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钟自认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投其所好,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一旦到了皇帝面前,他这引以为傲能力瞬间哗哗下降不说,自与惠妃的丑闻传出去,虽被他四两拔千金化解掉,可只要站在皇帝面前,他就由心底里往外开始发虚。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丑闻的真实性。
他最近时常做梦位列三公九卿之时,皇帝一句话将他打落云端,他在梦里死了七八十回,每次的死法还不一样。
醒后,他觉得或许是最近诏狱审了太多犯人,受刑的方法他给带入到梦里了。于是他渐渐不再热衷参与提审,只交由手下去办。
惠妃前一晚住进含章殿,皇帝第二天就叫他单独面圣,如果不是多年混迹烟花地赌博场,下等社会爬摸滚打过,练就他这铜墙铁壁似的厚脸皮,还有勉强面不改色,换个人当场就能吓尿这儿。
“钦天监监正可联系上了?”顾宜芳坐在百年檀香木椅上,指了下首的位置让万钟坐下。
万钟从善如流,半边屁股坐到椅子上。“回陛下,有飞鸽传书回来,在青州落云涧处寻到了宇文监正,并告知了监正速回京师。”
“传话过去,一个月内朕如果在含章殿看不到他的人,钦天监监正他也不必做了,若真有真才实学,就去大街上摆卦摊算命吧。”顾宜芳语气不善。他让鬼给作的焦头烂额,皇宫都快让他们给鸠占雀巢了,堂堂的钦天监监正躲山里看美景去了,真当他这个皇帝是个冤大头,只懂得往外撒钱?
万钟默,一个月内从青州落云涧赶回来的人才是有,不是宇文风那半大老头。
老实说皇帝想罢了被宇文家垄断了四五代的钦天监监正很久了吧,从哪想出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先是让人出去找墓地皇陵,人家找到一半让人往回赶。长翅膀还得飞跃千山万水呢,宇文风半点拳脚不通,连马都骑不稳当,皇帝这不是摆明玩儿人吗?
“陛下。”万钟看在宇文风曾替他卜卦说他前途无量的份上,说了句人话。“青州落云涧到京师路途遥远,青壮之人骑马也要一个多月,宇文监正只怕……”
“那就派你的人去接他。”顾宜芳眼神不善,“一个月内回不来,你就陪他一起去摆摊。”
万钟恨不得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就知道一说人话他肯定要倒霉!
……“微臣,遵旨。”
顾宜芳轻呷一口温茶,“让你布置的,都完成了?”
万钟脑袋里那根筋立刻绷紧。皇帝所知的正是大长公主谋反一事。既然没有证据,连陈府都让大长公主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皇帝不好当面撕破脸,便命他在拱卫司挑了几个没露过面的混进了驸马府,守株待兔。
以前他一直不明白皇帝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后来皇帝和惠妃同去自家那小院。包括高洪书都说他那房子不干净,他就怒了,回家半夜他就把地给刨个大坑,瞬间他就凌乱了。
那深坑里规规矩矩地摆着七具白骨……
他秒懂了。
赶情以往宫里探子传回来惠妃疯疯颠颠自言自语,他只当她是求他不得转到宫里让寂寞给憋屈疯了,结果,居然特么是这么回事。
大燕朝笃信鬼神。各种佛道宗教也各行其道,所以他并不是很艰难就理解了。于是,也对皇帝让他做的各种看似诡异的命令都当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去做。他转念一想,便知宫里想是发生了大事,皇帝终于想起晃荡在外的钦天监了。
“已经顺得进去了两个。”他说,“他们会每隔一个月传出一次消息。”
顾宜芳点点头。抬眼便见万钟眉头微皱,似乎欲言又止。
“有事但说无妨。”
万钟心里是迫不及待往外掏,脸面上却做出犹豫不决的神态。他一咬牙,起身腾地跪到了皇帝面前,这一下把顾宜芳也吓了一跳。主要是那声音太响了,咣的一声,也不知道膝盖碎没碎。
“卿有大事啊。”顾宜芳感叹,“说吧,朕恕你无罪。”
万钟咬牙,特么太激动,一时没控制住力道。
“谢陛上。”他做出努力思考该如何说的表情。“两个月前陛下吩咐微臣去查……首辅家里是否有烧死的女子一事,经臣多方打探终于从朱家一老仆嘴里得到了答案。据说是在二十年前,朱家对外称死的是几个侍女丫环,可是其中有一个身份特殊,是朱阁老的妾室叫平灵。三年前,她与朱夫人同时怀孕产女,不过……朱夫人高龄产女,落地便夭折,朱阁老怕是担心夫人受不了刺激,便将那妾室的女儿抱到了……朱夫人面前养,对外称正室嫡女。”
朱维中三儿四女,正室嫡女唯朱德音一人。
顾宜芳手掌青筋暴露,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面,那茶盏的把手在地上崩到了万钟折衣摆上。
万钟暗中长舒一口气,幸好没有碎片溅起戳瞎他的眼。只是旁的不说,帝后这一套摔活儿可真是天生一对。他们要不是天皇贵胄,到了制窑作坊敢这样砸人心血跟玩儿似的,分分钟把他们扔窑里人道毁灭了。
“朱维中好大的贼胆,居然敢欺君!?”顾宜芳面色铁青。
便是当时他母子二人再需助力,四大名门贵女等着他娶,若知道朱德音是个妾室所出,怎么也轮不到她坐上如今这皇后之位!
