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俺地个娘啊,”跟进咸熙宫看热闹的舒宜翻着他那双三白眼,啧啧有声。“听你们宫里女人聊天能活活给俺累死,没一句真话。前天差点儿没勒死你,今天就都跟没那回事儿似的,你们说句真话能死是不是?”
“可不嘛,她们说话都这样。”宫里飘来飘去的银发老太监翘着兰花指,声音跟个老太太似的。“说假话,不一定死;说真话,没准就让谁弄死了。你就是新进宫的丑鬼啊,果然长的很有创意啊。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咱家贾优。”
舒宜一听就炸了,“去你娘的,你才丑!你个阉货。”
老太监贾优掩唇一笑,慈眉善目的长的也像个老太太。“哎哟,不只丑,审美还有问题。”
两个鬼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呛上,可惜舒宜笨口拙舌,没有贾优多年在宫里练的伶牙俐齿,局势呈一面倒的架式,舒宜气急败坏之下只会爆粗口,骂的那叫一个粗俗不堪,偏贾优一副就爱听他骂人那儿,笑的花枝乱颤。
谢玖垂眸,牙齿偷偷咬着舌尖才没爆笑出声。
特么的能不能不要在这档口耍宝,她不想成为第一个因为憋笑而死的妃嫔啊!
“瑾芳仪,太后叫你呢。”周妃离谢玖最近,看着那微微扭曲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的表情,莫名的肝颤。她以前听身边不少人说过瑾芳仪疯疯癫癫的,在御花园抽易美人嘴巴那阵可能正在犯病,她还不以为然,谁知今日一看,的确有点儿不是正常人的风格。
谢玖猛回神,清了清喉咙。
“太后恕罪,臣妾有时候耳朵不大好使。”她拿出对皇后惯用的一项说辞。
众妃表示这借口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
周妃僵笑,看样子不像耳朵不好使,而是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
“怎么还落下这个病?可找御医瞧了?你这年纪轻轻的。看着也挺健康,怎么这么多病呢?”张伏慧的态度如春风化雨。“可得趁年轻好生补补,若有什么缺的,只管和哀家说。别跟哀家客气。”
顿了顿,又道:“哀家看着你是个好的,样貌出众,人也聪慧,难怪皇上喜欢你,把你捧手心里宠着。你这一病,皇上几乎把大半个含章殿都搬到你那儿了,哀家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也没见有你这么个好命的。”
太后说一句,众妃射向谢玖的眼刀子就利上一分。谢玖巧笑颜兮静待下文。
“哀家知道皇上喜欢你,心里便只装着你一个,可他毕竟是当今天子,你也要为他着想。皇上子嗣单薄,都二十三了。还只有两个小公主,秦妃怀的倒是个男胎,长秋宫那位虽也怀着身子,可她做了那档子事,皇上心里胳应,她也作闹的面黄肌瘦,不知生下来是个什么样儿的。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的心在你那里比什么都强。”张伏慧感慨地叹道。
“皇上也不可能由着性子来,但凡做皇帝,开枝散叶便是首要问题,你见得皇上的面最多。劝劝皇上可得雨露均沾。”她调笑着指了指一屋子怒目金刚似的妃嫔。“你的这些个姐姐妹妹性子样貌也不差不是,做宫妃,就得大度些。今天没有这个,明天也许就冒出了另一个。在后宫,没个宽阔的心胸可是不好过。你说是吗?”
想用她来牵制皇后,可是又口口声声皇帝只喜欢她,看不上旁的女人,给她拉起仇恨值来毫不手软。
不射暗箭,当面冲着心口窝上扎,谢玖不由得不佩服这位雷厉风行的太后,不愧是有二十年宫斗经验的人,在夫君那儿练就的一身功夫,转脸挪到自家儿子的女人们身上越发炉火纯青,也就是她,稍微嫩点儿的都得烧成灰,吹散在风里。
谢玖低眉顺眼,浅笑道:“太后说的是。臣妾身子不好,劳动皇上万乘之尊守在身边,臣妾心里感动,更加爱重皇上,又怎会不想皇上多子多福,姐妹们和睦相处呢?臣妾谢太后提点,铭记于心,定会好言相劝皇上。”
“嗯,哀家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张伏慧想了半天,也就这个词最是简洁方便。
“可惜你的肚子也没消息,不然哀家也不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等待会儿哀家传御医给你开几剂女人补身子的药,你好好补补,来年若能给皇上生个大胖小子就再好不过了。”
嗖!
又是一箭。
太后左一箭右一箭,例无虚发,真是射的一手好箭。
众妃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几乎射穿了她的肚皮。看那意思,硬是想靠眼神给她看出不孕来。
谢玖娇羞地掩唇,“臣妾但愿承太后贵言。”
众妃:呸,羞屁啊!她们这帮子没有皇帝滋润的才该羞!抢什么戏!
