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婳摇摇头,伸手拭去他额头细密的汗水,忽轻声问道:“高大哥,你可稀罕锦衣卫同知的职位?”
高斐愣了一下,似猜到什么,心怦怦怦地跳动,说道:“我早已厌倦了官场的斗争,留在宫中只是想……”只是想守着你,保护你,远远地看着你,愿你一生平安幸福!
张婳如何猜不到他下半句话,心中酸楚,静静地说道:“我们逃到大漠吧,永远都不回京城!”
高斐呼吸陡地一窒,震惊地望着她,双眸慢慢露出一抹狂喜,声音微微颤抖:“你不打算回宫了?”
张婳低垂着头,唇边噙着一缕苦涩的微笑,轻声说道:“我如何回去?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张婳。”
高斐吃了一惊:“你不是张婳?”
张婳低声道:“我叫木槿,是个孤儿,那个被我失手杀死的令才人才是真正的张婳。”接着又将如何假冒秀女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令才人临死前曾告诉我,她死后,我的身世也会大白于天下。我若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可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我哪敢告诉他!”
高斐唇边扬起一抹愉悦的微笑:“不要怕,我们去塞外!有我在,你的脑袋一定会长得稳稳当当的。”
身后的嘶喊声越来越近,羽箭似流星般破空而来。
高斐眉头微皱,几个纵跃,与身后的那些人稍微拉开了些距离,放下张婳,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将他们引开。”
张婳点点头,担忧地望着他:“高大哥,小心。”
高斐低声道:“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恋恋不舍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向那些追兵奔去,眨眼间身影便消失在如墨般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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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渐渐西坠。四野寂静荒凉,间或响起“呱呱呱”夜鸟的叫声。
张婳双手抱膝坐在一块岩石上,定定地望着高斐离去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跳,忙站起来,掂着脚尖眺望,只见数十人举着火把匆匆奔来,不禁脸色大变,万府的人又追来了?
她立即跳下岩石,没命地向前狂奔,慌不择路下,越跑越偏僻,脚下陡地一空,来不及惊呼,已滚下山坡,无数石块似锋利的刀刃划过身子,张婳疼得小脸皱成一团,强忍着全身的痛楚,爬起来又向前跑。
奔了一段路,她蓦地顿住脚步,满脸惊骇地望着前面,额头冒出黄豆般的冷汗。
一头灰狼对着天际的冷月嚎叫了一声,幽绿的双眸闪动着噬人的光芒,慢慢地朝张婳走来。
张婳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动,死死地瞪着灰狼。在乡下时她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若在山中遇到狼万万不可掉头逃跑,因为无论你跑得如何快,也绝对快不过狼,反而会激得它向你发起进攻。
灰狼一步步地逼近,在她三尺之外停住,目光凶狠而残忍地盯着她,确定她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后,身子猛地向前蹿出,狠狠地扑向她。
张婳面如土色,心下绝望,想不到没被老妖妇整死,最后却落得个葬身狼腹的下场。耳畔忽地响起撕心裂肺的呼声,身子被人扑倒在地,头顶响起一声闷哼,同时夹着凄厉的狼嚎声。
张婳抖抖索索地转过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而俊美的脸庞,幽深的双眸似翻滚着滔天巨浪,愤怒、失望、伤心、害怕,最后汇聚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只要她平安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张婳怔怔地望着他,脑海间飞快地转动着念头,是该痛哭流涕主动认错乞求他的原谅抑或是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还是装作不认识?反正她现在是易过容的柳长卿!心中转过诸般念头,最后她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朱祐樘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没事便好。”过了半晌方扶她起来,拍去她衣袍上沾着的尘土,关切而紧张地问道,“可有摔伤?”
张婳心中惊疑不定,奇怪啊奇怪!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发怒,他是准备先礼后兵吗?按照宫规私自逃出皇宫是死罪!!!呃,他会如何惩罚她呢?废黜她?贬她入冷宫?
她戒备地警惕地望着他!
朱祐樘眉头微拧:“发什么呆?该不会摔傻了吧?”
张婳心下暗自腹诽,你才傻了呢!半夜深更不在宫里歇着,居然跑到荒效野外来抓她!!!出师不利啊出师不利!!!想了想,决定还是乖乖地认错比较妥当,心下琢磨,哭也须哭得有技巧,不然弄巧成拙反而不妙了。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苏选侍平日装可怜的模样,私以为眼泪欲落未落是最为惹人怜爱!遂酝酿了一下感情,含了一包眼泪,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正准备说:“殿下,臣妾知错了!”
忽听德全惊慌失措地叫道:“殿下,您的手……”
张婳抬眸望去,却见朱祐樘右手臂鲜血淋漓,方想起适才朱祐樘扑在她身上替她挡下了野狼的攻击,心中一紧,忙撕下半幅衣摆替他包扎伤口,不安地问道:“殿下,疼吗?”
朱祐樘脸色苍白如雪,双眸布满血丝,容颜憔悴,仿佛几日几夜都未曾睡过般,忽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不及这里疼。”
张婳脸色微红,想要抽回手,却又挣不开,低着头小声道:“殿下,他们都看着呢。”
朱祐樘恍若未闻,伸手轻轻摩挲着她脸颊,声音嘶哑苦涩:“为何你就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呢?为何?”
张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该不该向他坦承自己的身世呢?他对自己到底有多少情意呢?欺君是死罪,他会出手相救吗?
朱祐樘见她半天都一声不吭,双眼微黯,默默地盯着她,半晌,伸手拂去她发髻上的几片枯叶,淡淡地道:“走吧。”
张婳却纹丝不动,抿了抿唇,大着胆子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曾许过臣妾两个愿望?”
朱祐樘拧眉望着她,温言问道:“你想要什么?”
张婳不知为何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侧过脸望着茫茫的夜色,说道:“臣妾不想回宫。求殿下放臣妾离开。”
朱祐樘脸色煞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忽惨笑起来:“不想回宫???你准备跟谁走???高斐?还是二皇弟?”他眉宇间闪过一丝痛楚,手紧紧地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嘴角忽溢出一丝嫣红的液体。
德全大骇,忙从怀中掏出一玉色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喂朱祐樘服下,双目含泪,哽咽道:“殿下,您别动气!”
朱祐樘服了药后,胸口刀绞般的疼痛渐渐退去,脸上亦恢复了几分血色。
德全松了一口气,忽走到张婳面前跪下,含泪道:“太子妃,奴才求您别再惹殿下生气了。您可知道殿下为了您……”
“住嘴。”朱祐樘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德全无奈地起身,与暗卫们退到十数丈开外。
朱祐樘捂眉头微拧,捂嘴又咳了数下,喉咙涌起一股腥甜,不动声色地将它咽了回去。
张婳心下暗惊,难道他寒疾又发作了?不由担忧地问道:“殿下,您身子不适么?”
“你也会关心我么?”朱祐樘盯着她,眼中的痛楚一闪而逝:“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么?成亲以来,你在我面前,装乖巧,装体贴,装温柔,装贤惠,从不肯对我说半句真话。”
张婳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全都是事实,一直以来她小心翼翼地扮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处处讨他欢心,每句话在心里过好几遍才肯说出来。
朱祐樘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满是苦涩:“婳婳,我们是夫妻,可以共富贵,也可以共患难!”
张婳低下头,心下暗道,冒充秀女,罪犯欺君,杀人埋尸,私逃出宫,条条皆是死罪,即便你是太子也未必护得了我。还是逃走比较安全!思索了一会儿,静静地说道:“宫里的人整日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臣妾不想过这种日子,请殿下给个恩典,放臣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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