐骗”,再加个“抢”字,完美的啊! “哟,还知道给我劫点酒来暖身?”李莫愁双眼放光,图尔人的酒可是相当烈,最适合这种天寒地冻的鬼天气。 沐小狸甩都没甩他,将衣服撕裂成三块分别绑在三只羽箭上,并浇上烈酒。 “我先射三箭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等这三剑射出,在半空将它们点燃。这算你间接火烧粮草,不可能不行吧!”考虑到李莫愁的态度,又补充道,“君临天折磨人的方式估计……”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君临天既然能把人给她送来,那么肯定有他的软肋。 李莫愁嘴角抽了抽,磨牙声嚯嚯。 “咻咻咻……” 三箭齐发,临空被沐小狸掷出的石子击向三个方向。 黑影鬼魅般闪出。 如法炮制,再引开一批暗卫。 第三发,速度较之更快更准。 “点火!” “噌噌噌……” 火光乍现,下一瞬已经扎入粮草堆,因为酒精,火势高窜,一发不可收拾。 “将附近的几棵树也点燃,可别说祖训里还交代了你要爱护花花草草!” 李莫愁怒而不能发的哼哼几声,一伸手,粮草周围的树开始燃烧。 她目前能做的都做了,希望不至于太晚。 抿一口剩余的烈酒,靠之,真娘的呛。 “在那边!” 忽然有暗卫大喝。 唉,真是成也烈酒败也烈酒! 沐小狸一把甩开酒壶,拎起李莫愁:“快走,被发现了!” 雪野,密林,山坡。 一个个黑影冲着这方奔来,看势头黑魅重重,估计上百。 顷刻间,附近一片山脉已经被包围,沐小狸看着层层叠叠从各个方向出现的人群,忍不住怨骂:“亲娘的,放把火而已,至于吗?” 李莫愁嗤笑,阴阳怪气道:“真想看看你被抓住,先奸后杀的样子。” 沐小狸瞥他一眼,纠正道:“我觉得你更想看到我被先杀后奸。” 李莫愁一锤掌心,大悟道:“对啊,死了连名节都保不住,解气,真解气!” 沐小狸冷哼一声,边扯裘衣边道:“那就得让你失望了,虽然名节这玩意我当个屁,但是让你解了气我就不乐意了。”说完,阴测测补充,“五年前的那口气,你就给我憋进棺材吧!” “你……”李莫愁的胡子眉毛噌的翘高,指着沐小狸半晌吐不出第二个字。 布带缠身,衣襟扎紧,手腕和大腿都绑上匕首,全身一抹黛色劲装,干练而冷酷。 沐小狸装扮完成,虽然这里湿气很重,寒风徐徐,但在这样的丛林应对这么多高手,一件宽大的服饰容易挂到树枝,给自己制造麻烦的机会太大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挖个坑埋了自己装死,二个是跟紧我。” 李莫愁哼哼两声,还打算耍下性子,下一秒见沐小狸不耐烦的打算走,立即出声:“跟你走!” 他和拐子李的武功属于同一阶层,应对高手,只有挨打找死的命。 沐小狸也不揭穿他怕死的性子,拿出两条天蝉丝缠住李莫愁的手腕,身体紧绷,脸色严肃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黑影:“突围的可能性太小,直接往下跳!” “什么……” “嗖嗖嗖……” 风中传来一阵异响,沐小狸扯着李莫愁纵身跃下山坡。 沐小狸没有英雄主义,更没有逞能的癖好,这么多的暗卫,她的应对方式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身后,密密麻麻的暗器铺天盖地追随两人,耳际划过一道道暗光。 山坡很浅,沐小狸一步落下,手腕一扫,蜂拥而至的暗器哗啦啦原路返回,山坡之上响起几声闷哼。 勾手,殷红的唇轻触尾指一抿,一声响亮的哨声发出。 铁蹄乍响,千里马从黑暗中冲出,一阵扬头嘶鸣。 一个利落翻身上,双腿一夹。 “驾……” 暗器紧追而来,千里马灵性极佳,动作敏捷的左躲右闪,暗器全部钉入它脚下的地面。 不一会,前方蓦地潮水般涌现执刀的黑衣人,将两人围住。 真是阴魂不散! “上……” 黑衣人动作干脆利落,闪身冲向二人,杀伐果断。 