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祐樘身子一僵,双眼似凝聚着汹涌的怒涛,冷冷地盯着她:“原来今晚你的投怀送抱全是为了替他求情?”
“臣妾不……”张婳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触到他冷冽锋利的目光心虚地垂下头,硬生生地咽回了后面半句话。
朱祐樘脸色阴沉骇人,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线,双眸幽深如海,冷冷地问道:“方才你在我身下婉转承欢是不是满脑子想着如何替高斐求情?”
张婳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他从小生长在深宫,心思机敏,聪慧过人,又擅长谋算人心,与权倾后宫的万贵妃明争暗斗多年依然稳居太子宝座。她的心思又如何瞒得过他?
朱祐樘胸口似被人狠狠地击了一拳,忽地惨笑起来,声音苦涩:“若不是为了他,想必你绝不会让我碰你吧?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你回心转意,终于肯真心接受我。”
张婳很想装出一副乖巧温驯的模样哄他欢喜,心中几番挣扎,脱口而出的却是:“高斐是无辜的,是臣妾中了媚药神智不清,强抱着他,做出越轨之举。殿下若觉得臣妾有失妇德,请惩罚臣妾,放过无辜之人?”
她捏了捏小拳头,心下苦笑,他只允许心爱的女子为他诞下孩子,所以东宫那么多侍妾,除了苏选侍调包了他的胭脂侥幸怀上孩子,其他人多年来竟无一人怀喜。他骗她喝了那么多的避孕汤药,不让她诞下嫡子,又何必在乎她的心意呢?说到底是男人的自尊心作崇,更何况他身份尊贵,更加无法忍受她的拒绝。
“无辜之人?”朱祐樘神色惨淡,眸底闪过一抹痛楚,问道,“若我不答应呢,你预备如何?”
张婳闻言不由气苦,木然地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手握生杀予夺之权,若执意惩罚无辜之人,臣妾又能如何?”
朱祐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紧追不舍地问道:“若高斐不幸死在郧阳县,你又预备如何?”
张婳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是啊,郧阳县聚着数十万流民,又有人带头闹事企图与朝廷对抗,高斐此去实是凶多吉少,若不幸死了,她应如何?
朱祐樘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色愈发阴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得她不得不抬起头,牢牢地迫视着她:“回答我,若他死了,你预备如何?”
张婳心中一痛,眼圈微红,愤愤地道:“高斐是受臣妾连累才会惹来此祸,他若死了,臣妾大不了把命赔给他!”
朱祐樘猛地坐起来,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寒声问道:“你说什么?”
张婳豁出去地说道:“臣妾这条命是高斐救的,他若因为臣妾而死,臣妾便把命还给他。”
朱祐樘俊脸煞白,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良久,不怒反笑:“好!好!很好!”翻身下榻,捡起地上凌乱的衣物,胡乱地穿上,连靴子都未穿,赤足大步离去!
张婳怔怔地望着帐顶繁复的千瓣菊花纹,心中思绪纷杂,直到淡淡的晨曦透过窗户洒进来,方惊觉竟一夜未睡,不由叹了一口气。
金莲带着小宫女进殿服侍她洗漱更衣,收拾妥当后,绿翘端着一碗药盏进来,躬身道:“太子妃,该喝药了。”
张婳心中一冷,脸上不动声色,接过药盏,抿了一口,味道熟悉之极,苦中带酸,是避孕汤药,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到掌心,片刻,又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仰脖一饮而尽。
没有孩子也好,反正她迟早要离开皇宫,无牵无挂才能走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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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张婳从仁寿宫请安回来,携着小环回宫,快到霁月殿时,远远地便看见太监们搬着东西进进出出,似乎十分忙碌。
小环拉住一个小太监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那名小太监先向张婳行礼请安,方回道:“殿下嫌杜淑女住的地方太寒碜冷清,下旨命杜淑女搬到离宣明殿最近的玲珑阁,并赏赐了许多珍贵古玩,命奴才们将玲珑阁布置得富丽堂华。”
小环偷偷觑了张婳一眼,挥手命小太监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不过是间屋子,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婳淡淡一笑:“我若连这点气量都没有,日后他登基为帝,拥有三宫六院,我岂不是要被那些女人活活气死。”
这段时日朱祐樘除了忙于政务歇在书房,其他的时间几乎都留宿在杜芊羽屋中,偶尔几次歇在苏选侍的鸣鸾轩,而她的霁月殿,再也未踏足过。
小环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姐是太子妃,也是将来的国母,那些女人即便得宠,到了您跟前都得规规距距地行礼。只要您早日诞下嫡子,谁也休想动您的宝座。”
张婳听到“嫡子”两字,神色微黯,片刻,又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不是说学会做枫露茶么?快去做一碗来。”
小环立即忘了将刚才的话题,兴奋地道:“小姐,奴婢做的枫露茶保管您喝了再也不会喝别人做的。”
回到霁月殿,张婳坐在东暖阁迎窗大炕上,徐徐地喝着小环做的枫露茶,心情渐好。
小环巴巴地望着她:“小姐,好喝么?”
