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老太爷不但来了,还带来了一大群丫鬟婆子,个个精神抖擞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目的不言而喻……
看到那架势,顿时,不但苏叶氏面色难看,苏老夫人也老脸狂抽不止,却偏偏,苏渊今儿还在家!
苏静卉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屋里暗潮汹涌,苏老夫人和苏叶氏都恨不得扑上去咬林老爷子几口似得,而林老爷子则自个儿家里教训自个儿子一般,当着苏老夫人的面就把苏渊一通数落,数得私下把佛请来的苏渊也是面色难看,却也只能点头不断的应“岳父教训得是”“岳父说得对”“还是岳父想得周到”……
一声声岳父,叫得苏叶氏面目扭曲,却无力反驳,坐那儿就是个难堪,要多难堪多难堪,只唯一庆幸的是小辈的没多事围过来,二房苏桃氏又跟苏杰出门游玩去了。
忍着笑,苏静卉上前一一问安。
林老太爷笑眯着细缝儿眼招手:“过来近点,让外祖父我瞅瞅最近长膘没有。”
长膘……
那是用来形容人的吗?更何况苏静卉可是苏家的嫡长女,这林老爷子还是站在苏家的地头上……
苏老夫人忍无可忍,双眉一竖就抖了满脸肉,眸子如刃般瞪了过去:“亲家老爷,卉儿如今已经是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不再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娃,您这般口没遮拦让她……”
林鸿运细缝儿眼斜了苏老夫人一下,鼻孔用力的哼哼了声,看着苏静卉就沉声问着打断苏老夫人的话:“怎么,卉儿,你也觉得自己如今翅膀硬了,外祖父我就说不得你了?在这家里头也没旁个外人在的,还得给你点头哈腰三叩九拜了?那要不要我拿这拐杖给你挠挠痒啊?”
先一句面上骂的是苏静卉这个小辈,却又岂不是在骂苏渊骂苏老夫人如今有地位了就摆谱儿了?跟着一句“没旁个外人在”又简直是说,要是就是那句“长膘”的传了出去,就是苏家掌中馈管下人的没本事,换言之骂的就是苏叶氏了,最后那句却既是不客气又是给苏静卉架梯子——
你要不识抬举我可就上棍子打人啦!外祖父打外孙女可是不犯法的啊!
不过,苏静卉当然是识时务的,只当没瞧见苏老夫人气得捶胸苏叶氏浑身发抖,苦哈哈的笑道:“外祖父您真爱说笑,有您才能有卉儿的娘,有卉儿的娘才能有卉儿,您是卉儿的大长辈亲~外祖父,卉儿就是翅膀再硬也不能在您跟前摆谱儿不是?您那点头哈腰三叩九拜,卉儿可真受不起,卉儿怕天打雷劈!至于那挠痒痒……额,还是算了吧,您老当益壮那股子精神头都赛得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卉儿自问身子骨还嫩得很,经不住您一挠……”
“哼,油腔滑调!”
林鸿运鼻孔不屑的哼哼一声,却又转头就是一咧嘴满脸得意的笑:“不过,也就沾了半边我们林家的血脉才能有这机灵劲儿~”
得,不但把苏叶氏当团空气侍候,还把苏家的“功劳”给盖了个没影儿,这林老爷子,真不是一般的损……
苏静卉默默,假装没看到一屋子的黑脸。
林鸿运更是细缝儿眼一眯干脆来个全瞎啥也瞅不见,嗞嗞有声有味的喝了两口茶,才又道:“算了,那些个都不说了……”茶碗一搁就神气活现中气十足的道:“今儿我呢,也没旁的大事,就一是来看看卉儿你,二就是听说你院里没几个人寒碜得很,顺道儿给你带来几个。”
苏老夫人一听,又爆炸了:“亲家老爷,卉儿是我们苏家的嫡长女,第一掌上明珠,我们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苏叶氏也顺势道:“林老太爷您误会了,卉儿那院里之所以至今还没有添人进去,是因为她那院子小了些,实在住不……”
“院子小了不会扩建吗?”