沐小狸凝眉,再耽误下去,人只会越来越多,更加冲不出去。 “你先走!” 沐小狸旋身下马,黑色软靴落地的瞬间五指大张,大喝一声:“暴雨梨花!” 黑衣人脸色一便,立时闪开,沐小狸趁机猛拍马屁,眨眼间,千里马带着李莫愁没入黑潮。 一对一群。 沐小狸清冽的眼眸暗光流转,狠戾如鹰。 很久,没有大开杀戒了! 重叠的黑衣人中,娇小的女子凉眸嗜血,十指轻动,顷刻间散发的杀气甚至浓过寒风,恍然间,令他们从心底隐隐生出一丝退意。 只是,不过恍然间,他们是图尔的死士,为主献身是他们的天命。 黑衣人群动,但那抹黛色影子动得很快。 “呲……” 天蝉丝猛地一拉,顿时断臂残值,血肉翻飞。 疯狂地拼杀持续了一盏茶,沐小狸的手臂和后背不可避免的被划出几道血痕。 所幸,这叠嶂的暗卫,终于被她撕开一条口子。 侧身换步,单手一挥袖腕,一条白绸破袖而出,如蛟龙探海般沿着黑衣人战列的方位蜿蜒深入丛林。 仅一瞬,白绸被撕裂成碎布,漫天徜徉。 也在这一眨眼之后,沐小狸已从还未合拢的缺口窜出,消失不见。 冽风、残肢、血腥、碎布,还有就是立在原处面面相觑的黑衣人。 “追……” 火烧粮草的凶犯,追上,他们必死无疑,但追不上,死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 “咻咻咻……” 跃至半空的黑衣人忽而被无数暗器拦截退回原处。 一群白影尾随而至,十人,散发的傲气远高于数倍的黑衣人。 “杀……”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白衣人亮出长剑。 “铿……铿……” 林间充斥兵器相撞的声音,空气里,散发弥散阵阵血腥气息…… “靠,这血怎么止不住!” 沐小狸侧身靠着一棵湿气沉沉的树,出来的急,没从云逸风那顺药。主要是谁能想得到又会是一场劳神伤骨的单挑事件。 手臂和背上的伤口只能先用布条绑好,但丝毫未见止血,还有愈流愈欢的趋势。 瞄瞄天空,*,麻黑麻黑一片,鬼知道什么时辰。 喘息几口气,沐小狸晃悠着站起身,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往来西方走。 约莫半个时辰,沐小狸总算看见了火光,这是希望的田野啊! 提步快速奔上前,一眼扫过高坡下地阵势,立即睁大了眼,松下的那口气猛地又被倒抽回去,还伴着沁心的寒意,从头凉到脚。 这都什么情况! 前方茫茫雪地上,左边是墨黑色的图尔大军,右边也是墨黑色的图尔大军,就两边火把的蜿蜒长度估算,总人数不下三万,两边领头五排的士兵各自弓紧拉,箭在弦,杀气森严。 这算内战? No,看看中间那三人一马就知道什么战况了! 李莫愁在半路遇见前来搭救她的云逸风和步惊天,然后他们又在半路遇见赶回抢救粮草的图尔首领的剧情? 大侠啊,以一敌万,何等豪气冲天啊! 可是你们有考虑过可行性么? 于千军万马中来去如风,那是话本里的段子啊! 沐小狸有种抓瞎的冲动,这么早与战野拓狭路相逢,打乱了她本就胜算不大的计划呀! 北风呼啸刮过,心里哇凉哇凉一片。 忽地,战野拓似有所觉的看过来,冷不丁,匍匐在阴暗角落的沐小狸正好对上。 那是一种独属于动物的灵敏,深阔的瞳孔散发慑人的暴戾,狰狞、嗜血。 五指紧紧扣住地面,危险到一定程度,沐小狸突然之间反而冷静下来。 身经百战,千锤百炼过后的人,只能背允许一瞬的失神…… 白雪不知何时陆续飘扬,冷冽的寒风打着旋儿无孔不入,排在最末尾的士兵禁不住“啊欠”一声,幸而及时堵住鼻子才没造成轰动。 只是这喷嚏的副作用急坏了他,腹部用力过猛,扯到膀胱,憋不住尿了。 士兵双手捂住腿根部,苦着脸左瞅右瞅,这熊样,谁看都明白。 身边入营时间较早的老兵不耐烦的昂起下巴,示意他偷偷去旁边的草丛里解决。 小士兵如蒙大赦,一弯腰,身体就脱离火光照耀范围没入黑暗之中。 在安静的雪地上走了一段距离才找了棵手臂粗的树,裤子脱了一半,手突然一顿。 貌似有一缕魅影飘过。 