张婳一本正经地道:“还过得去吧。”
小环哭丧着脸:“只是还过得去?”
张婳见她一脸沮丧,不再逗她,微笑道:“以后我只喝你做的枫露茶。”
小环转忧为喜,说道:“小姐若喜欢,奴婢天天做给您喝。”
小宫女忽掀来进来禀道:“太子妃,杜淑女在外求见。”
张婳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盏上的描金纹案,淡淡地道:“让她进来吧。”
小宫女躬身应诺,退了出去。过了片刻,杜淑女掀帘进来,她身上穿着一袭杨妃色折枝花上裳,眉目间较平日多了几分妩媚,行礼如仪:“嫔妾给太子妃请安。”
张婳微笑着命她坐下,目光在她身上微微一顿,江南织造署新进贡的月华锦?
月华锦轻软光滑,最大的特点是颜色由浅入深,仿若雨后初晴的霓虹,极其珍贵。此次江南织造署统共才进贡了四匹,万贵妃得了两匹,太后,皇后各得了一匹,连她都没有分到,杜芊羽却能穿上月华锦做的衣裙,想必是太后将月华锦赏给了朱祐樘,朱祐樘转而赐给了杜芊羽。
张婳由衷地赞道:“杜淑女这身衣裙很不错。”
杜芊羽脸上闪过一抹娇羞,说道:“殿下刚赏的。”忽又有些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裙上坠着的攒心梅花络,道,“殿下这段日子时常留宿在嫔妾屋里,有些冷落了您。您心里不会怪嫔妾吧?”
张婳含笑道:“说什么傻话呢。雨露均沾,妻妾和睦,殿下方能安心政事。再者,殿下即便不宿在你屋里,难道就不会找别的女人?”
杜芊羽神色一松,感慨地说道:“以前在延祺宫,您,嫔妾还有兰妃娘娘三人感情最好,亲如姐妹。如今兰妃娘娘极少与我们来往,只剩下您与嫔妾互相扶持,您可莫要与嫔妾生分了。”
紫檀长几上错金博山炉飘散出如白雾般的轻烟,张婳的脸隐在烟雾中,神色难辨,声音有些飘渺:“淑女多虑了。宫中勾心斗角,波诡云谲,你我自然要互相扶持。只要你愿与我亲近,我又怎会同你生分。”
杜芊羽大喜,起身跪下道:“嫔妾日后定以您为马首是瞻。”
张婳扶她起来,嗔道:“都是自家姐妹,行这般大礼倒是见外了。”
略坐了一会儿,杜芊羽踌躇了一下,说道:“这些时日殿下每天都会让小厨房煮一碗面,可每回等面送上来之后,殿下却只尝了一口便不再吃。嫔妾听宫人们说殿下极喜欢您煮的面,您可以教嫔妾煮面么?”
张婳心下恍然,原来这就是她今天来的目的。想起生辰那日,朱祐樘亲自为她生火,差点将整个厨房都给烧了,吓得宫人们提着水桶奔来扑火。此情此景历历在目,却恍若前世。
杜芊羽双眼满含期待地望着她,问道:“太子妃,您可以教嫔妾煮面么?”
张婳回过神来,微笑道:“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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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煌煌,亮如白昼,黄花梨金漆长几上摆着珍馐佳肴及新鲜瓜果。悠扬的丝竹声里,众人举杯齐声道:“恭祝太子妃千秋。”
张婳含笑饮了一杯,心下有些愧疚,今日是初夏的寿辰,而不是她的。真正的寿星一个人孤伶伶地躲在厨房吃寿面,而她却鸠占鹊巢坐在这里接受众人的道贺!
朱祐樘神色淡然,目光似在欣赏殿内的舞伎,又似望着别处,极少说话。
自那日他怒气冲冲离开后,张婳再也未见过他,即便今晚两人共坐一席,他连正眼都未看过她,除了礼节上的话,连一句话都吝于与她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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