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月末,正是牡丹凋谢前最绚烂的时候,皇太后见先皇离世之后宫里气氛一直沉闷,便邀了各宫妃子和官家夫人小姐去御花园里赏花。
朝冉宫自然也受到了邀请,还点名了席氏姐妹。王太贵妃思考了很久,想不出用什么借口回绝,只好带着她们一道出席。
晌午阳光浓烈,御花园里馥郁芳香,妃子们在花间三两说笑,远远见王太贵妃过来便委下身软声行礼,眼角却不时地溜达在走在后面的席怜心身上,似乎都听闻了立后之事,想一看未来皇后的模样。
走到花园中亭处,皇太后已在亭中与燕太贵妃坐下说开了,身边还坐着沐贵妃,丰容靓饰,嫣然风姿。见了王太贵妃,连忙起身行礼,让开了位置。
“给皇太后请安。”
王太贵妃委身行礼,身后的姐妹二人也跟着行礼。皇太后伸手扬了扬,眼里有笑,“行了行了,快进来坐吧,正聊到你呢。”说完又向席怜心招招手,“怜心也快过来哀家身边坐。”
席怜惜仰头看向姐姐,席怜心示意她去王太贵妃身边,便放开她去了皇太后身边坐下。皇太后拉了她的手握在手心,声音柔和地问她,“试过嫁衣了?还合适吗?不合适的话可要说出来让礼部好好的改,不能委屈了。”
席怜心牵牵嘴角,“怜心知道了,谢皇太后。”
这边刚说完,那边宫人已为王太贵妃奉好茶,听她笑着问道,“听皇太后刚刚说正聊着臣妾,还不知正聊着臣妾什么呢?”
“说你未进宫之前是位女将军,驰骋疆场杀敌无数,让敌人远远见了就跑呢。”燕太贵妃轻软笑着。
“这都是多久的事了,皇太后和燕姐姐说了二十多年,就不腻吗。”王太贵妃无奈,“还有那什么女将军,都是父亲门下随意开玩笑的,姐姐就知道拿这事糗人。”
“但说的也是事实呀,先皇在世的时候,私下也常与哀家说起你,说你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还把王老元帅给打下马了,可不威风。”皇太后接过话,一席话说得亭中几人皆都掩着嘴笑起来,笑完之后又听她接着道,“不过你进宫这些年,哀家还真没见过你那条鞭子,还留着的话,不如改天拿出来让大家一起瞧瞧吧。”
“皇太后就不要取笑臣妾了。”王太贵妃支着头无奈道,“鞭子早在入宫那天就已封藏起来了,过了二十多年,钥匙都不知道扔去哪了,要找出来恐怕不容易。”
“哀家也只是随口一说,不容易找就别麻烦了,你现在也用不上这些。”皇太后抿了口茶,看了看御花园的老路,嘀咕道,“皇上怎么还不来,都差人过去好一会儿了。”
“皇上刚登基,国事繁忙,晚一点过来也是能理解的。”王太贵妃说。
“皇上一向孝顺,应该是有什么事缠住了,才会让皇太后久等。”沐贵妃低声附和,说完一抬眼便撞上席怜心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眼,便各自转开看向别处。
“是呀,最近也一直听说他整夜都歇在御书房里,想必国事上有什么事让人难住了。”燕太贵妃也跟着说。
皇太后闻言微一琢磨,偏头看着席怜心,笑道,“那就不等他了吧?”
席怜心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皇太后只是笑了笑,牵起她向亭外走去,“本来喊他过来也是为了让你们见一见,都这会儿还不出现,多半还有的等,就不等他了。”
众人跟着起身随着她走出亭子。亭外的妃子们见状也都聚了过来,按着位分跟在后面,拖了很长的一行。
“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再不看都要凋谢了,多可惜呀。”
皇太后一直拉着她的手,席怜心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在她身边。皇太后走着走着就看见一朵含苞牡丹,觉得不错,便弯腰将那花摘来,伸手给席怜心戴到发上,“瞧瞧,多好看。”
“可不,正好配了这身衣服。”燕太贵妃上前给她顺了顺长发,柔声说道,“下个月初七就及笄了吧,你娘亲不在淮昌,你姨娘也不擅长这些女儿事,到时你便来昭沁宫,本宫定会替你把发髻挽得美美的。”
席怜心瞥了眼王太贵妃,后者笑容艳丽,“那就麻烦燕姐姐了,怜心,还不快谢恩。”
“谢太贵妃。”她说着就要跪下行礼,燕太贵妃连忙上前拉住她,低笑道,“不用这么大的礼,等你入了宫,都是一家人了。”
席怜心低下头不吭声。
皇太后眉目盈笑,“等挽了髻,就把哀家送你的簪子戴上,虽不贵重,也是哀家一番心意。”说完,便随意地朝沐贵妃的发髻上瞄一眼,沐贵妃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伸手碰了碰发髻上的金簪,一张脸微微泛红。
皇太后轻微弯了嘴角,继续朝前走。
转过一道拱门,对面走廊下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人一身黑红的帝王轻服,映得面白如玉。
“皇上万岁。”
“皇太后千岁。”
御花园里跪倒了一片,嫔妃们也都委下身子行礼。席怜心迟疑后才反应过来,正要下跪,一双手轻轻托了托她的胳膊,一托之后又很快放开了,仿佛只是随手的一个动作,并非刻意。
“都起来吧。”
武琉煜扶过皇太后的胳膊,歉然道,“让母后久等了。”
“久等得可不是哀家。”皇太后轻然笑着,伸手拉过席怜心,说道,“是怜心一直在等着你呢。”
两人都是一愣,随即看向对方。
武琉煜最先看到她头顶那朵牡丹,细柔眉目明显地一怔,接着轻轻地咳一声,却压不住嘴角的一丝笑。席怜心自然知道自己戴着牡丹看起来滑稽,但看他笑得这么明显,忍不住心头上火,狠狠瞪他一眼。
武琉煜噙了笑,扶着皇太后往前走。皇太后将手搭在他手上,“这会才过来,是不是都忙完了?”