小士兵维持着裤子脱到臀部的姿势,眼角斜斜的往四周打量。 耳际又是一阵鬼魅的风。 小士兵手心浸出汗来,心跳声砰砰砰的敲击胸口。 难道真是鬼? “嘘……” 耳边骤然一声口哨,小士兵一个哆嗦,一注水流哗啦啦融化掉一层积雪。 “啊……” 一声急促的叫声之后小士兵轰然倒地。 沐小狸很粗鲁的扒掉他的外衣,匕首在插入他的胸口前微弱的光线里,露出的是一张稚嫩青涩的脸,年龄不会超过十二岁。 怔了怔,沐小狸没有下去手,然后很不要脸的劝告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云逸风,本大汗敬你是一代神医,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跟本大汗回图尔,本大汗绝对不会亏待你!” “爷也最后再说一次,爷最讨厌的被人差遣!”云逸风浅摇了摇玉扇,摇得脸上脖颈一寒,忍不住一个哆嗦。暗道太有损形象,不动声色的收回扇子别进腰带里。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嗯哼!” “难道你以为你能从我三万图尔大军的包围下逃走?” “呵,爷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但拉上某个人垫背的能力,还是有的。”云逸风说着目光定在战野月身上。 战野拓眸光果然一闪。 “那就试试!” 大雪纷飞的平原上,一人一马在道上疯狂地奔跑着,马蹄扬起层雪,马上穿着图尔士兵服饰的小个子两颊冻得通红,呼出的气喷薄在眉眼,转瞬凝成霜雪。 “大汗……大汗……” 慌乱中带着欣喜和哽咽的呼喊从右边的队伍后蓦然响起。 战野拓示意放箭的手和步惊天正打算亮出青锋剑的手齐齐一顿。 一个双目如炬,眺望过去,眸光凛冽如狼;一个抿了抿唇,波澜不惊的眸子浮现一丝波动,却让人看不出任何疑虑。 “大汗,粮草……粮草被烧,营帐……营帐被偷袭……” 那马上之人单薄的身躯抖得弱柳扶风,惊恐至极,又在找到大汗之后一个激动一夹马腹,胯下马匹好像受到鼓舞,一下就撒开蹄子冲开右边目瞪中图尔士兵,朝着战野拓狂奔。 坐在马上的人,本就疲惫至极,没料到身下的马会突然发疯,一个没控制住颠颠撞撞,被甩到一边,差点就掀翻在地。 在众人眼中,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马匹四蹄翻飞,狂奔而出,它身上,那较弱的士兵被甩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死于马蹄之下,而那士兵还在仓惶的汇报:“大汗,兄弟们撑不住了,到处都是他们的埋伏……只有属下冲出来了……沐将军被……被救走了……粮草被毁了一半……求大汗快点回营……” 战野拓顿时脊梁一挺。 “姓沐的被救走了?”战野月拧眉问。 战野拓阴鸷的眸子紧缩,疾速扫过正越过步惊天三人身边被甩到左边紧紧抱住马脖子的人。 “大汗,是……是东辰的……” “嗖……” 就在士兵掠过步惊天和云逸风等人之际,战野拓忽地举起弓弩,迅速弯弓搭箭,银色箭芒霎时间有若流星,激射而去。 步惊天视若无睹。 云逸风置若罔闻。 李莫愁冷眼旁观。 众目睽睽,箭头顺着来的方向毫无意外又在意料之外的刺穿士兵的左胸,整个人被射飞三丈远,滚在李莫愁千里马脚下,然后千里马瞅了瞅,哼哼鼻子,扭头,一脚将脚下这堆又脏又鲜红鲜红的东西踢出三丈远。 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士兵匍匐几下,看向马上的战野拓。 无数个“为什么”在他且惊且悲且痛的目光中传递而出。 战野月愣了愣,带着一缕犹豫偏头:“他会是奸细吗?” 战野拓囊括中间那三人的表情,无动于衷甚至幸灾乐祸的表情都在否定自己的猜疑,再看向地上垂死挣扎的人,浓眉紧了又紧。 “啧啧啧,爷听说图尔人忠肝义胆,这下属嘛倒没错,可大汗就……就不知道会不会寒在场为大汗浴血奋斗的士兵的心?”云逸风瞥一眼地上蠕动的“尸体”,鄙夷之意挂在唇角,“大汗所谓的‘不会亏待’,爷还真不敢信。” 战野拓丝毫不惧云逸风的挑衅,懊恼的是,自己判断可能、貌似、仿佛失算了! “把他带过来!” 立即有两个侍卫上前去拖奄奄一息的士兵,身体腾空,脚尖着地,拖曳一线血色。 士兵被拖到战野拓马旁,侍卫刨开士兵脸色黏在血上的发丝,露出的还是一张不够清晰但清秀孱弱的脸。 见他隐约还有呼吸,战野拓居高临下,冷着脸追问他刚才他未说完的话:“是东辰的谁领军?” 士兵挣扎着掀眼皮,几次尝试,眸子半开,未语先喷血,气若游丝地呵气:“是楚……” “楚王轩辕澈!”战野拓讶然。 就在战野拓怔愣的闪眼间变故突生,濒临气绝的士兵突然间诈尸,闪电般挣开两名侍卫,点脚起飞,以及其刁钻诡异的角度横踢一脚踹下战野月。 战野拓的反应也极其迅速,手中短剑朝着士兵瞬刺过去。士兵眼中厉光一闪,不但不避,反而正面迎上,右手鬼魅般伸出宛如灵蛇,绕过战野拓的长臂紧扣,同时左手寒芒一扫,一柄锋利森冷的匕首就紧紧的顶在他的脖颈之上。 面对战野拓不可置信的目光,“士兵”寒冷的声音带着淡淡地嘲讽和戏弄:“自我介绍一下,东辰金凰郡主,沐小狸!” “哥!” 战野月将将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就要上前。 只听到嗖的一声戾喝,一把匕首破空而来,夜空里划过一道慑人的寒芒,战野月屈身一躲,匕首横空滑过两名侍卫的脖颈。 侍卫睁目坠地,鲜血飞溅,脑浆迸出。 战野月匆匆回头,看不出匕首出自步惊天之手,或是云逸风,有点狼狈的站在漫天雪地上。 沐小狸左手持刀抵在战野拓的脖子上,右手手指微微半曲,天蝉丝如蜘蛛线般缠住他两只粗壮结实的手臂。 “你就是沐顶天的女儿,沐无极的妹妹,东辰的金凰郡主?”战野拓瞳孔紧缩,两道阴测的目光盯在她雌雄难辨的脸上。 “幸会幸会,这三个身份确是我一人也!”沐小狸犹有荣焉的附和。顺便用稍微方便的右手扒拉开脸上的粘稠血块,以便他能清晰辨认。 战野拓皱眉凝着以其强悍的姿势坐在他身后不怕死的女人,娇小的身子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软皮铠,黑色的皮制毛领护着她尖尖的下巴,小小的脸还不够他一巴掌大,一双大眼黑白分明,丝毫不惧他阴戾的目光,冷冷以对,且,是凌驾于他之上的傲慢与睥睨。 “放火烧粮草的就是你!”笃定的疑问低沉出口。 “没错!” “你带了多少人?” “加上我,两个!” “……”战野拓眸子血光一闪,肌肉瞬间胀大。 “放松放松!”沐小狸好心的拍拍他紧绷的肌肉,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嘴唇轻轻嘟起,分明一张稚气未脱狡黠调皮的孩子,说出的话却宛如挖心的刀,“两个人就让图尔大军方寸大乱,你说说是你图尔大军不过尔尔,还是因为本郡主的惊艳之才?” 四目相对,浅笑靥靥下暗潮凶猛。 “别忘了,你爹和你哥哥还在我手里!”战野拓咬牙切齿。 “我觉得大汗还是先担心自己的脑袋为好!”沐小狸不再废话,左手一刺,一流鲜血潺潺而下。 “大汗……” “全部都给我滚开!” “不许退!”战野拓一声厉和,他的亲卫兵退开的脚又齐齐收回。 沐小狸望着动作整齐划一的图尔大军,余光扫过战野拓,倒不失为一个魄力卓绝的首领。 “中原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大汗还是闭个嘴的好。”沐小狸左臂一横一拉,他的脖颈很有技巧性的被哗啦出一道宽却不深的口子,但看在那些亲卫兵眼中,便只觉触目惊心,脊梁寒如冰柱。 “都给我让开!” 战野月惊慌的声音适时响起,而亲卫兵们也有了台阶似的纷纷让开。 