林鸿运直接忽略了苏老夫人那话,瞪圆了细缝儿眼喷苏叶氏:“怎么?苏家是没地儿给她扩院子了还是没银子啊?没银子没地儿倒是跟我说一说啊,没银子我给银子没地儿我给买了隔壁的院子下来不就行了吗?卉儿是苏家的嫡长女,就不是我林鸿运唯一的外孙女了?倒是出去问问,我林鸿运什么时候手心是肉手背就不是肉了?我咳咳咳……”
边说着,还边咚咚的跺拐杖,满脸通红浑身发抖,激动得不得了,好似苏叶氏骂了他什么似的,却是自己骂了个畅快淋漓之后就装起病号来了,又到底是真上了年纪,还真是谁也捏不准他究竟是真病号还是假病号,这万一是真的……
瞧着那一张张发绿发黑又发白的脸,苏静卉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年头要脸的哪斗得过不要脸的?这林老爷子还真是把人不要脸便无敌发挥到了极致……
心中排揎着,面上还是一脸紧张的几步奔了过去,又给林鸿运拍背顺气又安抚:“外祖父,您消消气,消消气……”
“我不消!我没法消!”
林鸿运却是做戏做上瘾了,黑抖抖着脸就一把把苏静卉的手给推了,却跟着又一个急转而下蔫了,扯开嗓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了起来:“女儿啊,含玉啊,爹对不住你啊,当初没能给你请到好大夫保住你的命,让你女儿我亲亲外孙女小小就没了亲娘,这亲亲血脉也跟着就变疏了,爹是想替你好好疼疼女儿好好宝贝自个儿亲亲外孙女,竟还得隔着一层又一层,不如个外人名正言顺就算了,还被疑这心那肺的……”
苏静卉斜眸瞥着苏渊的反应,便见他面色铁青发黑青筋都窜起来了,正暗自挤兑着他大概也后悔把林老爷子这尊大佛请来了,就见他霍地起身高声道:“行了,岳父,不要再说了!您想怎么给卉儿安排怎么安排吧,没谁会疑心这疑心那的拦着……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罢,臭着脸就大步走了,而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正火大,自是反应过来了也没人敢拦他,即便说不清他发那么大火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有了苏渊那句话,苏老夫人和苏叶氏就是再不情愿气得再抓狂,也不好再拦着,换言之林老爷子的目的是达成了,于是,他也眼泪鼻涕一收:
“唉,这人上了年纪就是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到处冒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挺耗劲儿,来,卉儿,扶外祖父我去洗把脸歇一歇,再规划规划你那院子要怎么个扩法得开销多少银子,瞅瞅赶一赶,能不能赶在大喜日子前扩出个样儿来……”
说着,手就往苏静卉那儿一搭。
“祖母……”
苏静卉才想跟苏老夫人和苏叶氏告辞,苏老夫人便实在受不了的猛挥手,压着怒的声还是直冒火:“去吧去吧,别轻慢了你亲外祖父,回头说我们苏家没把你教好!”
林鸿运倒是没有呛回去,却是那头声落就明显的腰杆挺了挺,背影看着都神气活现的气人……
苏老夫人要脸,怎么可能斗得过不要脸的林老爷子!
苏静卉暗笑,搀着林鸿运出了屋。屋外,水仙已经打好水在那儿侯着了。
林鸿运瞥了水仙一眼,也没说什么,由着苏静卉侍候着洗罢脸,才大摇大摆的出了郁翠园,一路慢悠悠,走马观花似的走向玉娇院。
“外祖父您想说什么?”察觉到林鸿运时不时的斜着自己,苏静卉懒得猜的干脆问。
林鸿运也直接不拐弯的道:“听说你刀子都伸那小子那儿去了。”
苏静卉笑:“外祖父的耳朵还真是哪哪都伸得到……”
那事她是不信轩辕彻会宣扬出去,宣扬出去他不就没脸了?苏叶氏母女会不心痛那九千两冲来寻她算账?而,既然不会宣扬出去的,这林老爷子却“听说”了……
呵呵,该说轩辕彻嫩了点呢?还是林老爷子老姜够辣?
林鸿运鼻孔哼了声,又道:“刀子磨得再利藏得再严实,也最好是瞧清主儿下,莫自大的以为只有自个儿有刀子旁人就没有,指不定,人家藏背后的还是把斧子呢!”