“重要的事都处理好了。”武琉煜轻声回答。
皇太后停下脚步,仰头凝望他道,“那午膳就留下一起吧,正巧怜心也在。”
他顿了顿,“好。”
一行人又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等到日头渐渐盛了,便各自请安散去。其他人也都跟着皇太后回了坤仪宫。
午膳很快备齐了。
皇太后屏退四下,只剩几人围在一起,像是一家人。
“怜心,这些菜都是专门为你做的,你要多吃一些。”皇太后叮嘱着。
燕太贵妃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笑道,“皇太后怕你进宫后不适应宫里的菜色,前些日子还找了借口向元帅府要了一个厨子,这一桌菜都是那个厨子做的,是容城的口味,你多吃一些。”
“谢皇太后。”
席怜心闷着头慢慢吃。王太贵妃微微皱起眉,倒也没有说什么,伸手夹块排骨放到席怜惜碗里,小姑娘看了姐姐一眼,乖乖埋头吃起来。
皇太后笑着示意大家动筷,其他人也不再客气 ...
。沐贵妃伸手为武琉煜布菜,武琉煜也为她夹了一些。对面燕太贵妃看到这一幕,嘴角漾开笑容。
食不言寝不语,席间一时安静下来,偶尔响起的碗筷声却让这无人说话的饭局显得其乐融融。
可这份融洽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可能也只是吃几口菜的时间,外面就走进来一人,看衣着打扮,可不就是在东宫伺候武琉煜的福顺?
武琉煜猛地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福顺一进来就啪地跪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抖着,颤声道,“皇上,王爷他醒了!”
武琉渊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有明亮的月亮,有熟悉的杏花树,有跳跃舞动的人影和铃铛脆响的铃声,可眼前总是蒙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往前走近一些,忽而风起,花瓣梭梭飘落,幻影幻灭的疏影间,又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倚在树上,相互依偎着说话,笑容甜甜蜜蜜。可等他再走近些,所有的东西又都不见了,只剩浓厚迷雾。
以及迷雾深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他不知在迷雾中走了多久,耳边一直传来很多声音,杂乱不堪,吵得人头痛,怎么也忽视不掉。他一边抗拒这些声音,一边循着铃铛声行走,直到一阵风吹过,他微微眯眼,有一瓣杏花飘落在唇角,苦的人心口发涩。待轻轻掀起眼帘,眼前迷雾散去,沾着药汁的汤匙正碰到嘴唇,他下意识地偏头让开,那汤匙离开后清脆地摔碎在了地上,跟着有人惊呼着奔出去了。
迷迷糊糊听不清楚那人在叫什么,只知道那人出去没过多久便有很多人奔进来,有人拉了他的手腕抚脉,有人掀了他眼帘凑过来,有人一声又一声地喊着:王爷,王爷。。。
烦不胜烦。
他想让他们闭嘴,可惜没有一点开口的力气,疲倦地合上眼,再度睡过去。
这次睡得浅了,感觉有人在床边坐下,便恍然醒来。
“你这孩子,可算愿意醒了!”
母后嘴上责怪着,可说着说着就用手帕掩着嘴呜咽出声,姨娘也掉着泪,抱着她轻轻安慰着。
武琉渊视线在她们身上转过,最后落在床边的王兄身上。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复杂,之后又恢复一概柔和,弯腰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低声问道,“感觉可好些了?”
武琉渊轻轻合上了眼,沙哑地说道,“我睡了很久。”
是疑问,也是肯定。
刚刚那一眼已经看明白太多,母后和姨娘都是皇太后与贵太妃的妆容服饰,王兄也穿着帝王常服,再联合御医口中的几句王爷,聪明如他,自然不难猜出结果。
殿外门前围了几个人。
席怜惜不时地趴在门缝里瞧一瞧,没瞧出什么又转回头担忧地看向席怜心。她正笔直的站在门前,眼睛直直盯在门上,仿佛只要那扇门一动,她就会冲进去。
也似乎知晓她这份心思,王太贵妃没有跟着进去,只踱着步子在门前慢慢地来回走动,时而深沉地看她一眼。
廊下气氛沉凝。沐贵妃静静站在她们后面,目光偶尔从紧闭的门上转到席怜心身上,眼中思绪莫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吱呀一声打开,福平从里面走出来。席怜心刚要上前,就被人扯住手腕往后拉,再抬眼,王太贵妃已挡在她身前。
“王爷情况如何?”
福平俯了俯身,“太医说王爷身子无碍,只是虚弱了些,需要再静养一段时日。”
王太贵妃松了口气,“无碍就好”
“那现在能进去看他吗?”席怜心挣脱王太贵妃,凑上前问道。
“这。。。”福平先是一愣,看了一眼王太贵妃,随即躬身道,“皇太后有旨,在王爷痊愈之前,不容打搅。”
见席怜心还要说什么,王太贵妃先开口打断她,对福平道,“既然王爷需要静养,那本宫就不多打扰了,待会儿皇太后问起,就说本宫先回宫了,晚些时候再去坤仪宫请安。”
说完也不等福平的反应,招呼席怜惜一声,扯了席怜心便走。
沐贵妃静眼看着她们离去,走出很远依然能看见席怜心挣扎要回头的身影,等最后席怜惜也上前拉住她另一只胳膊,几人才逐渐消失长廊转角。
她凝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许久之后苦涩一笑,叮嘱了福平几句照顾好皇上,也缓缓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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