沐小狸淡淡一笑,眼神对上战野月的眼睛,笑容邪魅:“孺子可教也!” 沐小狸轻踢马腹,身下的马悠悠迈向中间三人。 李莫愁早在沐小狸说放火的仅两人时就别过了头,她不惜挑衅战野拓,他可不想再次陷入追杀中。 云逸风轻轻吐了口气,手心的汗液几乎凝聚成水,他认出沐小狸是在她驾马经过他们身边却侧身遮脸的时候,那张隐约的侧脸天下仅有,在他心里更是只此一张,化成灰他也认识。在战野拓瞄准她的一瞬,他连呼吸都忘却了。只是,这个人是沐小狸,是从第一面开始便自主独立刚强狡黠的沐小狸。她做任何事都有她的打算,她不想他们认出便是不想他们露出破绽。所以他只能强忍心底的颤抖,便是那箭穿透她的身体也不敢有丝毫表情。 幸好,她赢了,赢得那样惊心动魄,令他肝胆俱颤。 她在笑,笑容里有对他的配合的欣慰,发自内心的笑。云逸风也笑,笑容里是心悸犹余的担心。 步惊天清凉的眸子扫过沐小狸布满红血的衣襟,隐隐闪现一抹怒意,仅在一抹足够让沐小狸胆战心惊。 这玉人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话说这到底谁是主子啊! “我们走!” 沐小狸转过头,声音顺着寒风在空气里回荡。 云逸风双眼眯起,随即嘴角上扬,懒洋洋的往沐小狸走,却被人先一步夺去沐小狸身后的位置。 该死的步惊天! 这匹壮大得足够容纳三个人的图尔汗血宝马在云逸风眼里,更加该死。 身后一重,沐小狸背贴一个清冷的怀抱,扯了扯嘴角,想讨好,但如今处境不对,作罢。 两匹马,五个人,沐小狸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几乎看不见人影,可是那具小小身体里散发出的森冷气息却无人可以忽视,所到之处,黑压压的图尔大军纷纷避让,如同退潮的洪水。 大雪如泼,半个时辰后,沐小狸勒马伫立。 “让你的人后退一里!” 战野拓冷笑:“怎么不干脆把我押进潍城?” 沐小狸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潍城大门,把战野拓抓回去,肯定会引起图尔大军的攻城,眼下王虎等人应该刚回不久,元气未复,不是他们的对手! “早晚有一天会让你见识见识我东辰的天牢!现在快让后面的人后退!” 战野拓瞥她几眼,吆喝两声,是图尔语言,内容不明,但图尔大军的确后退了一里的距离。 “狸儿,你是打算放了他?”云逸风闲闲问道。 沐小狸不回答,却幽幽的盯着战野拓,突然出手扒了他的几根眉毛,疼得他龇牙。 “不要他的命也要留几根毛。”沐小狸哼了哼,磨牙警告,“你加注在我爹和我哥身上的伤我一定会百倍还之,你最好给我厚待他们!” 战野拓浓眉一挑,无声的笑意里尽是不屑。 “不信?要不要我现在就扒光你的衣服,让图尔大军现在就见识见识他们大汉的……”最后三个字沐小狸凑在战野拓耳边,呵气如兰。 “你,试试!”战野拓脸红脖子粗,撑着一股倔强,赌沐小狸不敢如此“豪放”。 “战野大汗,你还真别不信,金凰郡主最擅长的就是扒别人的衣服!”云逸风好心提醒,转而又低声抛媚眼,“狸儿,你什么时候扒爷的啊,爷等你好久了!” 沐小狸:呸! “金凰郡主,你最好想想这样做的后果!”战野拓脸色铁青,牙缝里蹦出的字眼如凌厉刀锋。 沐小狸小手往他后脑勺一拍,冷哼一声:“轩辕澈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还不是安然无恙的坐在这扒你的?” “你扒过轩辕澈的衣服?”战野拓满目的诧异与惊疑。 十多年前他还非图尔大汗时曾与其交过一次手,那么小就杀伐果断,嗜血如麻的人居然能忍受被个小女人羞辱? “上次给他留了一小块遮羞布,你嘛,应该比他更有看头,毕竟你,用得勤多了。” 沐小狸唇角邪魅一勾,五指变爪,利索扣住战野拓背上的皮甲,一拉,“哗啦”一声,背部肌肉显出健康的褐色。 “该死的!” 