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声音听起来极其陌生。
我心底暗骂一声真真屋漏偏逢连夜雨!便在脸上做个假惺惺笑意,转回头来时单手打揖:“无量天尊,篱风奉师命下山,如今任务完成特来复命……”
言罢便拿眼瞧那声音来源处。
却是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小道士。
他一身白衣,腰畔系着块银色令牌,一见那令牌我便眼睛一亮。嗬,这次不用费心思抄小路了。得,送令牌的人来了。
而那小道士一听我是篱字辈的师叔,忙不迭垂首还揖,并口中无比尊敬道:“原来是师叔,晚辈眼拙竟一时未曾认出师叔!”他边说边抬眼瞧我,又瞧了瞧我身后那条小路,就问,“师叔,这条路常年荒废早已无法通行,却不知师叔这是要去哪里?可是要去见师祖?”
“自然。”我清了清嗓子,板着脸装严肃。
想来灵山门人上千,那在塔尖尖上的也只是少数,据我所知平时灵山里外大小杂事皆是由篱落来一手经办,自然这些小辈们一年也难得见别个师叔一面。如今乍闻见了篱字辈其他师叔,自然诚惶诚恐了。
思及此我心下也就落了底,与是便动起心思,就想着怎样将这呆头呆脑的小道士腰间令牌弄到手,这样我就可以不走此山间小路,而大摇大摆上山了。
边想着边一眼眼瞄他,倒把那小道士瞧得慌了手脚。大抵想着自己是否衣冠不整之类的,便忙不迭低头左瞧右瞧,一会抻抻衣衫角一会拂拂裤腿上的灰尘。
“呃,那个谁?”
“是清风。师叔,我是清字辈。”
这小道士还挺懂人心思,果然孺子可教也。
“哦,那个清风。其实师叔有点小事要你帮忙。”我手里比划着,正要开口,却猛的听闻身后响起一道音。
那音冷冰冰的似乎内里都是冰碴,“这里没你事了,你先回去吧。”
我豁然回头,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却见来人着一件月白长袍,发髻绾起,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线条极柔和,偏板着脸,浑身伤下透出一股子冰冷来。
果然不怒自威了。
他年纪极轻,那话说的虽冷,偏有一把极好听的声音。总之此人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极端了!我见了他手脚立刻冰凉!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夜苏姚抱着他腰/肢二人纠缠不休的样儿便涌上脑海。我头痛,要命的痛。
双手拇指用力按压额角,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真是万万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他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僵僵的,竟连那小道士是何时走的,走的哪条路,先迈的哪条腿,都不记得……
等我回魂,我与他已并肩坐在灵山后的仙池旁。
池水清澈。有风阵阵送来不知名香气,极淡极淡的充斥鼻腔。
阳光穿透云层洒下万丈光华,那光华映照在一池平静水面上,竟是斑斑点点、耀目生花。
“你还恨我么?”
也不知就这般傻兮兮坐了多久,他当先开口。
我只是摇头。
本以为再见他会一个巴掌甩过去,或者直接抬腿走人不和他讲一句话,免得脏了自己嘴的,却不想我只是摇头!
他拾起一块石子,手腕一抖那石子入水,接连跳了几跳搅动一池春水,荡起无限涟漪,却又倏忽不见了。
“是为了苏姚,才来么?”他问我,语气平缓,令我揣摩不出他此刻心思。
我点头。
他居然笑了笑,“放心,她没死。”
本打算问为何,却不想本是晴朗天突然间涌起厚重云层,那云层互相拥挤着涌动着,接着空气骤然冷下来。
而半空中有一点点白一片片白,悠悠荡荡飘落。
我伸出手去缓缓的展开,那些个白便一片两片落在我掌心,须弥间被化了骨消散不见。
篱落也缓缓抬手,任由那雪花一片片落了又化了,他只是不动。而脸面上便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竟没了平日板着脸的样儿。但他也绝不是那夜我在苏姚茶肆里见到的人!似乎这一刻才是真正的他,似以往所见的所认识的评价的,皆不是篱落。
“谢谢。”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居然长叹口气,转过头来认真地看我,然后无比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只是两个字而已,却说得极慢极慢也极其郑重。
“何必谢我?为你降雪的是苏姚。”
我这才忆起苏姚来。倒是奇了,明明我此刻顶着苏姚的皮囊,怎的还能认出我?却是不等我问,篱落已笑了笑,当先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一些小习惯都改不了。”
他说这话时我正拿双手拇指大力按压两旁额角,于是便僵住。的确如此了,我这头痛的毛病与生俱来,的确改不了。想不到篱落如此注意细节,竟仅凭我一个动作便识破我们这出李代桃僵。
“其实我更希望,这场雪是由真正的钱招招施法,为我而降。”篱落又道。
我忙扭头去瞧地上的雪花,那雪花甫一接触地面,便猛地沉下/身子钻入泥土深处;自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出个你我来。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我说。
“是啊,都过去了。只是招招,当年你为何不解释?其实载浮他与你——”
“都说了别提!”我加重语气,篱落便住口。稍顷苦笑,“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的我都要忘了。”声音飘飘荡荡的,远得仿佛已在天边。
我让自己笑,在脸面上摆个自以为最灿烂的笑意,“人总该朝前看,不能一辈子窝在过去。”
“你变了。”
“你何尝不是!”