苏静卉也不驳他:“外祖父教训得是。”
林鸿运又哼哼了两声,倒是没有再喷什么,只是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一处道:“你那三寸地儿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也好些年没来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还是去你娘那儿坐坐吧。”
这一瞬,他不是跺一跺脚就能让商场变色的商界巨头,不是老了却依旧能呼风唤雨威风八面的林老太爷,而是,纯粹的失去了爱女多年,已经老到半身黄土的父亲……
苏静卉却勾了勾唇,笑了:“娘真幸福。”
感慨由衷,却是自苏静卉口中出而颇显怪异……
林鸿运瞥眼看了看她,却就敛了那份惆怅憔悴,哼了句:“说得好似谁虐待了你似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静卉勾唇而笑,却不跟他顶嘴,搀着他就往了林含玉生前住的院子去。
那院子比如今苏叶氏住的怡馨园还大,布置却简单,一种农家庭院的错觉,只是没有那份粗陋俗气,但很有那股浓浓的温馨,不难想象,院子原本的主人是怎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但很难想象,她出自那样的商贾林家,倒是,可以肯定她就算站在如今的苏渊身边,也是极配的!
虽然,这院子已经十几年没有主人了,但一花一草一木都维持着原样,屋子也有人定时打扫,连那架秋千也都还好好的,恍若昨日,院子的主人还在那里坐过……
如今的苏静卉,这是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而她只是活了原本的苏静卉的身和身份而已,自是对这些没有太多太大的感触,当然就不想去深究这院子还能维持原样,究竟是因为碍着有苏静卉和林老太爷还在,还是苏渊心里其实还有林含玉……
人活一世都不容易,谁也无权去指责别人的活法不对!
林鸿运进了院子就似变了个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的静静坐着。
苏静卉虽然没什么感触,但还是知道,这种时候任何的言语对林老太爷而言都是多余的,便也只是静静陪着,一句话不说。
约莫半个时辰后,林老太爷主动起身出了院子。
苏静卉跟上,出了院子便见林老太爷停定了下来,兀自喃喃的道:“从前,十个人一起种下一棵小树,而十个人当中至少有九个人是希望这棵小树歪着长的,第十那个却希望这棵小树长得直直的壮壮的最好能参了天去,所以,每次那九个人把这小树放歪的时候,第十个人就去把它扶直回来,可第二天那九个人又把小树给放歪了,反反复复,没多久小树就开始枯萎了,那第十个人便明白,再继续下去小树会彻底枯死,唉……歪着长也好歹是活的,运气好的话,一样能粗粗壮壮枝杈参天……”
苏静卉立马便明白,林老太爷说的那棵小树是她,而他是那曾经努力过但最终无奈的第十人。笑道:“歪着长也有歪着长的好,免得树大招风,一不小心就拦腰折断了。”
林鸿运愣了一愣,噗嗤笑了,慈爱的揉头变成了敲头:“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都谁教的?阎王爷?”
苏静卉挑了挑眉,笑:“您日后有机会,可以亲口问问他老人家。”
林鸿运一听,细缝儿眼就瞪圆了:“臭丫头,你这是咒我早死呢?”
“哪能。”
苏静卉咧嘴一笑:“我如今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可全是仗着您老人家的脸面,自是要盼着你长命活到几百岁。”
“长命活到几百岁?死丫头,你当我是什么妖怪?”眼倏地就瞪得更圆了,还一挥手,挥开了苏静卉的搀,气呼呼吼道:
“再待下去我还不知道成什么了!来啊,打道回府!”
苏静卉咧嘴:“诶,外祖父,卉儿不是那个意思啊,您别这样嘛,听卉儿好好解释……”
“解释个屁!从你那刀子嘴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话,我虽然不愿做个几百岁的老妖怪,可也想活个百岁长命,受不得你刺激!”
林鸿运回着头来骂了一顿,就拄着拐杖咚咚咚的大步走了,飒飒生风转瞬去了老远,倒是那手忙脚乱想搀的小厮,成了滑稽的摆设……
苏静卉笑笑着,还是跟了上去,好歹把他送出门。
——分——
“老太爷还年轻时生意便做得很大了,大批的货物南走北运,路上不安全,便出资聘请镖师成立了平安镖局,起初只是专职护送林家的货物,发展至今平安镖局已经有二十四家分局,遍布大江南北,也已经不只是护林家的货,旁家的保单也会视情况接下,而刀口上讨生活的,哪能没点伤亡……”
林鸿运留下那些人当中,年纪最长的蓝姓婆子站了出来,给苏静卉回报她们的来历:“奴婢们都是各地平安镖局来的,奴婢和张妹子都是没了男人和儿子,这两个是还没有孩子便没了男人,那六个丫头也都是没了亲近家人的……托老太爷慈善的福,奴婢们这些年都留在各分局中做些打杂差事,都是只养活自己一张嘴便够了,倒是过得都不难。”
都是没有亲近的家人的,都是只养活自己一张嘴就够了的……呵呵,敢情林老爷子这是给她找了一支敢死队!
