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抹夕阳的余晖透过纱窗洒进来,落在错金博山熏炉上,浅金色的光线里一缕缕轻烟似白雾般袅袅升起。
绿翘亦低声道:“太子妃,孤掌难鸣,独木难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一切以您和您腹中胎儿的安全为重。”
张婳亲自扶金莲起来,缓缓地说道:“你们几个都很忠心,我很欣慰。此事容我好好想想,以后再议。”
金莲低头恭谨地答道:“为太子妃分忧解劳是奴婢的份内之事。”
绿翘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太子妃,宴席快要开始了。奴婢服侍您梳妆换衣。”
张婳颔首,盥洗后换了一袭金黄色缕金千瓣菊花纹大袖衫,下面系真红织金凤尾裙,打扮得端庄典雅,雍容大方。
绿翘上前扶着她的手,掀帘出去,轿辇早已候在殿外,张婳步上轿辇,太监们四平八稳地抬起轿辇,快步向前行去,步履如出一人。绿翘,金莲,小环等人跟随在轿后。
快到慈庆宫门口时,前面忽响起嘈杂声。轿辇停了下来,张婳秀眉微蹙,掀开鹅黄色纱帘,问道:“发生了何事?”
碧桃满脸愤慨:“润雪阁那位也正赶着去漪兰殿赴宴,宫门狭窄,不能两顶轿子同时出去。您是太子妃,她不过是个妾,非但不给您让行,还强横地想要抢先出去。她这是故意给您下马威,想让整个慈庆宫的奴才们都知道她比您更得宠,更有权势。绿翘姑姑和金莲正在前面和她讲理,可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是不肯让步。”
小环捊捊衣袖,摩拳擦掌地说道:“小姐,这次她自个儿送上门来,您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
张婳沉吟了片刻,淡淡地说道:“去告诉绿翘,让万侧妃的轿辇先出去。”
小环怀疑自己听错了,双眼圆睁,愕然地道:“小姐,她当众挑战您的威严,您若不予以回击,岂不是让奴才们笑话您怕了万侧妃?”
碧桃满脸焦急,压低声音道:“太子妃,您若让步,别人不会赞您贤惠大度,只会取笑您像……皇后娘娘一样懦弱可欺,以后谁还会敬服您。”
张婳斜倚着轿壁,略有些疲惫地道:“别人爱怎么说随他们说去。快去告诉绿翘,让万侧妃的轿辇先行,莫要耽误了宴席的时辰。”
碧桃无可奈何地答了声“是”,提步奔上前,过了片刻,和绿翘金莲回来,三人脸色均有些灰暗,想必受了些羞辱。
万宝珠掀开软帘,遥遥地望着张婳,神色得意,趾高气扬地说道:“太子妃,嫔妾先行一步。”说罢,秀眉一扬,高声道,“起轿。”
润雪阁的奴才们均像斗胜的公鸡似的,抬头挺胸地跟在轿后,扬长离去。
金莲叹了一口气:“万宝珠越发得寸进尺了,她这是在效仿她姑姑,处处给您难堪,让您下不了台。”
小环愤愤地道:“给她三分颜色倒开起染房来了。小姐,您是太子妃,又怀着身孕,何必让着她?下回她再敢挑衅,您就狠狠地教训她一番?”