“招招,你果然是天官上神!?”
“重要么?是或者不是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乐呵一天。”
“招招,我伤害你了,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不是你伤害我,有些事本来也谈不上谁伤害谁。”
“招招!”
“你瞧,雪就要停了。”
我站起身来,在漫天白雪中扬起双手,抻脖子大喊:“啊啊啊,呼呼呼——”
篱落也不阻止,只静静的在我身旁立着,直等我喊完了方叹口气,道:“你还是老样子,高兴起来什么都不理,你就不怕你这一纵声引来灵山弟子?”
“你不也是老样子?还没忘了及时给我做个结界将声音困住。”我扭头看他,二人便相视一笑。
我与他心中都有数,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再做多少努力皆已回不去了。只是这一刻的篱落没了往日的一本正经,也不像那夜满口谎言。有那么一瞬,我真的要以为篱落还是那个我认识的人。
我这人虽懒却有个臭毛病,便是对自己极有信心,我总觉得绝不会 ...
看走眼。
就像篱落,就像闫似锦。
雪已停了。篱落一身月白长袍被风卷起,在风中飞扬。他背负着手长身而立,双眉紧蹙,幽幽道:“我本以为你会觉得与我说话都恶心,不再理我了。”
“那夜的人,是你么?”我歪头瞧他,实在拗不过自己,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篱落也不正面回答,只是再次幽幽叹气,“钱招招,很多事我现在还无法告诉你,我只想说,有时候眼见未必是实,有时候耳听也未必就是真相。我只能说,篱落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耳听眼见都未必真相?那么,什么才是真相?
我目光定在篱落那紧锁的眉头上。已经被他的话彻底绕糊涂,更是被这团团迷雾搞晕!篱落到底为何要骗苏姚?他又为何这样义正言辞,一副磊落样儿?!
我本以为只要我问,篱落必然就是俩答案。不是否认狡辩就是承认自己龌龊,却想不到他说出如此模棱两可的话来。
而更令我想不到的是,还不等我细问,却听身后又乍起一道音。
这声音冷极了,竟比篱落赶清风的语气还要凉几分。而且那冰冷中又似夹杂一丝嫉妒?!
总之我很难形容这声音是自闫似锦口中发出的!而那小子也学会了在人身后站着,猛然出声吓唬人。
回首见是他,我头更痛了!今儿是冲了什么,一个个都跑来灵山凑热闹?!
忙不迭将闫似锦拉一旁,我压低音问他:“你怎么跑来了?”
“怎么?兴你跑来我就不能跑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问你,你不是为我们护法么?这么出来可行?”
闫似锦双手环抱胸前,闻言便撇嘴,“我要保护的人跑得都没影了,我还护什么法?”他不让我说话,又极快的抢着道:“拖着副病歪歪身子也挡不住你会旧情人哈?!你也不怕那伪君子吃了你。”
我歪头瞧闫似锦,高挺的鼻梁上都见汗了。
“为我们护法耗费不少法力吧?”
“为你们护法不耗费法力,可是一会救跳崖的一会又来打扰会旧情人的,就挺耗费精神。”
我闻言一怔,而微微错头,便见到闫似锦身后缓缓走出的钱招招。
错了,不是钱招招,而是顶着钱招招肉身的苏姚。
她面色极差,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篱落瞧,那样的目光似要把眼前人生吞活剥了,融入血肉中。
这是干嘛?大会师?!苏姚不是跳崖了,闫似锦不是在茶肆?怎么都一股脑的涌到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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