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初夏一直在防着她!!!想必很早之前便留了这一手,防她杀人灭口!!!!
夜,万籁俱静,唯有晚风吹拂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皎洁的月色透过枝叶的罅隙洒下,似无数碎银子洒落满地。
张婳毛骨悚然,独自对着一个死人心下直发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连一个侍卫都没有过来,她不禁有些感激老妖妇,若不是老妖妇事先将周围所有的人都清理干净,此时此刻恐怕她已身陷囹圄。
她心乱如麻,脑海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是毁尸灭迹?还是坦白自首?她身子颤抖若风中的落叶,有失手杀人后的惶恐,也有身份即将被揭穿的恐惧。
“莎莎莎”,寂静的夜里忽响起足踏落叶的响声,声音虽轻,落在张婳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
她吓得心胆俱裂,惊恐地望向来者,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无比熟悉而又温暖的脸庞,这一刻她几乎忍不住要奔上前扑进他怀中,可到底还是生生地克制住了,眼中升腾起一片水雾,原本紧绷的身子陡地松懈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婳儿,发生什么事了?”高斐足尖轻点,跃到她身边,望着地上的尸体,神色凝重,双眼充满担忧与关切。
张婳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哽咽地道:“我不小心杀了人。”
“她是谁?”
“太子新纳的侍妾,令才人。”
高斐脸色大变,他原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死了也没什么要紧,但若是太子的侍妾,事情就麻烦了。又见她身子不住地颤抖,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心疼不已,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张婳从惶恐紧张的情绪中渐渐恢复过来,想起一事,问道:“高大哥,殿下不是派你去郧阳县么?你怎么回来了?”
高斐答道:“殿下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所以提前赶回来。”
“郧阳县聚集着数十万流民,你孤身前往,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虽然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可想起流民的凶悍与野蛮,仍是一阵心悸,将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一颗心方缓缓地落下。
高斐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微笑道:“我有武功,那些流民伤不了我。”
武功好又如何?那些流民有数十万之巨,又没有王法管束,聚众闹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比强盗还可怕。
既然他不想让她担忧,她便不再追问。
张婳低垂着头,闷闷地道:“是我连累了你。殿下他……他心胸狭窄,不该拿你出气。”
高斐愣了愣,踌躇了一下,温言道:“你误会太子了。他让我去郧阳县其实是为了我好!”
张婳愕然,让你去送死你也是为了你好???
“前些时日皇上不何为何又起用了大批万氏党羽。”高斐眉头微皱,显然十分不满皇帝的昏庸无能,解释道,“现在锦衣卫共分了两派,一派以牟斌为首支持太子,另一派以万通为首支持万贵妃,两派斗得十分激烈,殿下故意派我去郧阳县是避免我卷入两派的斗争。”
张婳愣怔了一下,朱祐樘既是一番好意,为何却一直都不肯向她言明呢?害她白白生了那么长时间的的气!
高斐见她脸色颇有些后悔,已猜到她的心思,眼中满是苦涩,却仍微笑地道:“太子是个极好的人,你不要为了我的事情误会他,与他生气。”
张婳心虚地道:“我才没有生他的气呢!”
高斐笑了笑,想要拂去她发髻上的落叶,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低声道:“你快回去。这里交给我处理。”声音微微顿了一下,又叮嘱道,“记住。回去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张婳心中感动,高斐不知道她真正恐惧的并非是失手杀了人,而是假冒身份之事,反正她已难逃一死,又何苦连累他。
“高大哥,我好歹是太子妃,失手杀了人罪不至死,顶多被废。”她一脸的大义凛然,说道,“我自己会向太子请罪。你快走吧。”
高斐双眼黯淡,哑声道:“你知道被废意味着什么么?你知道冷宫里那些女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么?你知道有多少嫔妃进了冷宫没几天便疯了?”他满脸哀伤与无奈,语气地十分地坚决,“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那般的苦!”他心中默默地补充道,我虽然不能给你幸福,可但凡有我在,我必定会倾尽全力护你周全!
张婳动容,怔怔地望着他,讷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我根本就不值得!”
