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淑妃如影随形,这白天还好过,谢玖视若无睹,除了冷不防时吓一跳,也给她添不了多少麻烦。难过的是晚上,每每即将睡着的时候,淑妃便抱着浑身是血的婴儿浮在眼前,生生将她吓醒。
一连三次,谢玖一身身的冒冷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郑御医的诊断也改成了怔忡之症,比之前的心悸又严重上许多。
“又惊醒了?”顾宜芳半梦半醒地轻抚谢玖的后背,声音微哑。
皇帝除了早朝和向太后的时间请安,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宁安宫,奏折批完已经过了亥时才睡下。谢玖一醒,他便也跟着醒,不但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柔声细语的搂着她继续睡。
都说生病时人的心是最脆弱柔软的,谢玖现在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生病,但随时时间的推移,顾宜芳难免会一步步成为前世那个不可一世的铁腕帝王,此刻的满腔柔情,细心呵护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饶是见识过他绝情冷心一面的谢玖,也不禁感动。
“明日陛下还要早朝,我还是去西暖阁去睡吧,免得连累陛下也睡不好。”
谢玖想要支起胳膊起身,话音还未落,顾宜芳的手臂紧紧地箍在她身上。
“不妨事,你陪着朕就好。”他说。
“陛下……”谢玖唤了一声,换得他抱的更紧,她索性便不再挣扎。直到呼吸在耳边逐渐平缓,她才低低地道:“宜芳。”声音低柔婉转,说不出的缱绻难舍。半晌,一个吻印在她的额间,顾宜芳轻声道:“叫我有事?”
谢玖在他怀里摇头,眸子划过几不可见的笑意。
她自然察觉到皇帝顺着她的称呼,而换了代称,不再称朕,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搭到他的腰上。
皇帝对她再好,他们也不过是相处一个多月的时间,别说缺点,连优点估计还都没了解透呢,正是最激\情不顾一切的时候。每次他们在一起,不是在榻上就是走在直奔chuang榻的路上,像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偎在一起的时间简直没有。
这连新鲜劲儿还没过,一起愉快玩耍的小伙伴就要死了,想也知道此时浮在皇帝脑袋里的全都是她的好。
古人云:趁他病,要他命。
她没那么心狠手辣,不过是趁她病,要他的心。
千载难逢的机会,刻意制造也没有这么完美无缺的局,就别怪她下重药了。
淑妃半截身子浮在浸着血的榻上,怀里的血婴哭闹不止,谢玖脑中满是前世淑妃和自己相争相斗的一幕幕,反而对眼前面目狰狞的淑妃视而不见。直到顾宜芳动了动身子,胳膊滑下她的身体,显然是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她是生‘病’,不是真的要死,以后还指着靠现在的表现刷好感。
生命垂危之际还惦记着皇帝的睡眠问题,显然也算是贴心的举动了,更何况此时此刻,这终极防鬼利器也派不上用场,黏着他也没什么用,与其两人都睡不好,还不如去侧殿,走趟坐卧也随意些。
推门而出时,高洪书值夜正到最困乏之际,迷迷糊糊地在听到开门声那一刹那突然清醒无比,细长的双眸顿时瞪的溜圆。
“瑾芳仪可是有什么吩咐?”他低声问。
谢玖裹了件斗蓬,秀发随意披散着,素着一张脸眼下一片青黑。
“我去西暖阁躺会儿,免得总是惊醒,连带着陛下也休息不好。”顿了顿,她继续道:“劳烦高总管明日吩咐御膳房做几个食补的菜色,我瞧着因我这病,皇上这几日也消瘦了不少,若是圣体有恙,便是我的大罪过了。”
这番行事,连高洪书也不得不挑大拇指。
瑾芳仪这病御医都束手无策,瞧那越显憔悴的脸,那帮子道士估计也是不济事。
在皇帝面前他是不敢胡言乱语不吉利的话,但瑾芳仪怎么看怎么就是药石无效,回天乏力的节奏,分分钟可能就死过去。
就是这种情况下,瑾芳仪每日对着皇帝也没哭天抢地悲伤春秋,整日间温柔似水的,还想着皇帝的饮食,这般筹谋人心面面俱到可不是哪个都能做得到的。虽则早上狠抽了易御女一顿,大概也是瑾芳仪将负面黑暗情绪全发泄到了她身上的缘故。
总比发泄到他身上强,高洪书不负责任地想。
依皇帝现在对瑾芳仪的宠\爱,他即便再得力也不过是成千上万个太监中的一个,打了估计也就打了……不只打了,照皇帝那护犊子的脾气,没准还会怪自己皮糙肉厚硌着了瑾芳仪娇\嫩的小手。
近日皇帝留宿都是高洪书值夜,宁安宫的宫人反而退到一边,只守在殿外。安春和花真是大宫女,自然不必在外吹着凉风,轮值的都是些不得力的小宫女太监。
谢玖出了殿门,见门边赫然站着青色宫女服的素锦,便点了她近身服侍。
晚上夜凉如水,月明星稀,望过去正殿里面灯火通明,正是那些道士在祈福作法,人影幢幢,难得的是居然没有发出任何扰人的声音。
“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谢玖温润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竟然异常清冷。
素锦提着宫灯在前面领路,冷不防听到谢玖的声音手下不禁一抖,当下心口发紧,细声道:“回娘娘话,已经办好了。”
“事情成了,本宫有赏。”谢玖淡淡地道。
素锦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点燃了桌案上的灯烛,只见谢玖扯下了藏青色的斗蓬随手便扔在榻上,靠着软垫坐了上去,姣好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越显憔悴不堪。她一家子的荣华富贵都在谢家手里,自然人家指东她不敢向西,只冷眼瞧着瑾芳仪分明是有今天没明天了,却不知为何还要吩咐她做那种事。
“皇后这两日派人进驻了长秋宫,连原本贴身服侍嘉芳仪的几个大宫女都给调开了,饮食衣服上更是防的极严……现下动手的时机却是有些难寻。”
素锦等了半晌,未见谢玖有回应的意思,便不再开口,黑眸滴溜溜转了两圈便垂了下去。
瑾芳仪想对付长秋宫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嘉芳仪自己私藏春\药妄图勾\引皇帝,被发现了还要拖瑾芳仪下水,死咬瑾芳仪栽脏。她和玲玉同为谢家做事,瑾芳仪有没有吩咐玲玉办事,没有人清楚过她。
如果瑾芳仪要她找人给嘉芳仪下毒药,她也能理解,因为有旧仇,临死也拉个垫背的。
可瑾芳仪这货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搭银子费力气居然让人给嘉芳仪的吃食里扔面粉……这绝对不是正常人做的出来的,扔盐她还能劝慰自己瑾芳仪是想?死嘉芳仪,这面粉能有什么用?想给饭菜都勾勾芡吗?
难道说,瑾芳仪想要对付的并不是嘉芳仪?
是存着利用嘉芳仪的心,挖坑给旁人跳,故意让人当作毒药放进去,是想引起那人的注意,等事情闹大之后再反咬一口,拉着那人一起死吗?
素锦心肝猛颤,临死还挖这么大的坑,这得多大的仇啊?
谢玖疲倦地眯起眼,还不到半刻钟,便觉眼前的光亮忽地没了,屋内一片黑暗,几乎同一时间便听得素锦‘啊’的一声惊叫。睁开眼,只见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素锦身后影影绰绰站着一个鬼影,阴气森森,一股子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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