苏静卉暗自好笑,面上却是不露神色的点了点头,还道:“外祖父亲口提了,这院子肯定是要扩建的,可撇开择日不算,也不是说扩就能建出来,而就如你们瞧见,这院子眼下是确实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得给你们在府里另寻暂住的地方,而家也里也不是我说了算,究竟能寻哪也说不好,所以,恐怕得委屈你们些时日……”
蓝婆子赶紧代表道:“大小姐不需要这么客气,老太爷把奴婢们招来就是侍候您的,怎么能这么麻烦您,再加上干镖局的,走南闯北也没那么多讲究,有间挡雨的小屋奴婢们就能挤一挤。”
苏静卉听着缓缓勾了唇,却忽然问:“外祖父带你们来这儿之前,可有什么特别交代?”
众人一听,顿时愣了,交代自是有的,可这所谓的特别究竟是……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苏静卉的心意,来的老小十人纷纷私下面面相视相互询问,还是那蓝婆子年长些见的世面多点,很快反应过来的颔首便道:“回大小姐,老太爷没有特别交代奴婢们什么,只说奴婢们往后的主子便是大小姐您,只是大小姐您。”
苏静卉笑略深了些,话题又转了回去:“我知道你们能吃苦,也相信能入得了外祖父眼的你们都是认得清主子的人,可,我如今却是没有委屈自己人的习惯,能给你们争到好的,自然不会给差的。”
那十人一听,顿时面色各异,年长的蓝婆子和那张婶沉得住气没露太多神色,稍微年轻的另两个和那六个半大不小的丫头则是明显的松了口气,深浅不一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
苏静卉尽收眼底,却并未流露什么,只是命了水仙领着十人先去左妈妈那里,让左妈妈给安排吃喝,而自己则带着香儿去了苏叶氏那里。
林老爷子那么一通不带脏字的骂,自是把苏叶氏给得罪得不清,可苏渊又那么放了话,她就算再恨却也不能怎么苏静卉,如此一来,苏静卉便没费什么劲便得了离玉娇院最近的有屋子的闲置小院,暂时把蓝婆子十人安置了进去。
——分——
那空置的小院不大,也只有一间小屋,虽平常是用来放杂物的,可其实也没什么杂物,收拾收拾便能住人了。
或许是习惯,也或许是想表现给苏静卉看,十人倒是非常自觉的殷勤,还没分事给她们便有组织有纪律的自个儿寻了事做,但也非常懂规矩并没有太出头,只是把她们的小院和周围至玉娇院的范围打扫得干干净净……
苏静卉知道了,但没提,纯当没知道一样,依旧没让左妈妈分事给她们做,而事实上如今她的院里人多事少根本没什么可分,倒是,吃喝住行一律统一不亏待任何一个。
虽是大婚前夕,满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可主角苏静卉却是个闲的,又瞧着今儿天不错,便把那十人都招到了跟前:“都镖局出身的,应是都会些拳脚,倒是不知都会些什么……”
众人倒也不笨,一听便知苏静卉这是要看她们的本事,纷纷跃跃欲试起来,但,还是以蓝婆子马首是瞻的等着她说话。
“既然大小姐有兴致,那奴婢们就献丑了。”
蓝婆子倒也干脆,待苏静卉点头后便领着众人腾出块空地来,挨个儿展示自己的本事。
原本院里这些都是寻常婆子丫头,撑死最多就是干粗活的有身蛮力,平常又少得出府,这似热闹庙会上才有的“杂耍卖艺”,自是吸引她们眼球,没一会便围着看起了热闹……
还没轮完,便有小丫鬟来报:“大小姐,容嬷嬷来了,这会儿正在怡馨园吃茶。”
她请来的人,来了自然是先到她这里,却先去了怡馨园,明显是苏叶氏把人截过去了……
苏静卉微微勾唇,轻点了头表示知道了,让水仙给了那小丫鬟几个筒子当跑腿费,才喊停了蓝婆子等人的表演。
小丫鬟本来仗着有热闹还赖着,如今喊停了又被丹葵和青芝夹中间威胁一瞪,赶紧跑了。
苏静卉起身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先去接容嬷嬷回来。”
就算高价聘请的,也是一个下人而已,却居然当众说“接”……
不懂事的,只当苏静卉分外重视容嬷嬷,可心眼儿多往深了想,又岂不是苏静卉在向她们说——她的人,容不得旁人想拿就拿想捏就捏?
