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时已到。
却不知陈阿狗等人自何地弄来烟花炮竹,我瞧天色,见月挂柳梢头恰是好时候,方高声唤:“吉时已到,请新人——”
那尾音未消,便听得一阵噼里啪啦震天响,接着就是只只烟花直冲云霄,在如墨苍穹上绽开,场面之壮观真乃言语无法形容。
各门派交头接耳的、神游天外的,皆回魂,却是齐刷刷仰头瞧天,啧啧的赞叹到底出了个女财神,这奏是不一样,不过小师弟成亲弄个炉鼎耍,竟如此大手笔。
后话我都没心思听,只仰脖子瞧,并片刻晃神,好半响方长叹一声:“这俩败家的!得,接下来栖霞派得三个月啃玉米面馍馍!”
漫天绚烂烟花下,谁知女财神也有女财神的苦楚?我的九天神帝!我的载浮师父!我的阿狗招弟小同门!栖霞派都穷成啥样了?不搞这些高大上好伐?响应三界勤俭号召好伐?!
又是两只烟花一前一后冲天而起,接连炸开,两厢交融。
闫似锦与苏姚便在这极致绚烂中登场。
也不知是哪个先唤了声:“新人来了新人来了。”
豁然回首,我就见闫似锦一身大红袍子,脸面上挂着浅淡笑意,徐徐向我走来。
夜风习习送来远山木叶清香,他发丝轻扬,衣袂翻飞,仙人一般。
暖香幽幽在鼻尖萦绕,他眉眼带笑,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极慢,目的地分明我心上。
突然便醍醐灌顶了!那日他将手轻放我胸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要住到那里去。原来,我早该知晓是哪儿!
“二师姐二师姐?”
有哪个一声声唤我。我忙扯回神识,循声瞧却是陈阿狗。
那孩子笑嘻嘻瞧我,今儿倒多亏了他,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如今一头一脸汗珠子却不忘低声提醒我:“二师姐,您是不是该说两句,然后咱们就开席?”
“哦哦,是该说两句是该说两句。”我随口应着,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偷眼瞄灵山那桌,见玄青子与灵山四子竟各个端坐得似块木头。无论场面多热闹,人家都不为所动呢!
果然高修为!可你怎的修着修着忘了修心?便是空有一身高修为好法力又如何?修得绝情无心,反而没意思。
这般想着我又镇定下情绪,干咳两声就要开腔。正此时闫似锦已行至我身侧,却是全然不顾新嫁娘还在身旁,只歪头瞧我,并压低音道:“师姐,怎么样?”
言罢便低头瞧自己那身大红袍子,显然对这身行头相当满意。我瞄一眼,心狂跳如擂鼓,却一撇嘴:“也不怎么样。”
“哦,那就算了。本来我还想着,你若喜欢我穿红,以后我天天给师姐穿呢。”
“都什么时候了,少胡扯。”
“那住进去没?”
“什么啊,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
“只一套大红袍子就打算住进我心,切,我才没那么好/色又低/俗。”
我俩你一句我一句,也不顾苏姚感受了。呃,话说苏姚今儿穿的何戴的何打扮得美不美?我怎么压根便没瞧见她?!
镇定镇定,今儿是决战夜,断然不该出差错!
我暗自安抚自己,决定不再与闫似锦胡扯。目光跃过闫似锦瞧苏姚,果然美人。
她见我瞧她便朝我笑了笑,却是面色依旧苍白,那笑容中也带了几分苦涩。
也是,篱落一刻没救出,她就一刻不得安心,这种感觉,我懂。
见她的样儿我忙低声吩咐陈阿狗去搬了张椅子来,扶着苏姚坐下。
四下里嘁嘁喳喳音又起,皆议论苏姚看似情况不妙,难保赤金珠不是早被栖霞派捷足先登。
但大伙只是议论着,焦急等待着,便仗着仙山洞府的名头,谁也不愿先撕开脸面。何况这三十六仙山洞府中也不是各个贪心,毕竟还是道法高深的多。若真皆揣着小心思来,那今儿别说苏姚,便是栖霞派都难免受牵连。
天色已不早,各仙山洞府的又都大早上就到,如今干坐着多少时辰,若我还七扯八扯也说不过去。放眼瞧,许多人的目光黏在苏姚身上,恨不得将苏姚直接活剥了皮,抢了赤金珠去。
从古自今,贪欲,是人性最大的弱点。
深吸口气,我在脑内将要说的话再捋顺一遍,就干咳两声开腔:“众位仙家道友,今儿是我栖霞派办喜事,本也不该这般大张旗鼓劳动众位,只是,今儿特特请众位前来,不止这一件事。”
“还有喜事?那是慕蔚风还是钱招招?或者你们师父?”
“喂喂,青城山的老鬼,你喝多了。我不就是他们师父,要问别问钱招招,该问我好不好?”
“那我直接问你,你也有喜事?”
“没有。”
若是面前有堵墙我便直接撞上去了。这场面凭我一个小小钱招招,真心罩不住啊!
“到底还有什么事?!钱招招你怎么那么啰嗦!”
“武夷山的,对晚辈怎么那么凶。咱们都是前辈,别吓到她。其实咱们来为了什么都心知肚明。不如这样,一会打擂台吧,谁赢了谁带虎妖走。”
“打什么擂台,我们武夷山不屑同一群妖精动手。”
“武夷山的,没看到虎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么?别装君子,想要赤金珠明说。”
“万妖洞的,别仗着你们有元始天尊做后盾就可以人五人六的。说到底不过一群畜生。”
“你骂谁畜生呢?!”
