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龙安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深表赞同地点着头,却没安慰她,也没顺着她的话褒贬别人,只说:“如果你受不了,可以去和苏北辰谈一谈。
他为人一向很公正,帮理不帮亲,绝对不会偏向自己的妹妹。
而且你也是他妹妹,他理应为你解决问题。”
“算了吧,我要计较,刚才就把酒杯砸在他们头上了,”苏霓说,“还用得着苏北辰帮忙撑腰?
我只是觉得很郁闷,才和你说说。”
两个人沿长长的阶梯一路下行,影子被月光拖的长长的,像是披在她们身后的黑色裙裾。
这个城市里,安装着极为智能的气候调节系统,由一批工作人员专门调控。
如果天气太冷或者太热,系统便会运转起来,验算出有利于改善天气的措施,交给负责人们执行。
于是,气候有冷热之分,却不会过冷或者过热。
这也造成了城市物种的单调化,全是适合温带气候的动植物。
此时,她们已经身处室外,只觉夜风拂面,花香袭人,精神顿时为之一爽。
苏霓指着不远处的花圃说:“你看,我宁可和这些植物为伍,也不愿和他们混在一起。
既然如此,反正是没有交集的人,又何须在意?”
龙安娜又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
不过我猜到会有人为难你,却没想到是从曦云开始。
还以为她的想法和苏北辰一样呢,原来也只是个普通人。”
苏霓想问“苏北辰什么想法”,又忍住了,只淡淡说:“她已经很不错,至少没把敌意摆到脸上。
但这样一来,我就只能独自前往范伦海特,无法和苏家人共乘一艘飞船。”
“……其实换了我是你,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他们讨厌我,我就非要天天在他们面前晃,晃到他们没脾气为止。”
“这听起来像是杨舟的做法。”
龙安娜放声大笑,笑了很久才说:“的确很像,我和他认识了很长时间。
虽然不赞成他的某些做法,但遇上烦心事的时候,他的选择总是让我很畅快。”
苏霓想去看那些在夜间仍争奇斗艳的花,便直接走进了这片花圃,站在花丛间的小路上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不明白,他们均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才觉得有资格嘲笑蛮荒之地?
可是再怎么说,荒星域只是被废弃不用,仍属于帝国领地。
在异族的攻击下,厄运之星接近全体覆灭,帝国军队难辞其咎吧?
为什么在他们心里,我像是一只从失火的动物园里逃出的猴子?
没有同情,没有安慰,只有恨不得让我自认野蛮的猎奇。”
龙安娜沉默了,仿佛一下子被那些花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听到她的疑问。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其实,若非要走上报程序,耽误了时间,我们到的可能更早。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时杨舟判断地面上没有生存者,准备进行范围攻击,要不是公爵下令先搜索,你也未必能活下来。
而且,因为私自带武装进入他人领地,公爵已经受到了议员的弹劾。”
“……”
苏霓愕然看了她一眼,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个帝国可能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美好,“弹劾什么?
他及时发现了入侵的外星种族呢,还是救下了十多条人命?”
“负责管理荒星域的是阿提密斯大人,不是公爵,”龙安娜面无表情地说,“违反程序,自然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不过这点后果,我们还承受的起。”
“我需要去问候一下公爵吗?
还有你们……你们也被卷了进去?”
苏霓问。
龙安娜微微一笑道:“当然,但我们是以私人身份援助,不会出现严重后果。
不说这些了,你说你不想坐苏家的运输舰?
那就得多花点时间了。
因为,从辉夜星到凯因星系,并无运送乘客的航天工具。
要独自过去的话,只能搭乘军方飞船,或者商用飞船……噢,科考采集飞船也行,而且说不定要转乘。”
苏霓简短地说:“我明白。”
人类生活所需的范围就那么大,因此,即使是星际时代,大多数人也就待在自己的行星上,到旅游时、求学时、或者出差时才出门远行。
苏霓随便张张嘴,就说出了一趟跨星系旅行,确实只能租用其他用途的飞船。
“可惜我的航线是相反方向,不然还能顺路送你过去。”
龙安娜又说。
学员所在的星系,距离荒星域较近,据说这很方便学生前往荒星域实战。
不过星域何等广袤,这个星系离荒星域近,离厄运之星却是很远,很难趁机回去看一眼。
经龙安娜解说后,苏霓才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你不用操心,我会去找苏北辰,相信他会帮忙安排。
不过呢,我现在倒有点担心了,万一学生在实战中出事,那位阿提密斯大人是否也不同意救援?”