张婳神色自若,淡淡地道:“皇上刚刚赐了“一团和气”的画给殿下,盼望的就是家和万事兴,我若天天和万宝珠争吵不休,传到皇上耳中,只会怪殿下治家无方。”声音顿了顿,接着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若连一个小小的慈庆宫都治理不好,还如何治理天下?岂不是给那些万氏党羽借口攻击殿下么。”
小环闻言似懂非懂,笑嘻嘻地答道:“小姐念过书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文绉绉,奴婢就听明白了一点,不能给殿下惹麻烦。小姐放心,奴婢以后看到润雪阁的人绕路走,绝不和她们起冲突。”
绿翘盯着碧桃,正色道:“整个霁月殿就数你脾气最急最火爆,以后收敛一下,不要润雪阁的人发生冲突。”
碧桃低下头道:“奴婢知道了。”
张婳淡淡地道:“起轿吧。”她心中满是苦涩,默默地道,朱祐樘,你想要帝位,我虽然帮不上你,但绝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轿帘落下的那一瞬,一颗晶莹的泪珠倏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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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轿辇停在漪兰殿门前,绿翘掀起轿帘扶张婳下轿,径直进殿。皇子公主们已差不多到齐了,朱祐樘与万宝珠同席而坐,见到张婳进来,眼中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柔声道:“婳婳,过来。”
张婳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瞥见领席的朱祐杬紧紧地盯着她,眉目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嘲讽,似在讥笑她,这就是你拼了命去爱的男人?为了保住那个位子,可以纳仇人的侄女为妃。你和皇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明白吗?蠢女人!
她只作未见,从案上的碧玉荷叶碟里取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嘴里,慢慢地吃着。
朱祐樘替她扶了扶鬓边的凤钗,温言问道:“身子可好?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张婳端起白玉盏抿了一口杏仁酪,淡淡地道:“周太医每日都过来替臣妾诊平安脉,臣妾和胎儿都很好。”
朱祐樘盯着她,沉默了一瞬,伸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语不传六耳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温暖而熟悉的气息拂过耳畔,张婳心突地颤了一下,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朱祐樘变了心,亦坚信他仍然深爱着她。只不过,他爱美人更爱江山。若有一天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时,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
“殿下!”万宝珠眼见自张婳进殿,朱祐樘整副心神都放在她身上,心中不由又嫉又恨,脸上堆出妩媚的笑容,从琉璃盘里拈了一颗紫葡萄喂到他嘴边,娇声道,“这是今儿新疆刚送到的葡萄,很甜,您尝尝。”
朱祐樘身子僵了一下,张嘴含住葡萄,咽了下去,眼角的余光里只见张婳低头默默地喝着杏仁酪,心中只觉说不出地难受,很想将身边的女人推开,可手刚刚抬起却又颓然地垂下。
万宝珠又倒了一杯芙蓉酒喂到他嘴里,娇滴滴地道:“这是嫔妾亲手酿的。好喝吗?”
朱祐樘从她手中取过酒杯一饮而尽,微笑道:“味道清醇甘冽,很好喝。”
万宝珠妩媚一笑,偎进他怀中娇声道:“您若喜欢喝,嫔妾每天都酿酒,让您喝一辈子。”
殿内诸人见她大庭广众之下邀宠献媚,不禁纷纷侧目,眼中闪过几分鄙夷之色。
张婳却熟视无睹,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大方地迎接着四面八方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朱祐杬忽冷笑一声,讥讽道:“皇兄读圣贤书,却连尊卑礼仪都忘了么?”
朱祐樘放下白玉酒杯,淡淡地问道:“二皇弟何出此言?”
朱祐杬冷冷地道:“圣人有云,尊卑有序则上下和。皇嫂是太子妃,万侧妃不过是个妾,妾主岂可同席而坐?”
万宝珠闻言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剜了一眼朱祐杬,冷声道:“二皇弟未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我们慈庆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指手划脚。”
朱祐杬伸手摸了摸鼻子,好笑地道:“慈庆宫尊卑颠倒,丢的可是我们皇家的脸。今儿是万娘娘寿辰,文武大臣们携家眷赴宴,被他们看见了还以为我们皇家纲常败坏,不讲尊卑。”
万宝珠语噎,脸色涨得通红,委屈地望向朱祐樘:“殿下,您看二皇弟……”
朱祐樘抚了抚额角,微笑道:“二皇弟提醒得对。不过宝珠是父皇赐给我的侧妃,身份自然与别的侍妾不同,今晚也算是家宴,群臣坐在外面的花厅,不必讲究那么多规距。”
万宝珠闻言大为得意,唇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弧度,娇声道:“殿下。”
朱祐杬不屑地哼了一声,端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低声嘟哝:“马屁精。”
殿外忽响起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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