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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月移花影上栏杆。
园中香桂成林,气清烟澄。
正中央大紫檀雕螭案上,摆设细脖圆肚的鹤嘴铜壶,青绿花纹,香气袅袅
景幼南头戴星冠,身披太上月章仙衣,腰悬镇邪玉佩,盘膝端坐在云床上,沉默不语。
不多时,清亮的鹤呖声传来,云光一开,露出一只极大的仙鹤,头顶鲜红,金睛铁喙,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
叶小月玉足一点,翩翩然从仙鹤上落下。
她今天头梳惊鹄髻,身穿细纹双蝶千水裙,外面罩一件半透明的纱衣,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
人尚未靠近,就有一股森森然的处子幽香袭来,比花香和檀香别有滋味。
景幼南若有所觉,抬抬眼皮,开口问道,“安排好了?”
叶小月点点头,柔声道,“安排好了。”
“嗯,不错。”景幼南夸奖一句,顿了顿,继续道,“你去招呼下那两人,咱们马上动身。”
“好,”
叶小月答应一声,就要出园子。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西方,祥云暮霭,异香盈空。
漫天云气一开,露出一座宏伟的天宫,金光万道,瑞彩千条。
仔细看去,天宫共有九层,蟠龙成柱,金乌绕梁,紫气氤氲,飞霞流彩。上百名力士侍立两排,手持战戈,金灿灿,明晃晃。
叶小月看得目瞪口呆,这气象,这威势,可是比御鬼宗的拔牙骨舟强出一大截。
景幼南却是眉头皱起,叹息道,“看来一时走不了。”
果然,时间不大,楚昕瑶飘然而至。
她一身暗花细丝百褶裙,纤腰细细,双眉弯弯,冲景幼南万福行礼道,“景道友,有门中长辈法驾降临,想见道友一面。”
景幼南一振衣袖,从容起身道,“玄门长辈驾临,我自当前去拜见,请。
楚昕瑶拿出天宫玉符,轻轻一摇,无穷无尽的青光溢出,裹住两人,消失不见。
下一刻,两人就来到九层宫殿前。
景幼南睁开眼,就见眼前是百丈台阶,直通白云深处。
打眼远望,隐隐看到,金钉玉户,彩凤朱门,飞檐鸱尾,青丹墀,说不尽的富贵荣华,诉不完的仙界妙境。
不愧是太宵七真宗专门为门中真人出行打造的北斗星枢飞宫,果真是不逊色于顶尖的洞府。
心中念头迭起,景幼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大袖飘飘,不疾不徐地跟在楚昕瑶身后,不问不说,表现沉稳。
大约半刻钟后,两人来到飞宫最核心的凌虚宝殿外。
还没等往里走,有力士站出,朗声道,“真人在招待来客,请两位稍候。
听到如此话语,楚昕瑶自然是退到一边耐心等候真人传召,景幼南却走上前去,开口问道,“不知道真人在招待什么客人?”
守门力士被景幼南的胆大惊讶的一愣,犹豫下,才开口道,“是白帝城的众家主。”
“嗯,”
景幼南不置可否,剑眉却挑了起来。
这个太宵七真宗的真人不先见自己这个太一宗真传弟子,却先顾着安抚白帝城的众位家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白帝城只是偏僻小城,灵气稀薄,资源也贫瘠,就是景幼南他都看不在眼里,更不用说堂堂真人。
或者说,白帝城有别人想不到的隐秘?