这问题当然是废话。
能够进入范伦海特的学员,大多有着不俗的背景,更别提里面还有天星一脉的贵族,说不定比他本人的身份还要显赫。
阿提密斯先生再昏聩,也不敢一口气得罪这么多人。
龙安娜知道她对阿提密斯很有意见,并不答话,只一笑而过,沉吟着道:“那就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对了,入学时也要进行实力测试,合格的话,可以免修一部分课程,不合格的人,就要进预科班,提升到合格为止。
我想你可能免修,但还是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多谢了,我听过预科班的大名。
如果在预科班里,没能提升到合格,会有什么下场?”
“当然是被踢出学院啊!但你拥有粒子操纵的异能,又有驾驶魂能机甲的实战经验,绝对没可能不合格。”
“……所以我的异能已经被昭告天下了吗?”
龙安娜笑道:“苏北辰能猜到,我们为什么猜不到?
真让人猜不到的异能,只有杀人于无声无息间的那种,或者非战斗类的能力。
相信我,粒子操纵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是苏霓入学之前,最后一次和她见面。
其实龙安娜的座舰不难修理,只是抽空过来一趟,确认她的存活情况而已。
当晚她就返回宇宙港,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指示座舰前往驻地。
苏霓则一脸晦气地回家,先殴打了一阵枕头,才在家务机器人的提醒下,发现订购的那五箱能量块已经到货,被机器人放在了前厅里,神气活现地蹲成一排,等着被吃掉。
然而,那天出现的货运飞碟不在,也没任何需要她确认收货的迹象。
“……说好的签收呢?”
机器人解释道:“这些货物并不具备特殊属性,也不是贵重物品,无需收件人亲自验收。”
“……”
苏霓沉默了一会儿,让它滚到一边,自己把能量块拖进居室,准备放到厨房桌子上,每天用这东西代替平常的食物。
说实话,能量块听起来像压缩饼干,长得也像,也是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小包,打开就能吃。
研发这东西的人煞费苦心,让能量依托在与食物酷似的介质上。
但毕竟不是食物,所以很难被饮食挑剔的贵族喜爱,吃下去也没有饱足感。
大脑仍在告诉主人胃部空空如也,同时又接受到身体能量充沛的信号,于是对初次使用能量块的人来说,总有一种在喝无糖可乐的空虚感。
这五箱甜咸口味都有,她每样尝了一包,发现最可口的是嫩煎牛小排,便把它放到了最上层。
就在这时,她手腕上的终端轻轻震动起来,提醒着她有人呼叫。
果不其然,呼叫她的人是苏北辰。
苏北辰今晚没空照顾苏霓,却也发现她提前离开,再问龙安娜时,龙安娜便简单说了几句,所以就会结束后,他直接在终端上敲了敲她。
苏霓早知道他会联系自己,也不意外,径直呼出信息界面,立即看到一句,“我已经和曦云谈过,请你不要在意。
她是个很固执的人,又知道你父亲乃是帝国叛徒,所以对你产生了排斥的心理。”
“我已经猜到了,没有关系,我不在意,”苏霓开玩笑似的回答道,“反正,她不是因为我本人而讨厌我,这可就不是我的错了。”
她顿了一顿,很快又说:“不过呢,虽然她对我抱有怎样的看法,是她的自由,但厄运之星的覆灭,以及星球上人类的悲惨命运,本就是帝国处置不当所产生的问题。
既然帝国想让厄运之星自生自灭,我也只好认命。
只希望她和她的朋友认识到这一点,别拿它奚落我,或者和我一起,侥幸逃得一死的同伴。”
苏北辰沉默了一会儿,说:“原来是这样,我会再和她谈一次。”
苏霓叹了口气,悠然道:“请不要误会,我对曦云没有意见,也不可能要求所有人喜欢我。
我父亲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所以即使你找她谈了,她也不可能改变态度。
因此,我想独自前往学院,不知你是否可以帮忙规划路线?”
这一次,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屏幕上才跳出两个字,“好的。”
苏霓无奈地摇着头,道了声晚安,就把屏幕关掉,继续去吃那包没吃完的能量块。
事实上,她对苏北辰说的话,并非打肿脸充胖子,而是心里的真实想法。
曦云若是看到乡巴佬就要嘲笑的无聊人,她以后不必对这位堂姐有任何期待。
若是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比如因家族名声受损,从而排斥苏渊的女儿……那她仍然不该有所期待。
苏北辰离开当天,抽空给她发了一张完整的路线图,还有详细的指导步骤,要她在某日前往轨道电梯,怎么搭乘商船,怎么和船长及船员交流,还有前往凯因星系的可能危险。
这份路线图可能不是由他本人制作,但就凭它的详细程度,她就能感受他对自己的重视。
兄妹之情?