战野拓眸光一敛,左腿抵住马腿,坐下马立时扬蹄九十度上翻,马上三人预防不及,沐小狸倒进步惊天的怀里,步惊天只顾保护沐小狸,一瞬的松懈,战野拓身子右摆,躲开匕首,双臂一挣一缩,整个人鬼魅般从天蝉丝里解脱。 整个自救过程眨眼即成,快得令人惊呼傻眼。 “缩骨功!”李莫愁大呼道。 视线里一道黑影如大鹏展翅,一股雷霆劲风瞬及逼进,步惊天揽住沐小狸腾空后飞,稳稳落在地面。 逼退二人,旋转稳坐,战野拓不再停留,驾马离去。 “沐小狸,我们后会有期!” “这图尔大汗深藏不露嘛。”云逸风眯眼盯着风驰电掣而去的身影,“被俘是真,但这半个时辰他有的是时间脱身吧。” 沐小狸依靠着步惊天,淡漠不语,的确,被俘是她一时侥幸,这一路他有的是时间脱身,但没有她的“松懈”,他哪来的时间。 目光沉沉的凝视战野拓的背影,默道:我们当然,后会有期! …… 雪,越下越密。 扯絮飞棉,密织成网,旋转着,呼啸着,沉沉压下。 累及的沐小狸倒头就钻进被窝,分不清是昏迷还是困,只有步惊天没有顾忌的扒开她的外衣,顿时,惊傻了云逸风和李莫愁,连步惊天也闪过诧然的眸光。 “来人!”云逸风的声音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他下意识的想扒光这个女人,但不羁如沐小狸未必没有男女之防。 进来的是一位女医。 一盏茶之后,女医抱着一盆血水出来。 “右臂两刀,后背三刀,伤口不深,但含有剧毒,伤口不易难以愈合,导致血流不止,胸口那一箭偏离心脏三公分,暂无性命之忧。” 床上,沐小狸凤眸闭阖,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宛如一个破碎的娃娃,无知无觉。若不是那些许的呼噜声,云逸风都要以为她已大去。 药膏抹了一遍又一遍,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至于左胸的血窟窿,云逸风不忍直视,将药丢给女医就冲了过去。 院子里的树被踢得啪啪响,大雪悉悉率率泼他一身。 “靠,信不信爷化了你们!” 云逸风气鼓鼓的咒骂几句,靠着树坐下,幽怨的对着房门。 他的信任得到她的回应,事实也证明一切如她所料的全身而退,但他没想到,代价是她伤到了自己。 一箭穿胛,他以为应该是她的障眼法,那么狡诈的她,怎么有吃亏的份,她不伤人就善哉善哉了,更何况一路以来她的表情完全没有看不出丁点异常。 她不是女人吗,她没有痛觉吗,那么大个血窟窿,那么多血,她是稻草人,是木偶吗? 或者,她根本是没心吧。 “办法。”步惊天干巴巴的声音压下。 云逸风没好气的吼道:“她就是个麻烦吸引体,自己又喜欢一次又一次的找死,我能有什么办法!” 步惊天抿了抿唇,不怎么使用的脑子难得的转了一下。 的确,她很不听话,每次都把他撇下,一个人行动。 活该! 可是…… “办法!”步惊天无视云逸风的斥责,再次重复。 云逸风气得怒瞪,对上那双执拗无波的眼睛,一口气被泼了个干脆。 他也就发泄发泄,怎么可能真的看着她找死而不管。 她就是自己找死,他也得从阎王手里把人抢过来。 风寒雪纷夜,两个互看不顺眼的男人,肩勾搭着肩,达成第一个共识。 无意听到墙角的李莫愁为沐小狸深深捏了把汗。 沐小狸这一觉睡得非常满足,只是起床后发现,貌似,变天了。 此天非彼天。 首先是玉人般的步惊天,除了一日三餐和晚上睡眠时间,时刻都拿着一把剑,不是左劈就是右砍,剑剑不留余地,惊得沐小狸直奔云逸风的房间,问玉人是不是脑子抽了。 云逸风凉凉的睨她一眼就埋头钻进祖传药谱里钻研,一副闲人莫理的得道高僧样。 被劈坏两套衣服之后,沐小狸总算意识到,玉人这是她提炼她的武功。 只是,要不要这么狠啊,比当初的君临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天比一天出手狠,是真打算要她命的节奏哇。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反正找别人送死也是死,死在我手里至少有个全尸! 