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锦歌看着面前这位仪态万千的夫人,终于明白了赵朝同话中的意味。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鼎鼎大名的霜军司令、咱们总统府辖下的行政专议会的专议员,丰臻丰司令。”
赵朝同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儿立领的蓝灰色中式西服,他的头发梳得光滑整齐、手腕上带着一只新款手表、脚上蹬的皮鞋擦得锃亮。
他殷勤的将丰臻引到报社配给他们小组的会议室,指着正在会议室里配放资料的锦歌,将她介绍给丰臻:“丰司令,这位是我们小组的骨干成员,苏锦歌同学……苏学妹,快过来,过来打招呼啊!”
锦歌实在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这位极富盛名的夫人,不过看着丰臻眼中的意味,锦歌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相信这是一场偶遇。
尽管心里思虑万千,锦歌还是在一瞬间扬起微笑,很有礼貌的轻步上前问好:“丰司令,您好!”
“你也好啊,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吧?”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一点儿都没有带兵的刚劲儿。
“没有,怎么会呢!您能莅临报社,我们这荣幸都来不及呢!”赵朝同赶紧开口,他冲着锦歌眨眨眼,那张成熟的脸上,突然出现如此幼稚、俏皮还有些天真的表情,实在令锦歌……鸡皮疙瘩遍体。
赵朝同笑着说:“丰司令请上座,我去沏杯茶,去去就回!”
丰臻也嘴角含笑的冲他颔首,示意他随意。
赵朝同临出门,嘱咐锦歌:“苏学妹,你在这儿陪着丰司令说说话。照顾一下,我先去啦!”
“哎……”不等锦歌应声,他便快步离开,锦歌只得收回欲出口的话,转头安心的陪坐着,免得失了东道主之谊。
这是锦歌第一次见到丰臻真人,之前关于她的身世,无论是从家人口中、还是锦落姐妹嘴里。亦或是丰忱、绣辛等人的话里,所勾勒出来的形象,总是不一样的……可今儿一见,她却猛然发现,眼前这个一直高大的存在,其实不过也是个平凡的人。她曾经为人妻、至今为人母。
丰臻无疑是美的,尽管她已经步入中年人的行列;上天显然没有给予她更多的厚爱,时光依然在她眼角、唇边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但是,她眼中隐隐现现的精神气儿、她的身材仪态、她的气质内涵,无一不显出她独有的个人魅力,这种融合了品貌、心态、经历、沧桑、知识、内涵的特质,成为单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个人财富。
相对讲,在锦歌注意丰臻的同时,丰臻也在打量着这个早闻其名的女孩儿。
她姐夫托送的那块儿玉佩的去向,她是关注着的。苏五爷苏怀铮和他的孪生弟弟苏六爷苏怀鸣,和她也算得是旧交了,当然。眼前这个小丫头,她可不是第一次见喽!
“锦歌……你有一表字。曰‘悦鸣’,我没说错吧?”
这种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是哪样?锦歌眼睛瞬间便睁圆了:“丰司令,您认识家父?”
锦歌这样问,很有道理,一来,这自家事儿自家知。她爹在舟山也算得是占岛为王了,虽然她不曾耳闻过丰臻与舟山有何往来,但是凭她们霜军的崛起,过沪浙而不经舟山,却有些不大可能,若是有,便属于小概率事件啦。
其二,悦鸣之称,少有人知,她亲爹亲娘兄弟姐妹不算,入京之后,也只有老太太和丰忱知晓……
啊,丰忱……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锦歌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了。
丰臻恰时而笑:“你还是那么聪明。”
一句话,肯定了锦歌的猜测。
丰臻继续说:“那年见你,你还只梳着一对儿小鬏鬏呢!”
锦歌诧异自己经没有任何印象,一张小脸儿怔然然的的呆愣着,看得丰臻以为她在惊疑,便笑着解释:“难怪你没有印象,我到舟山的那几次,也都是来去匆匆的,只是从侧面看过你几眼,并未和你正式见过一面。”
锦歌恍然,哦,原来是秘密行动啊。
丰臻从包中取出一个绒锦的小匣子,放到桌上,推向锦歌。
她冲着锦歌微微一笑,示意她收下,锦歌没动。
丰镇笑道:“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本来当初就说要送你的,却没想到你那爹爹忒古怪,非要日后让我当面送与你……这不,算是补上了……来,快拿着吧!”