难说。
对弱小者的本能怜悯?
很可能。
但她很清楚,刨除这些,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的潜力。
苏霓已经知道,曦云的异能和苏北辰一样,都是精神幻境,却比兄长弱小许多。
精神幻境本身就比粒子操纵低一级,代表曦云比她低一级。
苏北辰重视她、关心她、甚至会为她说服亲生妹妹,也是很自然的事。
她既然决定不和曦云深交,便把她和她的小伙伴抛诸脑后,恢复了宅女的生活,除了吞食那些能量块,就是看书学习,偶尔还去找一些各学院的试题,试验着做几份。
期间,她很快就把五箱能量块吃完,发现毫无变化,又激愤地订购了十箱,以双倍的速度吃完,才得到期望已久的提升。
她事先警告所有人,自己可能要提升异能,没事不要烦她,也不要随随便便前来探望,让她睡足了觉再说。
因此,她终于弄到了一次没被打断的完整进化。
西蒙的异能名叫钢铁身躯,却能融合衣物,让她很是羡慕。
她可不想像卡洛那样,打完一场架,还不得不保留着异化的部位遮羞。
这次的长时间沉睡后,她也有了相同的本事。
她虫母化的程度更高,体型也更庞大,但恢复人形后,身上的衣物挂饰仍保持原状。
唯有终端又被撑开,散成几块掉落在地。
这就是说,她能转化普通材质,但终端是实打实的高科技物品,她还不具备转换它的能力。
梦中,虫母很亲切地告诉她,这就是虫母诞生后的第二个阶段。
用人类的资料对应,名字应该是“不完全变态的幼年期”。
苏霓对“完全变态”和“不完全变态”都很熟,但不完全变态的换成自己,还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而且,即使如此,她也还是个幼年虫母,尚不到完全变态的时候,更别提成熟期了。
令她欣慰的是,至少她从幼虫变成了蠕虫,也有了更强的自保能力。
在好心情和安全环境的烘托下,虫母显的极其慈祥。
它慈祥地解释道,所有虫母刚诞生的时候,都是一副完全废柴的样子,只能用费洛蒙指示其他虫子,要它们四处狩猎,将猎物消化成高能量密度的粘液,再饲喂给自己。
这粘液的地位犹如蜂巢的蜂王浆,能量密度却在能量块之上,是非常珍贵的食物。
同时,粘液中还有刺激虫母基因的酶、生长因子,让虫母的基因层层解锁,飞速地成长起来。
它需要的能量是如此之大,以致记忆中,虫族甚至会自相残杀来满足它的需求。
苏霓的情况则比较特殊。
因为贫瘠的生活环境,孱弱的消化能力,其实她一直处在营养不良的状态下,才会动不动睡着,动不动饥饿,动不动异能消耗殆尽,看到食物就像不要命一样。
她能以这种状态作战,应该还得感谢身体里的那一半人类基因。
否则,一个营养不良的虫母只会沉睡不醒,直到保姆虫送来粘液为止。
最令她高兴的是,无论是人类资料,还是梦中的虫母,都告诉她同一条信息——只要平安度过幼虫期,进行完全变态,就会变成一只青少年虫母。
那个时候,她能直接以虫形融合猎物的尸体,当然也能融合吃起来不怎么样的能量块。
相信到那个时候,只要能量供应充足,她的进化就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也许是她的潜意识作祟,也许是虫母自身的记忆,她离开幻象之前,竟接收到了一条非常恐怖的信息。
“你做的很好,一直都很好,可是,你要小心喔,”虫母诡异地说,“也许在某个时间,我的意识会压倒你的意识,彻底占据你的身体。”
苏霓一瞬间就被吓醒了,弹簧般跳了起来,发现房间里阳光明媚,才一边如释重负地大喘气,一边怒喷虫母,“喔你妹啊!”
