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艳阳高照,偏一丝风也没有,闷的让人闷不过气来。宁安宫里里外外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之中,只有阵阵的蝉鸣。
不得不说,这场景和高洪书想的完全不一样。
太后气定神闲,漫不经心;瑾芳仪不卑不亢,游刃有余。
连书一脸焦急地跑去禀告皇帝的时候,说的可没有眼前这样祥和,太后重兵压境,步辇后面的太监捧着阳光下泛着光泽的白绫,摆明是要弄死瑾芳仪,不死不休的架式。他可是拼着老命往这边跑,她们就给他看的是这个?
高洪书双手交叉恭敬地摆在身前,左手在上,宽大的袖子将右手里紧握着的御牌遮的严严实实。
皇帝生怕他这个自己面前的红人到了太后面前也不济事,让人给卷回来,便将‘如朕亲临’的御牌拿出来给他带着。高洪书彻底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哪怕是和太后闹翻了脸,也得保住瑾芳仪的命。
有了这份体悟他是完全用了吃奶的劲儿在跑,就怕太后心黑手快,没等他到就给瑾芳仪弄死了,如果到了那般地步,估计他这条小命也保不住,活着伺候皇帝,死了估计就得让皇帝送去伺候瑾芳仪了。
他这心也抽抽,腿也抽抽的赶到了宁安宫,见眼前并没有紧张到一触即发,他也就没将御牌拿出来,以免太后见了反而心生不满,凭白地令这对神经病母子生了嫌隙。
他不禁细想,那个讨好连书递过来这个信儿的小太监究竟话里有几分夸张。
宫里上下都知道皇帝看重瑾芳仪,但事情没发生,谁也预料不到瑾芳仪和太后对上,皇帝会站在哪一边儿,那个小太监怎么就有胆子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来买连书的好?当真只是富贵险中求?
可他明白这宫里水深,势力又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如同他明知瑾芳仪的丑闻沸沸扬扬却没有告诉皇帝一样,不是什么事都要说的清楚明白。
姑且不说他听说那丑闻的时候。京师里面世家朝臣中间已经传开,这么多年在宫里摸爬滚打,至少他还知道在皇帝面前他再得力也不过是个奴才,命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在皇帝跟前当差三四年时间,没有人比他更加小心谨慎。
一个近身太监告诉自家主子,别人都在研究你帽子颜色的事儿哦——
那不是想不想死的问题,而是得事先想好怎么死法的问题。
好在皇帝没让高洪书等太久的时间,前后脚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外面震天吼般的:“皇上驾到!”
高洪书为抬着轿子一路飞奔过来的太监们默默哀悼了一声,他和皇帝是一同出的含章殿,他一个人都使了吃奶的力气,那四个太监可是身负一百来斤的大男人,居然这么快就到了。照他现在腿还打biao儿的情形看。那几个哥们没准现在就抽上筋了。
可紧接着一声——
“皇后驾到。”还是把他给弄蒙了。
皇帝是自己坐轿来的,想来这皇后是在半道上碰到的。
后\宫出事,皇后跟在皇帝后面才过来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知道皇后这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只能说至少没等皇帝把事儿解决后才颠颠过来要强。
谢玖直到看到那抹明黄出现在眼前。才终于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顾宜芳这么快能赶来,就看得出心里到底对她重视,只不知道他究竟听说了多少,冒冒然跑来,若一无所知,在太后加油添醋下,万一倒戈相向……
她也无可奈何。她心道。
整个宁安宫,除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和四个咬牙硬\挺着站的溜直的太监,其他人跪了一地。
顾宜芳阴沉着一张脸,拧着眉毛,黑亮的双眸深邃幽暗。气势万钧。
他先到太后面前请了安,沉声道:“母后有事吩咐皇后去办就好,她是母后亲自挑选的儿媳,经母后教导,她足够独挡一面。宫里这些个琐碎事。何劳母后操劳?”