不过,这意思终究没有明显出来,众人也只是猜猜而已,可这一猜,却就是容易往心里面记下了……
——分——
怡馨园。
苏叶氏好茶好点心的招呼着容嬷嬷,开口却不客气:“听说,当初太子妃也曾高价聘请容嬷嬷,可容嬷嬷却都没答应,如今……呵呵,我们家卉儿是多大的脸面,竟能让容嬷嬷都折了腰!”
容嬷嬷暗喷苏叶氏无耻,自己的脸面压不过,就搬出太子妃来,但她也是脸皮厚不怕眼刀刮的,当即就垮着脸重重叹起了气:“大夫人本就是明白人,又执掌中馈这么多年,许多事自是心明眼亮得很。”
苏叶氏一听,顿时面色铁青。
莫说宫闱里那些腌臜事不是对什么人都能张嘴说的,就是继续问下去,也成她糊涂脑子不好使,且这些年中馈也白掌了……
然,俗话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而这容嬷嬷绝对算不上是君子,偏还穿行侯门望族十几年,所以就算是苏叶氏此时气得胸口发疼,也不好贸然撕破脸破口大骂她什么。
沉了沉气,苏叶氏勾唇而笑,软了语气:“容嬷嬷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太子妃知道后心里不舒服而已……”
容嬷嬷当即笑了,一副提起神明般的憧憬:“说起太子妃,可真真是奴婢这些年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子,生得美丽动人不说,还是个温柔良善性子……”
呱啦呱啦,不管真真假假却是舌头都不带打卷儿的数了一大堆好,直听的苏叶氏脸肉狂颤。
她还真不知道她那太子妃侄女是个良善性子,更不知道竟能数得出这么多好,可是,人家如今是堂堂太子妃,这该死的容嬷嬷还张嘴就不磕绊……
她还真是完全半句都反驳不得!
一想到这样的人竟被那臭丫头挖走了,苏叶氏气得头顶冒火,却不知要如何发作。
瞧着苏叶氏快爆炸了,容嬷嬷这才停了嘴,端起几上的茶喝了起来,才想着苏静卉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会不会过来,就有丫鬟来报:
“夫人,大小姐来了。”
闻言,容嬷嬷的心也总算是着了地,可苏叶氏的脸却是顿时更难看了,却无过无错的堵了人家的人在这里,也不能不让人家进门……
“咦?”
苏静卉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声,还煞有其事的四下看了看,跟着便是一脸无害的浅笑:“还以为母亲这么急着请容嬷嬷过来是要帮妹妹请教关于教习的事呢……”
要是不是,那你半路截人所为何事?要是是,苏静灵却又不在这里算个什么事?
这,等同是进门就一巴掌,脆崩崩的响亮,却,又挑不出半个无礼字眼……
苏叶氏咬牙,生生把那口气咽了下去,勾起唇笑嗔道:“这孩子~,说得好似灵儿是我女儿你就不是似的,我特地请容嬷嬷过来,就只能是为了灵儿不是你?”
苏静卉浅浅一笑:“都是女儿不假,可到底妹妹才是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嘛,偏袒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卉儿常理分析随口一问,母亲可别恼呀~”
这话乍一听都扎耳,仔细起来更戳心捅肺——苏叶氏偏袒苏静灵是人之常情,偏袒苏静卉就是偏离常理,如同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焉能有好事?另,仇富怜穷愤强扶弱是大数群众的心理,继母的立场本就尴尬不讨好,如此一来,苏叶氏公然走了“人之常情”偏袒了苏静灵,若是被添油加醋的传出去,还能了得?