“丰司令,您太客气啦!您的一片心意,锦歌已经收到,能和您见面,已经是锦歌的荣幸,这,便是最好的见面礼了……东西还请您收回去吧!”锦歌笑得非常恭谦,“而且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丰臻没有因为锦歌的举动而不悦,她摇着脑袋呵呵一笑:“诶,见面礼、见面礼,当然是要送出去实实在在的礼物啦,哪有人给别人看一眼,便算送礼的?你也莫拿年纪来搪塞我,你这小丫头鬼灵精的,虽然快念高中啦,却尚未成人,我那一双儿女都比你大呢!……再说,咱们华夏向来有‘礼仪之邦’之称,这古语曰:‘长者赐不敢辞’……论亲戚,我也当得你唤一声姨妈;论和你家的交情,苏五爷、苏六爷与我少年相识,曾经一起对过敌,说是以命相交也不为过……再后来,你五伯帮我解决过武器问题,你爹爹更是在我等落魄时,给予了极大的相助,若非世情突变,我那一双儿女差一点儿,就认了你父母为干亲啦!如此说来,你也当痛快收下啊!”
话已至此,锦歌便不好再推辞,只得起身行礼,算是谢过了。
“你莫要唤我丰司令啦,怪生疏的,不如跟着锦落锦悦她们一起称呼吧,就唤我……‘丰姨’好啦!”丰臻不客气的摸摸锦歌的脑袋,笑道,“来,喊一声!”
锦歌觉得这位威风凛凛的司令的性子原该是活泼的,要不怎么会这么自来熟呢?
见丰臻的意思,锦歌知道这口肯定是要改了,只是怎么坐着怎么觉得别扭,竟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锦歌还是开口喊出了声:“丰……丰姨!”
“哎!”丰臻笑眯了眼,再次跟拍小狗儿似得,拍了拍锦歌的额头,“乖啊!”
锦歌心中在抽搐、锦歌心里在流泪,锦歌接下来就要在风中凌乱了。
因为丰臻来了这么一句:“咱们锦歌真耐人,怪不得子义那小子一直念叨着你呢!”
这什么跟什么啊,丰忱那混蛋不是失踪了么!
锦歌心里震惊着。
丰臻也不失时机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到底是老狐狸……哦,用词不当,咱们重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锦歌再控制自己的表情,还是让丰臻看出了蛛丝马迹。
“子义失踪后的踪迹,只有我和他娘知晓,当初我问他,要不要帮他再通知一些人,你猜他说什么?”
丰臻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只是,怎么也找不回锦歌初看时的简单了。
锦歌心里在狂抓,自己在那里嘀咕,心说,那个丰子义不会真胡说什么了吧?
丰臻看出锦歌眼中闪过的一丝关心和不自然,心里满意的点点头,道:“他竟然罕见的犹疑了几分钟,后来说漏嘴,说‘他(她)应该心里有谱儿,不用了。’……我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哪个字,但凭着猜测,估计是他到京城有了奇遇……锦落那丫头口风紧,可越紧我越清楚,怕他说的‘他’,应该是和苏府有关……再后来,我看到他父亲给他的玉佩,见到小佩物归原主了,我心里也便有了定论。”
“当年……家父不知小佩之贵重,才轻易接下,丰表哥既然入京,想是旧物念主,我也合该成全。”锦歌被丰臻的话,弄得有些语无伦次。她心里既惦着丰忱,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丰臻看出她的不自在,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人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做人家姨妈的,也算是尽职尽责了,而这两个小年轻将来的路,自然要看缘分了。想当初,她和他还分离数载,原以为会万事成空,不也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么……
丰臻叹了口气,眼眶随着心中的酸涩渐渐湿润起来。锦歌注意到,忙自然的垂下头,装作难为情的样子,避免了丰臻的尴尬。
丰臻缓过心里的难受劲儿,看着低首默坐的锦歌,颇为赞赏的笑道:“唉,这是子义离开前留下的信,他也没说寄给谁,只是让我瞅机会递给锦落,说她自然会知道……只是锦落也是琐事缠身,我便自作主张,越过她,径自送来给你了。”
锦歌直瞪瞪的看着桌上的信封,想接又不敢接,这副彷徨又异常渴望的小模样儿,看得丰臻心情大悦,她伸手拉平锦歌的左手,将信放上,又拉过锦歌的右手,覆在其上,笑道:“你可别跟我推辞了,虽然信封上一个墨滴也无,我却十分肯定它的主人究竟想将它送给谁。”
锦歌咬着下唇,眼睛热乎乎,无声的哽咽了一下,轻轻说了声:“谢谢……谢谢丰姨。”
“不客气啊!”丰臻本想亲热的拍拍锦歌,安慰一下这个颇为得她眼缘儿的小丫头,却在一瞬间收手,归座。
她抬头一看,见锦歌几乎是和她同时,快速地将信封塞进手包儿里,其神情已然恢复成最开始的状态。
目光相对,各存心思的二人相视一笑,在笑容隐下的刹那,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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