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网游竞技 > 念槐 > 第十九章 出大事了

?    我和张志生照例蹲守到天黑,看来今天又是守株待兔,一无所获。正当我和张志生垂头丧气地准备鸣金收队,打道回府时,就看见一个身影踉跄着走来,一看就知道喝多了。这个人影好熟悉,再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我五叔。

    终于盼来了!我们两个赶紧又猫回去。我跟张志生说:“肯定又是来‘搞破鞋’的。”

    张志生说:“来得好,今晚让他听炮声,保准吓他个半死。”

    我五叔进了屋,窗户上晃动着两个人影,隐约有说笑声。一下午都没看见这家的小孩儿,估计不在。

    一时屋里没了动静。一会儿那媳妇又呼隆打开门,朝门外泼了一盆水。窗户上又晃动着两个人影,又有了说笑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灯终于啪嗒一下熄了。天上的月亮在云层里露出一小半边身子,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躲在门后窥望。

    “开始行动!”张志生说。

    我们毫不费力地推开她家木条扎成的大门,闪身进去。她家的窗户是老式的木头窗棂,外面只钉了层塑料布。按照预定计划,用小刀在塑料布上割个口子,把炮仗点着,从窗缝里塞进去,然后我们就跑路,一边听响去。

    我的心因为恐惧和兴奋扑通扑通要跳出来。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更紧张,喘息得很厉害。张志生掏出了小刀、、、、、、

    咦?怎么回事?张志生被缴械了。我们猛回头,不是别人,唐新文老师正站在身后。

    “嘘!”老师向我们示意。他一边一个抓了我们两个人,顺手抓起张志生放在窗台上的炮仗,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关大门的时候,声音稍大了一点,就听见里头问:“谁?”

    大门外还站着一个人。果然是张强。就知道是他告的秘,要不然老师怎么会知道呢。跟踪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我和张志生鄙夷地看着他,“叛徒,蒲志高。”我们俩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说。

    一行人走出很远。老师让我和张志生立正站好,说:“你们两个想给张爷爷出气,是不是?想做好事,是不是?”我和张志生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可是,这能帮到张爷爷吗?能解决问题吗?”老师提高了嗓音。

    我和张志生都低了头,小声说:“不能解决。”

    “你们这是好心办错事。”老师又说,  “这可不像好学生做的事,好学生遇事要多动脑筋,多和同学老师商量,而不是这样一时冲动。”

    老师又晃了晃手里的大炮仗说:“这大家伙可不长眼睛,万一要落在人的身上或者引起火灾,后果有多严重,你们两个想过吗?”

    我和张志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几天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后果。

    老师看我们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说:“天不早了,先回家。这几个大家伙我先替你们保管着,改天我们一块放了。”

    半道上,老师去送张志生了,临走时嘱咐张强照顾我,和我一起走。哼,我才不和他一起走呢。虽然我们向老师承认了错误,但“叛徒”是不能原谅的,这是原则问题。我一溜小跑就跟他拉开了距离。

    “等等我,老师让我们一起走!”张强在后面喊。

    “你自己慢慢走吧,我不跟叛徒为伍。”我跑得更快了。

    第二天早上,张强翻开语文课本时,就有一只大蝎子不紧不慢地从里面拱出来。张强猝不及防,惊得嗷的一声站起来。我和张志生乐得差点岔了气。

    “胆小鬼!”张志生把那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课桌上乱爬的家伙抓在手里,嘲讽道,“蜇不到你,没看见它没针嘛,我早打掉了。”他挑衅似的让它在张强的眼前张牙舞爪。

    “一只没有武器的小虫子就把你吓成那样。”

    “原来叛徒都是胆小鬼啊。”我和张志生一唱一和。

    张强不吭声,只埋头看书。张志生越发拿沂蒙全蝎的十条腿在他的书页上作螃蟹爬,冷不防张强一把夺过来,随手把它扔出窗外。

    “张强扔什么了?”正好老师进来,“又扔煎饼头了?”

    张强不置可否。“谁要再把剩下的煎饼往窗外扔,我们就罚他两天不吃饭。”老师站到讲台上说,“以后吃多少拿多少,实在吃不完的装回家去喂猪。”  “从今天起,就由张强监督,一旦再有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发生,先罚张强。”

    我和张志生第一个拍手叫好,这就是做“叛徒”的现世报。

    唐新文老师出面协调,把张爷爷的儿子和儿媳妇请到学校办公室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知那两个人油盐不进,摆出一副不抵抗,不服从的架势,任凭老师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吭声,你说你的,我权当西北风刮过。

    这时,老师指着正在校园里玩耍的他们的儿子说:“你们这样对待老人,孩子会怎么想呢?将来你们老了,他会怎么对待你们呢?父母是孩子的榜样啊。”