呼啦啦万妖洞与武夷山两桌二十几个便都站起身来。并有起得急的就碰翻了碗碟,碗碟落地发出刺刺的响。而武夷山各位道爷更是直接拔长剑,一时间竟是寒光闪闪耀目生辉。
得,果然都等不得了!
我急得不行,眼瞧着这场面就控制不住,可最重要的事还没办啊!于是便扭头瞧闫似锦,当下差点没背过气去。
却是这小子笑嘻嘻一手托腮,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又弄出个柳条枝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态度闲散,正看热闹,那样儿生怕场面不够乱,武夷山与万妖洞打不起来!
死小子,你放羊的啊!没事弄个柳枝装什么恣意洒脱!
“闫似锦,闫似锦!”我低声唤他,并去戳他腰眼。臭小子就朝我歪头眨眼:“二师姐,有事?”
“接下来该怎办?”
“不怎么办。”
“呃?!不是你说,我只负责前半场,你负责后半场?!”
“可我现在后半场也不想负责了。”
“闫似锦你!!”
我握拳,暗叹声钱招招必是要死在闫似锦手里,并还是气死的!那小子就凑过来一点,笑眯眯将眼弯成月牙:“求我。”
“你!”
“求我。”
我十分想大声 ...
告诉闫似锦——士可杀不可辱,我钱招招绝不受歹人控/制威胁,绝不就范。可眼见着万妖洞的也要祭出法器来,我不得不折腰。
“求你。”
“求谁?陈阿狗还是王招弟?又或者哪位仙家道友?”
请相信,闫似锦就是这种人!无论场面多火烧眉毛多着急,绝对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咬咬牙,我恨恨跺脚:“闫似锦,我的好师弟亲师弟住我心里那个人,我钱招招求你了!”
现在,我不需要一堵墙,我只需要一条地缝。
“好,就等你这句话呢!”
闫似锦终于不再摆弄柳条枝,手腕子一晃那柳枝不见,他笑着开口:“我娘子——”
后话一收,闫似锦闭紧了口。可方才还要与万妖洞拼个你死我活的武夷山子弟,齐刷刷瞧向闫似锦;定要与武夷山决一雌雄的万妖洞,也目光各个投向闫似锦,几乎在场每人,皆聚焦闫似锦。
便是有这样一种人,无论何时何地走到哪,只要他想,定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焦点。
闫似锦依旧满脸轻松,瞧一眼苏姚,便又转头面向众人。他幽幽叹了口气,居然就将那满脸笑容换做一副惆怅。
“相信各位也看到了,晚辈娘子时日不多了,相信大家更应该猜得到,这都是因为妖精修妖道全凭一颗珠子,没了赤金珠就没了命盘。也不怕各位前辈笑话,晚辈与娘子十分恩爱,本已打算婚后就离开栖霞派浪迹天涯,做对神仙眷侣。”
闫似锦顿住,拿袍袖口拭了拭眼角。复又说道:“可为何她大好人生将开启,无数幸福生活等着,却在此时要吐出赤金珠呢?”
是啊?为嘛?
我直勾勾盯着闫似锦,暗自竖起大拇指。闫似锦啊闫似锦,再敢不承认你是演技派,我就抽你!
此时闫似锦已声泪俱下,他突地一抬手,遥遥指向一直稳坐如泰山的玄青子:“这些都是因为他!”
我腿一软,幸而王招弟及时搀扶住。
“因为他他他,挟持了晚辈娘子的表兄。”
表兄?!喂,闫似锦,你娘子的表兄是哪位?!
莫名的不止我一个,但不等众人问,闫似锦已抢先道:“就是篱落!”
噗,我喷血。
“为了救表兄,娘子不得不吐出赤金珠,但我俩实在恩爱,此生不能成亲,怎瞑目?!于是娘子用三颗续命丹硬撑着要等到这一刻,不但为了与晚辈成婚一了夙愿,还要当众揭开这位灵山协理二师父的真面目,并且要还赤金珠。”
之前说多少话都不是重点,但闫似锦最后一句话无疑起了决定性作用。
原来赤金珠在玄青子手里啊!
于是武夷山的不再怒视万妖洞了,万妖洞的法器也都对准灵山。更是有些早就不在乎脸面跃跃欲试的洞府仙山,拔剑的拔剑,准备祭法器的准备祭法器;突然间玄青子便成了众矢之的。
而最要命的是,闫似锦偏要在此时火上浇油。
“玄青子,你太过分了!你不但夺走赤金珠,还夺了我娘子贞/操,你你你,枉为真人!”
玄青子终是坐不住,啪的一拍桌子站立起身:“闫似锦,休得胡言!谁人夺了虎妖贞/操?篱落又何时成了虎妖表兄?天下人皆知篱落乃灵山门人,他与虎妖狼狈为奸被本真人以门规处置难道也算过分?!而且,本真人从未见过赤金珠!”
正此时,就见一小弟子蹬蹬蹬一路小跑过来,神色紧张,见到闫似锦居然连声调都未压低:“闫师兄闫师兄,大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回来了你紧张什么?”
“大师兄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了?”
那小弟子浑身激灵灵一抖,就磕巴道:“他好像被什么上身了一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篱落,要寻仇家报仇。”
篱落?!难道上了慕蔚风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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