其实没有这条警告,她也隐约有着相同的感觉。
首先就是战斗本能,在初期极其有用,帮她逃脱了不少险境,她甚至不敢在战斗中多想,只能靠本能行动。
但现在仔细考虑一下,这本能带给她的未必全是好处,还有时常按捺不住的杀意。
就拿那个故意惹他的少年来说,他犯的错,实在不到要以性命相偿的地步,可苏霓轻轻放下酒杯之时,的确已经对他动了杀机。
再听他们说下去,她说不定会真的动手杀人,就像面对西蒙时所做的选择。
从这一点来看,她和虫母的行事方针……也可以叫性格,并不完全相同。
直到这次幻象后,她正式进入幼虫期,对虫母的了解更深,才意识到自己内心住进了一头野兽。
能成功驾驭这只野兽,让它为己所用,还是被野兽吞噬,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始终取决于她自己。
“把酒杯砸在他们头上啊。”
变成幼虫的那天晚上,杨舟说。
苏霓联系他,是想问问有没有微型空间钮,用于盛装行李的那种,她可不想扛着一个包去学院。
但她同时低估和高估了这个世界的发达程度,杨舟告诉她,除了随身物品,什么都不用带去,学院会提供。
就算不提供,那里也是货物运输部门的工作区,直接订购即可。
至于空间钮呢,杨舟的原话是“你在说笑话吗”。
空间钮是纯粹的军事设备,从未进入民用市场,而且也无法进入民用市场。
机甲能被放进空间钮,是因为事先在它和空间之间建立起联系,使机甲有了进入空间的印记。
如果要把这项技术用在行李上,花费的金钱足够买一千份行李,最奢靡的败家子也不会这么做。
苏霓惶恐地表示小的明白,这就把随身物品装在女用坤包里,轻装上路。
杨舟这才停止了对她的吐槽,转而问起酒会的事。
面对这个建议,苏霓把脸一下子拉长了,说:“谁知道他是不是异能者,如果不是,我手上没轻没重,可能会砸穿他的头骨,闹出人命,到时候要逃亡回厄运之星吗?”
“你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人。
无本事而不自知,甚至做不到有新意地嘲笑别人,只能从出身和血统下手。”
“我知道,”苏霓说,“但我和你不一样的是,我完全不在意。”
杨舟迅速地回复过来,郑重强调他也不在意,那些人全是傻逼,和傻逼计较耽误正事。
苏霓起初还在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苏家是个作风很实际的家族,但也尽可能地照拂着家族成员,不会任凭她被人砍死。
除了他们,紫蓟公爵有苏渊那一层关系,也不至于对她放任自流。
但杨舟同样出自厄运之星,却没有任何后台,全凭自身本事当上三级指挥官,应该经历过不少无理由的恶意。
“希望他是真的不在意吧。”
苏霓咕哝着,向能量块蠕动而去。
本代虫母的外壳,或者说,她本人的外壳,由相同属性的粒子构成,只是更为坚实。
在幼虫时期,粒子将自动汇聚于受攻击的部位,形成一层奇厚的壳,用于抵抗危险。
她需要进入更高级阶段,才能将它控制自如,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的变形金刚。
每一只虫母的成长,都需要无数虫族的付出,有的流血,有的流汗。
苏霓已错过了那些巨蛾,只能靠自己,除了更加迅猛地吃东西,她也确实别无他法。
终于,约定的启程日期到了。
她带上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赶往轨道电梯的停泊区,找到了名叫“贝伦号”的商业飞船,求见飞船的船长,然后进行身份认证,缴纳搭乘费,方被允许进入船体。
这艘飞船恰好要去凯因星系的另外一个行星,与学院所在的行星紧邻。
船长看着苏北辰的面子,愿意把她直接卸在学院那里。
学院行星名为梵高,一个富有艺术气息的名字。
苏霓本以为是从大师梵高而来,查询资料后,才知道是来自一位名叫梵高的著名元帅,而范伦海特是另外一位元帅。
他们似乎是同一时代的人,于是一个被分到了行星,一个被分到了学院。
梵高星也是类地行星,被帝国征用为学院所在地,公民不经允许不能入住,整个划为学院势力。
经过几代的改造,该行星成为一个完美的教学基地,有各种极端环境,用于练习机甲技术,还有人为饲养恐怖的野兽,抑或诡异的外星种族,均为学员实战的好靶子。
学员虽然执行军事化管理,却也不是很严格,定期有往来于梵高星和附近行星的旅行飞船,专门运送学员,去其他行星上放松休息。
听杨舟的说法,只要成绩足够优秀,又完成了该完成的学业,那么教官并不会干涉学生的人身自由。
像娱乐作品里的严厉教官,这地方压根不可能出现。
苏霓一直蹭在驾驶舱,看着这个诸色相间的美丽星球。
梵高星没有天然卫星,只有一个人造卫星,在无边的黑暗中寂寞地发着光。
“每到这个时候,都有无数飞船赶来这里,很多还是私人飞船,”船长在旁边说,“像你这种有私家船不用的人,真让我大开眼界。”
“为什么连你都在吐槽我?”
苏霓黑着脸说。
船长豪爽地一笑,指向了望窗外,“好了,我们现在停在轨道电梯正上方,让我先和地面联系,过段时间,就有范伦海特的太空梭上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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