    他们一听就急了:我们的儿子怎么能学习我们呢?怎么能以我们为榜样呢?怎么能像我们虐待老人一样地虐待我们呢?我们辛辛苦苦地养儿子是为了什么?养儿防老啊。

    他们终于同意接张爷爷回家了。

    我和张志生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张爷爷,他躺在床上,脸上很欣慰的样子。他想家了。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西北风吼吼地响,像有无数只怪兽在嚎叫。还有怪兽身上被扯落的鳞片,是那风中零落的几片雪花。每年农历十月的中下旬总有这么个日子:昨儿还秋高气爽,突然风云变幻,一夜入冬。

    第二天一早,张爷爷的儿子和儿媳妇如约到学校来接他了。众人打开水房门的一刹那,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张爷爷躺在床下的煤灰里,停止了呼吸。

    张爷爷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他怎么就死了呢?他说过,他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的。

    他一定不甘心,不甘心就死在这个黑乎乎的学校的烧水房里,他做了垂死的挣扎。他的手指深深地陷进地上的炉灰里,被子上、床沿上到处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乌黑的抓痕。

    人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掉到床下的,也许是被噩梦惊醒,一翻身就掉了下来;也许是他太渴了,下来找水喝,却不想苍老伤痛的双腿已经不能支撑身体了;也许是外面的风声惊动了他,下床来把门缝堵上、、、、、、

    总之,他再也没能爬上那张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的床,他在寒冷和伤痛中变得越来越虚弱,再也没有力气作无谓的挣扎了,他静静地躺了下去,太累了,该休息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看清了那个悠远的所在。

    那是他无数次地坐在伙房门口静默凝视的地方,它分明就在那里,却如隔了层层迷雾,看不透。此刻迷雾散去了,他看见自己坐在清朗朗的夜空下,他的儿子还是八岁那年的模样,抓着他的大手蹭在他的怀抱里。和煦的晚  ...

    风吹拂着他的面颊,送来阵阵田禾的清香。

    他望着满天的星斗,感觉自己的身体飘起来,飘起来,终于融入茫茫的星辰里。他是夜空中一颗不会眨眼睛的星星,一刻不停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恐怕一眨眼儿子就不见了。

    这一天,杜家庄小学没有一个孩子高声说笑。

    下午的时候,学校里骚动起来,有人说,王麦玲家里出大事了。

    我撒腿就往王麦玲家跑。我看到她家的房子在机器的轰鸣和漫天尘土中轰然倒下。在强大的机械力面前,看似固若金汤遮风挡雨的房子原来是这么不堪一击,仿佛成了任人拆卸的玩具。

    王麦玲家的房子被推到了!这个家遭遇了中国计划生育史上最严厉的惩罚。

    在房顶被挑去的一刹那,人们清晰地看到了墙上一排排的奖状和相框里的笑靥如花。

    尽管围观的人群更多是看热闹的心理,幸灾乐祸的态度,同仇敌忾的架势,但是那一刹那,他们的心还是禁不住震颤了一下。

    随即,那面镌刻着一个家庭的荣誉和幸福的墙壁坍塌了,往日的一切顷刻间被彻底抹杀,淹没在一片瓦砾堆里。

    傍晚的杜家庄浸在一片茫茫的水雾里,雪花大朵大朵地落下来,悄无声息。王麦玲终于从瓦砾堆里扒出了那个相框,她妈妈的笑容被碎裂的玻璃分割得支离破碎。她把那张全家福捧在手里,照片中的自己正在父母的怀抱中瞪着惊奇的眼睛,望着这个世界。

    眼前的这个急于被白雪覆盖的世界,仿佛不想留下一点昔日的痕迹。她的头发、眉毛、睫毛、衣服全白了,难道这漫天的飞雪也要将她掩埋吗?

    她哭了。

    这个冬天是漫长的,长得像被月光拉长的人的影子。只有大羊不急不躁,在幽幽的月光里细细地咀嚼,它们知道,再漫长的冬日也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明天的太阳又会比今天鲜活许多。

    年后,村里的大喇叭一大早就响个不停,一遍一遍念着育龄妇女的名字,去村委大院里接受计划生育大普查。喊一会儿,就插播一段戏曲,有时是:亲家婆,你坐下,咱俩拉拉知心话、、、、、、,有时是:马大宝喝醉了酒,忙把家还、、、、、、。可是每次就唱那几句,又开始点名了,把个乍暖还寒的时节渲染得热闹非常。

    普查刚刚告一段落,育龄妇女们又一拨一拨地去镇上做结扎手术。

    她们在大街上集合,然后有说有笑地上路了。她们是走着去的,回来时是被村里的男人用担架抬回来的。她们躺在担架上,被花棉被捂得严严实实,死人似的,没有一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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