张伏慧嘴角一抽,没想到谢玖真是什么招都能接得住,脸皮之厚完全可以和她年轻的时候相提并论了,是个人才啊。
“啊哈,这小太后多年处在独孤救败的状态,手段退化不少,可火气却嗖嗖见长,这下总算遇到个堪称劲敌的出现,不罔咱家看好你哟。”贾优笑的花枝乱颤,在方才与舒宜的争吵中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
“俺地娘啊,你们就不能说句人话吗?嘟噜嘟噜说了一大堆,俺也听不出来究竟是好话,还是坏话呢?太伤俺地自尊了!活着的时候让俺遇到你们丫的,全他娘的把你们毒死!”舒宜几近崩溃,抱着脑袋就飞出了咸熙宫。
贾优迷恋地望着飘远的鬼影细声道:“丑的真有格调,飘都和一般的鬼飘的不一样。”
谢玖一口茶几乎没喷出来,猛地一咽就呛住了喉咙,接着就是呼天抢地的一顿咳,待终于喘匀了这口气的时候,她才发现整个正殿都安静了。一双双的眼睛,能有一多半在等待她就地咳死在这儿,至于另外那一小半,太远她根本看不清。
“这身子还是不行啊。”张伏慧凤目流露出担忧的眼神,可千万别和皇后一仗没打这瑾芳仪自个儿就报销了。
谢玖羞赧一笑。也不多作解释。“臣妾失仪,还请太后您多包涵。”
张伏慧摆摆手,该说的也说了,该挖的坑也挖的差不多了。又随便聊了两句便让众妃都散了。
谢玖走在周妃身后,轻声问道:“周姐姐,怎么不见张妃来请安?是身子还没好利索吗?”
周妃放慢了脚步,“这两天看着还好,就今天没来,听说昨夜吹了风,头疼了一晚上,这才向太后告假没有来。”
虽说张妃是自来熟的性子,以往倒也没少帮谢玖说好话,谢玖一直惦记想去永福宫探探张妃的病。以往太后整日守在那儿,她不方便前往,好不容易张妃的病好了,她自己又病倒,时间就这么错开了。
如今张妃又犯了头疼。谢玖打定主意要去看看的。
“我想去永福宫探看张妃,周姐姐可要同去吗?”
周妃只不过是爱绣成痴,可没傻到人家主动示好也一再推辞,再说张妃有太后做靠山,瑾芳仪有皇帝做靠山,交好总是不会有错的。“好啊,现在 ...
就去。还是要回宫准备准备?”
“不如晌午我去长春宫找姐姐,咱们再一同去永福宫可好?”
两人边走边聊,脚下就慢了下来,后面跟着一串妃嫔怨声载道,却没一个敢出头抱怨。
宫里能压瑾芳仪一头的就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皇后抱病不出,秦妃窝在自家宫里养胎。庄妃念经念磨障了俗事一概不管,就有个稍微正常些的周妃还和瑾芳仪姐姐妹妹这叫一个亲热,这叫一个和\谐友好,更是指望不上。
剩下她们这些虾兵蟹将,即便心里再不愤也没人敢到瑾芳仪面前蹦哒。
君不见一个讲了瑾芳仪坏话的易美人好好的一张漂亮脸蛋让人抽的跟个猪头似的。还让皇帝一脚踢望春宫了,她们就是吃了熊心犳胆也没那豪气干云的气魄说上一句:瑾芳仪你丫快点儿走。
谢玖全然不顾身后妃嫔们几乎都走成了小碎步,笑着对周妃道:“姐姐叫人送过来的锦帕我看过了,手艺真是没话说,海棠也绣的跟旁人不一样,不像宫里一批批送进来的,刻板的很。”
周妃一听别人夸她的手艺,她就忍不住眉飞色舞,跟喝了一罐子蜜似的。
“那是我自己画的绣样,自然与别个不同。你喜欢的话,我得闲了再绣几条梨花的帕子给你。”
“姐姐还会画画?”谢玖一听来劲了,她自学画画根本就是个梦,断断续续的画一堆也没半点长进。可她是个宫妃,又不好找宫女太监教,一听周妃会画画,笑容立马谄媚起来。
“姐姐若得闲赏妹妹个帕子,妹妹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只是我还有件更紧要的事求姐姐,万望姐姐答应。若姐姐应了,别说一个绣样图鉴,我让家妹将整个京城但凡和绣样扯上关系的图谱都给姐姐找来。”
周妃惊了。
她知道谢家财大气粗,可是能让这神神叨叨的瑾芳仪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求她的,又得是多大的事?
看着谢玖越发谄媚的笑,周妃激灵打了个寒颤,“你,先说说看。”
谢玖便一五一十地将想拜周妃为师,学习画艺的事儿说了,“姐姐你就应了我吧,我那画实在拿不出手,明明画的是张人脸,我家小宫女非说是个土豆。”
周妃噗嗤笑出声,“我当是什么事,这有何难?”
“姐姐这是应下了?”谢玖一把勾上周妃的手臂,美滋滋地道:“待会儿我去长春宫找姐姐,我们再定具体的时间,我想学画画是真,但也不能总是占了姐姐刺绣的时间。”
两人有说有笑就出了咸熙宫,才迈出宫门便见连书一脸焦急地等在轿旁,看谢玖出来才连忙上前。
“问周妃娘娘安。”
他先向周妃请了安,才凑到谢玖耳边道:“可把娘娘给盼出来了,皇上在等着娘娘呢,您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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