“朱家,”顾宜芳几乎是咬碎了牙在嚼着这两个字。
半晌,让外传来高洪书颤巍巍的声音:“陛下,昭阳宫有要事禀奏。”
他就在第一道门外,万钟在里面禀事他自然是听不清,可摔茶盏的声音清脆悦耳,他隔三差五都听习惯了,哪里还听不出来。可明知道皇帝怒着,来人禀的事实在是太过惊悚,他也不敢不回。
“昭阳宫?”
高洪书听着里面皇帝阴阳怪气的声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上一次惠妃丑闻掀起渲染大波,惠妃当时虽未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剑指昭阳宫皇后,众所皆知。那事把万钟卷了进去,侥幸安然脱身,必定将皇后这笔帐也记上了。
万钟此人奸滑无比,睚眦必报,高洪书最不喜与其交往,不过他也不能否认万钟的确有能力有手段。
皇后得罪了他,比得罪惠妃更可怕。
与惠妃不过是后\宫争宠,万钟一出手绝对是剑走偏锋,直捣要害,在尚且不及回神的时候就让人给坑了。
看他上台不过一两年,搞垮了多少大臣就知道这人的心计手段了。
“进来回话。”半晌,顾宜芳才沉声道。
高洪书推门,一眼看到满地的瓷器碎片,万钟腰板溜直地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恰似老僧入定。
“陛下,”他连忙走上前,轻声在皇帝耳畔道:“昭阳宫大宫女宁兰来报,进宫来祈福作法的和尚道士直言昭阳宫秽气冲天,大燕宫内有人行魇胜之术,有人欲取皇后之命。”
...
高洪书半躬着腰,没有皇帝的吩咐一直没有起身。他不知就这样躬着身子多久,才听皇帝一声冷笑:
“这宫里真是要反天了,一个个的都跑出来作死!”顾宜芳起身一甩袍袖,径自大步走出门口,道:“万钟,随朕来。”
万钟施施然起身,面容平静。高洪书惊诧不已地一溜小跑追上皇帝,这宫里一向是尚方监抓人办案,难不成皇帝这次不拘一格,要用拱卫司追查此魇胜一案?后\宫走一步就能碰着三女子,如今不只御林军巡防,还要拱卫司搜宫,皇帝这是要全面开放大燕宫吗?
常在皇帝身边服侍的一见皇帝出宫时那张阴沉扭曲的脸,也知道大事不妙,大气都不敢出,个个把脸板的跟个死人似的,连个笑模样也不敢露。
来往宫人一见这整队肃穆庄严的表情,也都收敛了表情,搞的皇帝御轿所到之处跟传染了似的,全都没了笑模样。唯有那个跟在后面的万钟,云淡风轻的,全不在意。高洪书偷眼看了几次,心中暗暗警惕,这厮不知道又憋着坏谁呢。
直到昭阳宫门口,皇帝下了软轿,叫了声万钟。
“微臣在。”只在皇帝面前露出谨小慎微的表情。
“把证人找齐了。”顾宜芳淡淡地道。
“微臣领命。”万钟垂下的眸子划过一抹得色,皇帝这一句话就是等于要向那位弟子满天下,朝野皆门生的朱阁老举起了大砍刀了。
在太监尖厉的皇上驾到声中,万钟躬身直等到眼前那抹明黄色消失,才挺起胸膛,转身负手而走,嘴角难掩地勾起一抹浅笑。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胆敢算计他的人,他必定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不死不休!
一个烧死的女子,一个与朱夫人同时怀有身孕的妾室却又突然消失在人前……这居然还要证据和证人吗?
只要皇帝认定了,皇帝的想法就会是事实。
万钟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莞尔一笑。看来,是该有证人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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