顿了顿,“这大太阳天的,是个人都受不了,不管何事进了殿内再说吧。”
太后不为所动,四个扶辇的太监心里却止不住地高呼‘皇上万岁英明’。
朱德音错后一步站在顾宜芳身后,面容苍白,额间渗着的汗令她看起来有几分弱不禁风。
张伏慧最看不惯皇后那张表情寡淡的脸,从门口下轿到这里才几步路的距离,就气喘吁吁,看来是真把自己弄病了,躲这起子事,摆明是要拿自己当枪使。她心里恼怒,面上却不显,温温一笑道:
“这事儿交给皇后可不大好办。”她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谢玖,“瑾芳仪方才正和哀家说,要状告皇后不作为,不胜皇后之责呢。”
帝后面色皆变。
顾宜芳转身看了眼毕恭毕敬跪在地上的谢玖,瞬间掩下了眼里的惊诧。
谢玖俏皮任性,总和他甩脸子,可别的后妃半句不好的话也没从她嘴里说出来过。能让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从来不是个没脑袋没智慧的愣头青,谢阿玖不过是仗着他对她的情才敢三番四次落他的脸,绝不是看不清自己身份的。
太后没必要当着谢玖的面说这种谎话,既能当面锣对面鼓的揭出来,就一定是谢玖亲口说的。
至于因为什么……
他瞥了眼身旁脸色陡地煞白的皇后,便将视线转到太后脸上道:“母后,不管什么事,进殿再说吧。”然后吩咐抬着步辇的太监,“放太后下来。”语气是温和的,态度是强硬的。
张伏慧伸出手,握着皇帝递过来的手背,随皇帝走向暖华殿。
在经过谢玖身边时,顾宜芳目光一闪,看到了一个太监身前的木盒上面乱作一团的白绫。太监没敢抬头面君,多年服侍人的经验也让他察觉到了背上那道阴冷的目光。他瑟缩了下\身子,将贴在地上的头埋的更低。
“皇上?”张伏慧也跟着停下脚步,“进去吧。”
顾宜芳点点头,“瑾芳仪,你也跟朕进殿里。”说完,头也不会就走进了暖华殿。
谢玖站起身的时候,正巧皇后经过,两个碰了个对脸。不同于刚让太后打了脸面的皇后苍白阴郁,谢玖妆容凌乱,眉眼却犀利,张狂的气势似乎直白地告诉皇后:老娘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不是对手。
朱德音深深地看了谢玖一眼,脸上一抹嘲讽的笑,走在她前面施施然跨进了门。
殿内皇帝和太后端坐上首,身边各自站着高洪书和郭嬷嬷,皇后和谢玖身边则没有带任何人。
方才在外面谢玖是标准的跪姿在地上,顾宜芳没有看见她的脸。如今进了殿内才注意到她秀发凌乱,哭花了妆,一双美眸现在还微微肿着。看了一眼,他的眉毛就又皱了起来。
谢玖自然注意到皇帝明目张胆的视线,眸中立刻雾蒙蒙的,硬是生生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太后和皇后可没皇帝那颗怜香惜玉的心,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了声:贱婢。也不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给按了开关,眼泪说来就来,及时雨也没这么及时。
“母后,能和儿臣说说今日这般大张鼓旗地过来宁安宫,究竟所为何事吗?”顾宜芳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知儿莫若母,听他这话张伏慧也听出皇帝的不痛快了。
在殿外皇帝就直白地告诉她,后\宫的事归皇后管,有事找皇后就成,就差直接告诉她别瞎掺合。
能说什么?儿大不由娘吗?
张伏慧叹了口气,面上有几分意兴阑珊。“郭嬷嬷,你同皇上说说这事。”
郭嬷嬷心里咯噔一声,这码子事哪里轮到她这个做下人的说三道四,一个用词不当就是掉脑袋的。太后让自家儿子气的肝疼,那是皇帝的事,跟她有一文钱关系吗?
她虽不愿,却不敢违背太后的话,哆哆嗦嗦地跪到出来。
“这事儿……其实不怪太后出面,实在是皇后这些天说身子不爽,没怎么理宫里的事务。嗯,”她每个字都要在脑里骨碌两圈才滚出来。“近来宫里有些个不好听的话,传来传去,太后也是为陛下着想,这才……”
顾宜芳越听越晕,不耐烦地打断:“究竟什么事,你还会不会说句整话?”
郭嬷嬷叫苦不迭,望向太后。
太后没出声救她,反倒是谢玖挺\身而出,双\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同时,蓄在眼里的泪水刷地也流了下来。
“既然嬷嬷不好开口,就由臣妾自己来说吧。”她忍着哭声道:“这几日臣妾病着,根本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今日精神好些,本想着带着礼物去看看周妃,宫里的小安子看臣妾病好了些,才告诉臣妾这宫里谣言纷纷,说臣妾与人……不清白。臣妾很委屈,想去求陛下查查是哪个黑心肠的,竟散布这种毁人清白,诬人名声的丑闻。”
谢玖抹了抹眼泪,顺了顺气才继续道:“臣妾才出门口,太后便到了宁安宫。”
之后的事,她没有再说。
张伏慧表情惬意,与方才气势汹汹砸上门来的架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望着侃侃而谈的谢玖,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
半晌,才见皇帝浓眉深锁,铁青着脸道:“是谁,说和你不清白的那人,究竟是谁?”
“万钟。”谢玖一脸厌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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