景幼南眸光转动,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从心底涌出,不过掌握的信息太少,只能胡乱猜测,摸不到边际。
好大一会,就听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羊角小辫,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的,一看就是古灵精怪。
紧接着,殿门大开,一个胖乎乎,肉嘟嘟的三尺女童蹦蹦跳跳出来,她穿着大红肚兜,脖子上戴一块玉,用奶声奶气的童音道,“真人让你们两人进来
“好的,小明月,”
楚昕瑶把女童抱在怀里,取出一粒养气丹药,小心喂给她吃。
小女童咯咯直笑,光着的小脚丫子晃啊晃的,看上去很高兴。
“咦,”
景幼南目露奇光,上下打量了女童几眼,这个小东西竟然不是人类,更不是人参女那样的天生灵药,而是像是一种不知名的精怪。
楚昕瑶轻轻一笑,熟门熟路地解释道,“廖师叔曾经去过东海的天外仙山,山中有棵古树,不知岁月,不知来历,据说每千年果实成熟,落地后就会蹦出一个娃娃,小明月就是这样来的。”
“啧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景幼南赞叹一声,没想到,这个小东西是这样的来历。
楚昕瑶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为何,或许是限于天地规则,像小明月这样的娃娃,智力只相当于三四岁的婴儿,成天懵懵懂懂的,还不能修炼道术。廖师叔喜她天真醇厚的性子,就留在身边,当个童子。”
“原来是这样,”
景幼南双手拢在袖里,若有所思。
人参女虽然看上去极像娃娃,但它到底是天生灵药,禀天地灵气而生,幻化成人,并非真正是人。他抱过多次,知道人参女皮肤如羊脂白玉,细腻到了极点,却白里透青,没有一丝的热气。
但这个女童却是与真正的人类无异,他上前捏了两把,女童的脸蛋肉嘟嘟的,手感很好。
要不是景幼南修炼的玄功精妙,换个别人来,恐怕还真把这女童当成小孩子。
不过看上去小明月对景幼南有些害怕,当景幼南拿出一元丹要喂她的时候,小家伙一头扎在楚昕瑶的怀里,小身子扭动,就是不肯抬头。
“咦,”
楚昕瑶美眸转动,有些奇怪,这小明月智商不高,性子又活泼,成天东跑西窜的,可很少看到她这个样子。
这时,已到殿中。
正中央高台上,廖真人头挽道髻,身披玄都紫辉仙衣,面容清癯,三缕清髯披洒胸前,威严十足。
真人的身后,有金童玉女打扇捧炉,曲柄华盖高有半丈,氤氲霞光,香气馥馥。
大殿的两旁,升起云座,白帝城数得上的家主来的整整齐齐,各个红光满面,没有半点大战后的颓废虚弱。
“咯咯,”
一到大殿,小明月就从楚昕瑶怀里挣扎下来,迈动肉呼呼的小腿,一溜烟跑到高台上。
这小家伙藏在廖真人的身后,只露出尖尖的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动,四下乱看。
景幼南在下面站定,整理了下衣冠,然后一板一眼地稽行礼道,“晚辈景幼南,见过廖真人。”
廖真人看上去威仪很重,人却显得很随和,呵呵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真人,”
景幼南不敢大意,一举一动,拿捏尺寸,绝不会犯错误。
不同于魔宗弟子的肆无忌惮,完完全全以力量为尊,玄门中还是规矩森严,要是被扣个不尊重长辈的大帽子,以后可是麻烦事。
或许很多人认为修仙就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实际上是大错特错。
无规矩不成方圆,只有建立富有生命力的制度和规则,才可能一代接一代地传承下去,不会突然崩塌。
玄门能在上万年压得魔宗喘不上气来,并一日比一日展壮大,正是由此而来。
廖真人等景幼南落座后,又开口道,“本座久日没出山门,没想到竟出了景师侄这样天资纵横的天才,真是我玄门幸事。”
景幼南心中警惕,面上谦虚道,“此次与御鬼宗大战,还是多亏白师道白城主舍生取义,才能重创邪魔。与白城主的贡献相比,晚辈所作所为,实在不值真人夸奖。”
“白师道,可惜了啊,”
廖真人叹口气,髯须无风摆动,显然对白师道这样的玉石俱焚的做法有些感触,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开口道,“我已决定,在白帝城为白师道建祠堂,塑金身,允许百姓祭祀,奉上香火。”
景幼南心神一震,开口道,“真人慈悲。”
廖真人话中的意思很简单,他是许白师道一尊神位。
自从仙门驱逐神灵后,仙门就牢牢掌控大千世界上的香火信仰,只有手持仙门符诏,才有资格建立祠堂,收集香火。不然的话,就会被认定为淫祠邪神,要是被仙门得知,必然会兵征缴。
香火神灵虽然有种种限制,但他们悠长的寿命,稳当而又无忧的生活,从来都是无望大道者们最好的选择。
仙门看似掌握不少封神符诏,但不知道有多少人时时刻刻红着眼睛盯着,从来都是狼多肉少,很多真人就是想为自己的亲族求一件而不可得。
廖真人这次出手,算得上非常大方。
可越是如此,景幼南却感到越的怪异。
从云座上兴高采烈的众家主上可得知,廖真人一定给他们许下了惊人的好处,才会让这群家伙乐的找不到北。
现在又听到廖真人不惜把一件珍贵的封神符诏拿出来,很有些千金马骨的样子。
不论从哪方面讲,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廖真人对白帝城,更准确的说是对白帝城的土著们,实在是好的过分。
到底会有什么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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