容嬷嬷听着都不禁嘴角抽抽,又更何况苏叶氏,可,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又何况苏静卉这没亲娘的孩子轻声细语满嘴大众可受的人之常情,垫末还有句认错……
憋着一口气,苏叶氏牙缝里挤出:“不恼不恼,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三两句话恼了你。”
连扇人家几巴掌,自然也要给点甜枣儿……苏静卉甜笑:“母亲真好。”
苏叶氏挤出比鬼还狰狞的笑,生硬的点了下头。
生怕苏静卉再待下去,苏叶氏也得爆炸发飙,李妈妈赶紧道:“一会儿隆兴商行的掌柜该来谈扩建大小姐那院子的事了。”
虽说林鸿运提的要扩建苏静卉的院子,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银子又怎么能让他出?他能在苏家苏渊面前那么横,杖的不就是当初的恩惠吗?如今苏家已经再回辉煌,还沾他的话,还得了?自是苏叶氏没法同意苏老夫人也死活不会愿意的,所以,这事可不就又落入了苏叶氏手里管了……
苏叶氏也知道这是李妈妈在给她由头赶苏静卉,也就顺梯下了:“那卉儿你就先带容嬷嬷回去吧……容嬷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给了你天大的脸面才去了你的院子屈就个二管事,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苏静卉应诺,领着容嬷嬷回玉娇院了。
——分——
“容嬷嬷跟左妈妈有过过节?”
路上,苏静卉忽然问。
容嬷嬷怔了一下,神色略显为妙了瞬才道:“过节倒是没有……”
苏静卉点点头,理解道:“到底曾经是太后宫里,你忌惮她也不是没道理,不过你放心吧,她如今是在我院里给我当着差。”
容嬷嬷愣了一下,拧眉:“大小姐……”欲言又止。
苏静卉却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浅笑道:“无欲自无惧。”
容嬷嬷怔了怔,抿唇不语。
苏静卉知她这是保留意见,却也不说什么,笑笑便作了罢,却是容嬷嬷想了想后,小心道:“那奴婢该怎么待她?”
斜眸看了容嬷嬷一眼,苏静卉呵呵笑出声来:“我不惜重金请来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容嬷嬷!”见人就矮三截的满地是,何须重金请?
容嬷嬷闻言便明,笑了:“奴婢明白了!”
苏静卉勾唇。
——分——
容嬷嬷给苏静卉做了二管事妈妈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顿时让曾经邀请过容嬷嬷却没成功的权贵们惊愕不已。
惊愕之余,便是疑惑,疑惑之后便忍不住猜想,而偏有些事是经不住猜不能去想的,这一猜一想,就会可能多到自己都惊慌……
不过,不论他们如何想怎么惊慌,日子还是一转眼变过去了。
十一月十八,大婚之日到来。
一大早天还没亮,全福人都还没来,醉仙楼的药膳糕点却先送到了。
苏静卉只是惊讶了瞬间,而水仙等人却是笑得合不拢嘴:“大小姐您这还没进门呢,姑爷却已经把您当宝捧着了,生怕您今儿忙得吃不上东西,这天不亮的就送来了。”
苏静卉看了眼还乌漆麻黑的窗外,没吭声,可食盒一打开香味扑鼻而来,被养刁的胃口就自动苏醒了……
瞧着苏静卉低头看自己的肚子,神情怪异,香儿和水仙都纳闷,水仙不禁问:“大小姐,您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苏静卉僵了一瞬,道:“没有。”
香儿和水仙不明所以一瞬,猛然想到了什么,水仙忍俊不禁“噗哧~”一声……
喷笑出来了,却又有些怕苏静卉不高兴,偷偷瞥去,却见苏静卉若无其事的正吃着,好似根本没听到,瞧半天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暗暗松了口气。
才吃饱,专职的全福人便来了。
既是专业的,自然够利索,吉祥话一串串间不觉时间过,苏静卉却是从头到脚被仔仔细细精精致致的打扮了一番。
全福人领了赏后退下去暂作休息,那些来贺喜的添妆的官夫人官小姐便纷纷来了。
忽然,外面一阵骚动声,竟说是太子妃叶茜玉来了。
众人正惊愕,就听到一声“太子妃驾到”的尖喝声,而后太子妃叶茜玉的身影便在簇拥下进了玉娇院。
虽然只是短短时日,可玉娇院还是硬生生的扩出了原本的两倍大,也好在赶上了,不然这会儿来了这么多人,还真是站的地儿都没有……
“本宫今儿是以表姐的身份来给卉儿表妹添妆的,大家不必如此多礼,都起来吧。”
温和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如山涧徐徐的泉,清澈,轻缓,润着心的甜,却听得起了身的苏静卉一怔。
这声音怎么……
本就嫁衣沉重不好动作,再加那么一怔,外面的人影便鱼贯着进了屋,随即珠帘被人向两边拨开,苏静灵搀着一抹倩影进来了……
那白嫩精致的鹅蛋脸型,那柳眉那玉鼻那媚眼儿,整一个天生尤物惠质兰心,却,竟生得跟她前世一模一样!