其次,云逸风也不知抽了哪门子风,从她睁开眼的一刻,每个时辰一碗药,每碗都由玉人亲自灌。灌着灌着习惯了也就算了,但是一碗比一碗苦就非她所能忍了。抛头颅洒热血,沐小狸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她怕苦好不好。而且,这药喝到第二天她开始拉肚子,拉得她昏天暗地四肢酥软无力,这是被慢性毒药的节奏? 跑去找他要答案,结果那厮摇头晃脑说了一大堆古言文,沐小狸只听懂了一句,大致意识为:拉出来的都是体内的毒素,拉得越多说明体内毒素越多。 于是乎,沐小狸只能悻悻而归,呈大字状瘫在床上认命的喃喃自语:作吧,死劲作吧,只要没作死就行! 这一作,沐小狸密闭式的被作了五天,从越来越颓作到精神抖擞打了鸡血状。 期间,在沐小狸的真挚恳求下,由云逸风和步惊天双双护卫着去见了面王虎,然后沐家军敛兵休憩,短期内没有出战的意图。 而南月,东辰,北凉三国,因为“金凰郡主”四个字再次掀起波澜。 这股风波,意料之中的刮进了图尔大汗战野拓的耳中。 是夜,沐小狸走进云逸风的书房。 云逸风不用抬头就能猜出面前的是谁,五天五夜,她终于忍到尽头了。 沐小狸低头看着五天五夜未曾离开书房,直到此刻还埋在书籍里的云爷,嗯,不愧是云爷,五天未沐浴身上也没有异味。 “咚,咚。” 沐小狸扣了两下桌面,云逸风这才抬起高贵的头,布着血丝的眼睛不显倦意,反而有种异样的魅惑。 “走之前再服一剂。” 沐小狸愣了一下,转而一笑:“我还以为要听一大堆废话呢!” “你会听吗?” “不会。” “那爷干嘛还要浪费口水!”云逸风懒懒的靠上椅背,顿感全身僵硬,隐约有骨头交错的响声。 沐小狸也没错过这轻微的声音,一丝暖流浅浅划过冷漠的心房。 说谢谢然后等待他回答不客气?或者他会说那就以身相许。 矫情,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流言是你命人散播出去的?” “没错。” “一定要这样吗?” “暂时没有更省力的办法。” “但是并不省心。” “又想省力又想省心,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一时静寂,窗外有风渗入,凉凉的湿气缱绻两人之间。烛火一跃一跃,照着两张晦暗不明的脸。 一种无力爬上云逸风心头。 “还有什么需要爷帮忙吗?” 沐小狸沉默,从怀里掏出火云果放在云逸风面前:“帮我照顾好他们。” 云逸风眉宇一敛,惊诧的眸光一闪即逝,没有过问火云果的来路,点点头:“只要他们回来之前还有一口气,爷保证还你两个健健康康的人。” “这点我毫不怀疑。”沐小狸斜视了一下窗外,起身,“现在好好睡一觉,两个时辰内人一定送到。” 云逸风心头的发苦,眼看着心爱的人去闯虎穴,他却无能为力。 爱上她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而此刻,又恨死了她该死的倔强。 “我先走了!” 身后突然一阵风过,然后被人紧紧的揽住。 “先收点诊金的利息!”云逸风闷闷道。 “你这利息真高。”沐小狸笑道。 “爷出手都是万两黄金起价,友情价还打了对折,算便宜你了。” 沐小狸低低的笑出声,等待身后的人缓解掉担忧的心才开口:“放心,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这个世界上能要我命的人,还没出生。” 半晌,云逸风放开她,恢复花蝴蝶的魅笑:“那是,你的安排这么周密,还顺便牵扯上了轩辕澈和独孤烨,战野拓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是对手啊。啧啧,难怪圣人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尤其是你这样的蛇蝎女人。” “是,就拭目以待我这样的蛇蝎怎么祸害图尔。” “爷等你。”