高斐静静地答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爱一个人怎会计较得与失,怎会衡量值与不值,只愿她一生喜乐平安,他于愿足矣。
张婳低下头,装作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眼角却滑落冰凉的液体,她伸手不着痕迹的拭去。他的情意她不能懂,也不敢懂。
高斐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微笑,瞬即恢复如常,像平日般吊儿郎当地笑道:“你可别哭啊,我会受宠若惊的!”
张婳破涕而笑,瞪了他一眼:“谁哭了。”语气不再像平日那般凶巴巴,反而多了几分不可察觉的温柔。
高斐呆了呆,过了片刻,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人发现。”又低声催促道,“快回去。”
张婳点了点头,皱眉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小声道:“高大哥,万事小心。”说罢冲他挥了挥手,小跑着离开。
高斐望着她的身影湮没在漆黑的夜色中,沉吟了一会儿,抱起地上早已僵硬的尸体,施展开轻功,风一般地飞掠向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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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星辰寥落,矗立在夜色中的九重宫阙似多了几分神秘与阴森。
张婳飞快地向前奔着,软缎鞋底踏过青石砖铺就的长街发出轻微的响声,惊得树上几只鸟雀振翅飞走。
远远地看到慈庆宫重叠如山峦的飞檐,她蓦地顿下了脚步,眉心紧蹙。
初夏的死瞒不了多长时间,她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该不该向皇上坦白以求从轻发落呢?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立即被她否决掉,老妖妇正愁抓不到她的把柄,她自己送上门找死,老妖妇还会与她客气么?
张婳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一筹莫展,迈着沉重脚步跨进宫门,无意中瞥见书房仍亮着灯,微微一愣,朱祐樘在书房??他没有留宿在鸣鸾轩?
若向朱祐樘坦白真实的身份,他会帮她吗?
他还欠她两个愿望,若她求他帮她逃出皇宫,他会答应吗?
张婳静静地立在夜色中,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径直向书房行去,踏进幽静的院子,四周静謐无声,也不见有暗卫出来阻拦,心中微觉得奇怪,书房是整个慈庆宫的禁地,外松内紧,很多暗卫都隐在暗处,一旦有外人进入,便会悄无声息地出现。
难道朱祐樘未卜先知,料到她今晚要过来,吩咐暗卫们放她进来?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悄悄地走近书房,手指触到翠绿撒花软帘之际,忽听到屋内传来极轻的声音。
屋里还有其他人?这么晚了难道还在商议朝堂上的事情?自从皇帝又启用了大批万氏党羽,朝堂又是一团乌烟瘴气,朱祐樘忙得焦头烂额,时常与幕僚们聚在书房议事。
张婳暗想此时不便进去会打扰他们,遂收回手,静静地站在软帘外面,决定等他们议完事再进去。庭院中栽着一株不知名的花树,花朵洁白如玉,散发着清幽的芳香,晚风吹拂而过,几朵白色的小花飘落在她脚畔。
她记得朱祐樘曾说过此花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很像那些突然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目间凝着浓浓的哀伤,也许是想起了他那薄命的母亲纪淑妃。
纪氏原是广西土司之女,因大藤峡起义战败被俘入宫,成为内藏的女史,皇帝偶然临幸了一次,不料身怀有喜,怕遭到万贵妃的迫害,对外谎称“病痞”,自请迁居冷宫,千辛万苦诞下朱祐樘,担惊受怕地过了六年,一直没有子嗣的皇帝终于知道朱祐樘的存在,大喜之下立即亲自前往冷宫接出纪氏母子,并颁诏天下,立朱祐樘为太子。而这道圣旨却成了纪氏的催命符,刚刚踏出冷宫便被万贵妃硬逼着灌下毒酒香消玉殒了。
清凉的晚风迎面吹拂而来,隐隐夹着女子轻柔的声音。
张婳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伸手掀开翠绿撒花软帘的一角,却见微蒙的烛火下,朱祐樘拥着一名女子,唇角含笑,眉目间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那女子着黑色的夜行衣,身姿纤瘦,楚楚动人,明亮的双眸似漾着春水般波光潋滟,正是紫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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