周围参拜的身影声音,拉回了苏静卉的心神,也正要福身,那进来的太子妃叶茜玉便将她扶住看:“这又不是在宫里,今儿又是你大喜的日子,那些礼就免了。”
说话间,仔细端详着苏静卉,越看越满意似得笑得越深,只是那弯弯如月牙的媚眸迸射出来的利芒,却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思……
苏静卉暗暗挑了挑眉,却假装没见的低眸局促状请太子妃叶茜玉上座。
“不了,本宫还有别的事,花轿估摸着也快到了……”
太子妃叶茜玉推托一番,便留下给苏静卉添妆的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当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走了。
人是走了,可那套首饰还摆在那儿,妒忌羡慕恨死不少人,连苏静灵都送了太子妃叶茜玉出门后,又折回来看,越看越酸。
明明她才是太子妃的亲表妹,可那么好的东西,太子妃却赏给了苏静卉这个名义上的表妹……
越想越气,连带着就直接瞪了苏静卉。
苏静卉却笑:“等你将来出嫁,也会有的,我也给你添。”
然,她不说出来旁人还没注意到苏静灵是什么嘴脸,如此一提,倒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扯了过去……
苏静灵漂亮的小脸蛋,险些就崩了当场,好在死要脸这门绝技有些火候,当着这么多熟的不熟的人面前,嘴角抽抽着还是挤出了笑脸:“那可是说好了的啊,今儿在场的这么多夫人小姐可都是证人,姐姐你可是赖不掉的。”
说话间就亲昵的搂上苏静卉的手臂,并暗使一把劲想来个忽然袭击推倒苏静卉,不摔死她也让她当众难堪个够,或者赶巧花轿就来了,手忙脚乱死她,却可惜,苏静卉不知怎地竟两脚钉子扎地般的稳,反倒是暗使劲推人的自己没推倒人而怪异的晃了晃……
偏,屋里多是明眼人,此时视线又正往这边聚焦着,那怪异的晃动幅度虽不算大,却是足以让她们瞧个清清楚楚瞬间想到前因后果!
霎时间,苏静灵心虚得满脸通红,但还是死要面子的喃出一个自己都不信的烂借口:“姐姐,抱歉,我,我没站稳……”
苏静卉若无其事嫣然一笑:“没事,以后站稳些就是了。”
这时,匆匆来人又急又喜的呼道:“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分——
古人讲求礼节仪式,故婚礼的过程也颇为复杂,好一番折腾,苏静卉才终于捧着大苹果坐进了八台大花轿里。
大锣大鼓喜乐震天响回亲王府时,已是黄昏。
下轿,跨火盆,进门,牵着喜绸跟个不知道什么鼻子什么眼的男人拜天地,入洞房……
不论过程如何繁琐,苏静卉全程静若止水,完全为了完成过程而完成过程,半点身为新娘的紧张忐忑都没有,而非要说她有什么想法,就是很想吃掉手里那只抱了半天的大苹果。
她饿了……
透过盖头的缝儿,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素未谋面的丈夫的喜红袍角,苏静卉纳闷着他怎么还不出去陪客,就见袍角一摆掠了个漂亮的弧度,离开了她当下所能看到的狭窄视野。
脚步声轻离,随后是门咿呀关上的声响,他总算走了。
苏静卉扯着嫁衣袖子擦了擦手里的大苹果,正准备开吃,一盘精致小巧的枣泥糕便映入了她狭窄的视野……
留在房里做伴的水仙掩不住笑意的道:“大小姐,姑爷怕饿坏了您,刚偷偷给了奴婢这个。”
苏静卉愣了一愣,冒了个有点傻的问题:“他哪弄来的?”明明是他用红绸牵引着把她领来新房的,中途也没觉拐过别处……
难道是途中人多声杂时,谁递给他的?
“奴婢不清楚。”水仙咧嘴笑道:“就跟变戏法似得,忽然就拿了出来,动着唇交代奴婢等他把闲杂人都带走后,就给您吃。”
苏静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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