云逸风突然想起什么,幽深的眸子光芒闪耀,亮得逼人。 “别趁着帮我爹和我哥疗伤的时候打我的主意。”沐小狸没好气的警告,他动下眼珠子她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狼幽幽的目光也不知道收敛点。 云逸风呵呵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她回来,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的礼节都走完了,还怕迎不到亲? 以她对沐顶天的重视程度,绝对不会置他于言而无信的地步。 嘿嘿,至于她的怒气,娶进门了再慢慢哄,一辈子的时间,害怕哄不好? 想着想着,云逸风就仿佛看到了洞房花烛掀盖头的那一幕,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爷,别再傻笑了,郡主早走了。”随身的仆人好心提醒。 云逸风扭头,的确,哪里还有沐小狸的倩影,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进房,关门,着重研究他的娶亲大计。 下午大雪骤停,夜观天象,明日大晴,化雪夜雾气迷蒙,正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丑时,沐小狸换了一身紧身黑色劲衣,饮完最后一碗药忙不迭赶到城门口。 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这王虎挑选的一百名精英,咋个个眼带黑圈。 “咳咳”王虎连忙上前释疑,“那个……步兄说……说属下带的人太弱,就自己带了十个。” 沐小狸默默的为挨揍的人默哀,一看步少爷难得泛青的脸色就知道,他对这群沐家军是有多不满了。 只是这所谓的步少爷带的十个人里,怎么里面会有白少和黄亭的身影。还给她低头遮遮掩掩,以为她近视呢? 白少和黄亭察觉盯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躲到步惊天身后,然后对这次秘密行动人选特别失望的步惊天凉凉的抬头,干巴巴的声音里隐含一股怒气:“我带的。” 沐小狸扯了扯嘴角:“呵呵,我没意见,真没意见。” 说破了嘴皮子步少爷才肯定答应她这次行动,他是老大,沐小狸岂敢不从。 至于穿插进来的歃血盟的人,估计是李元建说服了步惊天。 “我们走!” 沐小狸领先跃出城墙,动作劲健有力,黑色衣袂一闪,像一道森凉闪电劈过。 沐家军被沐小狸散发的决然和凛冽激得热血沸腾。 金凰郡主在京都的所作所为,沐家军知晓得事无巨细,尤其是独闯丞相府的事,虎父无犬女,在他们心里,她不只是东辰的骄傲,更是他们沐家军的骄傲。 一百夜行兵成列队,黑色箭弩别在身后,腰间束着八爪绳,微微弯腰屈膝,在幽径小道上疾速前行。 黑暗中一道道黑影如箭行草上,流波般掠过,软底薄靴摩擦枯草发出悉率的声音,与远处呼啸的风声混杂成一曲森肃的乐章。 行至无风崖,沐小狸一个手势,全部停下。 无风崖与上次火烧粮草的山坡相对应,周围山石围绕,易受难攻,外面寒风再烈,这里依旧能着秋装。 趴在崖上,沐小狸敛眸打量下面,战野拓的大营连绵十数里,灯光昏暗,巡逻守夜的士兵来往不绝,十分秘籍,所有营帐一模一样,看不出沐顶天和沐无极被关押的地方。 沐小狸闭上眼,在脑海里展开崖下的营帐分布,设身处地将自己代入战野拓的角色,分析关押人质的地方。 半晌,她睁开眼,一道幽光闪过:“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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