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澄蓝,没有一丝云彩,如一汪剔透的蓝琉璃。
风很大,呼啸着穿过耳畔。
张婳似一只折翼的蝴蝶飞速地下坠,她张开双臂,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在享受飞翔的感觉。她右手忽地一扬,细索钩已牢牢地勾住横生在峭壁间的一棵松树,下坠之势陡地止住。
张婳紧紧地握着着细索钩,慢慢地移到山壁突起的石块上,收回细索钩,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望着广袤的穹苍,心中呐喊,我自由了!!!
那本地志她看了不下百遍,南海子的每片树林,每块绿地无不刻在她脑海里。她又事先实地勘察过,看到悬崖山壁间长满松柏古藤,便想出这招死遁。
她特地将苏选侍带到悬崖边,故意拿箭指着她,开山见门地挑明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故意说即便杀了她,将她弃尸于此,也绝不会被人发现。
苏选侍恨她入骨,一直想杀了她取而代之。她算准了苏选侍一定会孤注一掷,杀了她,将她推下悬崖。
呃,其实即便苏选侍不将她推下悬崖,她也会“不小心地”地滚下去。
苏选侍毕竟还是嫩了点。堂堂太子妃在围场莫名其妙地失踪,皇帝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她的人或尸体。以锦衣卫的缉捕追踪能力,岂会查不出她和苏选侍来过悬崖边。更何况她沿路故意留下记号。
苏选侍亲眼看着她掉下万丈悬崖,有苏选侍这个人证,相信所有人都会认定她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太子妃张婳这个人了。
张婳唇角微微翘起,苏媚,杀死太子妃的罪名你背定了。这回即便是朱祐樘也保不了你。你等着皇帝的雷霆之怒吧!
张婳拔出插进衣服里的白翎羽箭,随手掷下山崖。若不是身上穿了这件刀枪不入的金蚕丝背心,她也不敢诱骗苏选侍杀她。
“大伙儿小心行事,这次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把尖细而熟悉的声音忽从崖顶飘下来。
张婳心中一紧,是汪直的声音。他又想做什么?遂忙竖起耳朵静听。
汪直又说道:“万贵娘娘说了,谁能拿到太子的人头,赏金一万两,还可以连升三级。”
其他人均兴奋地道:“属下定会竭尽全力。”
汪直继续说道:“我会派人将太子引入围场西面,你们几个负责解决太子身边的暗卫,你们几个埋伏在围场,务必一击得手。”
“是。”其他人恭敬地应道。
之后崖顶一片寂静,再无任何声音传来。想必那些人已然离开。
张婳心怦怦怦直跳,老妖妇又想刺杀朱祐樘!!!!
她抬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内心激烈地斗争着,要不要去通知他呢?可好不容易逃出来,若回去,日后再想要以死遁逃走,只怕难如登天。
转念又想道,这么多年来老妖妇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朱祐樘还不是好好地活着。凭朱祐樘的心机与才智,这次也必定可以逢凶化吉。
张婳这么一想,便心安理得地借助细索钩爬到崖底。
忙活了半日,累出一身汗,张婳坐在草地上,靠着参天古树,休息了一会儿,撩起衣裙,解下包袱,提在手里掂了掂,像一只偷着油的老鼠,笑得眉眼弯弯,这么多珠宝够她花十辈子了。
张婳打开包袱,却愣住了,琳琅满目的珍宝上面居然有一包金叶子。
她挑选的珍宝虽然件件价值连城,却远不如金叶子实用。那些珍宝不是人人都可以买得起,想将它们换成银子,恐怕得花费一点时间寻找买主。
是谁这么细心放了一包金叶子?
她忽然想到了朱祐樘。是他么?他知道她要逃跑么???
她想起那夜朱祐樘带她去城楼看星星,教她辨认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教她记住北斗七星。他说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找到它,便能找到方向,永远都不会迷路。
她摸了摸身上刀枪不入的金蚕丝背心,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朱祐樘。
他明知道她要逃跑,怕她迷路教她看星星辨认方向,怕她遇到危险,送她天下独一无二的金蚕丝背心,怕她没有银子花,偷偷地塞了一包金叶子给她。
张婳皱眉望着璀璨耀眼的金叶子,出神良久,最后收拾起包袱,重新将它系在腰间,放下衣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环顾四周,果然像地志上所写北面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崖顶。
小径极窄,仅容一人可以通行,山势陡峭险峻,好几次张婳踩到松落的石头,险些滚下崖,幸好及时抓住山壁间的古藤,才死里逃生。爬到山顶已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地上大喘了一口气,便向西面行去。
约莫走了一柱香时间,发现地上有打斗的痕迹,旁边的树枝似被利剑砍断,枝叶上染了殷红的血迹。
张婳心怦怦怦直跳,快步向前奔去,没走多远,又看到地上赫然有一大滩血迹。
血迹未干,人应该还未走远。
张婳脸色煞白,定定地望着那滩血迹,是朱祐樘受伤了么?沿着血迹往前走,到了岔路口,发现左边树枝上挂了一片衣角,忙奔过去,取下来细看,却是一块月白色暗纹衣角,她认得这是朱祐樘的衣物。
朱祐樘应该中了埋伏,带伤从这条路逃跑。
张婳心下焦急,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地上有几滴血迹,心中忽地一动,以朱祐樘的机智,即便逃亡,也绝不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踪迹让敌人有迹可寻。这些痕迹说不定是他故布疑阵,用来迷惑敌人。
她转头望向右边的道路,沉思片刻,便向相反的方向行去,心下暗想,朱祐樘受了伤,一定跑不远,也许躲在哪个山洞里面。遂沿途仔细地搜寻,却连一个山洞都没有发现。
若她不能赶在刺客之前找到朱祐樘,也许……
张婳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心下默默地道,朱祐樘,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来救你。
“纪安!纪安!”她一面奔走,一面小声地呼唤。
纪安是他的化名,即便被刺客听到,也不会联想到是朱祐樘。
前面参天古树后面的青翠古藤忽地缓缓掀开,朱祐樘面色苍白如纸,唇边却依然含着一抹温雅的微笑,双眸亮如星辰。
张婳大喜若狂,眼角却滑落晶莹的泪珠,飞奔过去,只见他胸前衣衫被血浸透,伤势似乎极严重,忙动手解开他衣袍,却见他左胸靠近心脏处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剑势若再偏一分,也许他就没命了。
她不由看得心惊肉跳,忙取出怀中的金创药,将药粉洒在伤口处,又撕下半幅裙摆,替他包扎伤口,无意间抬头却见朱祐樘含笑望着她,不由大是纳闷,他不是吓傻了吧?这种情况还能笑得出来?
朱祐樘微笑着替她将一绺碎发拔到耳后。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身边人的背叛,习惯了不再相信任何人。
从小伺候他的嬷嬷,他视她如亲人的人,竟然一直暗中在他饭菜里下毒。
他第一个宠爱的女人,哄他喝瘾性毒药,妄想将他变成一个荒淫暴戾之人。
……
诸如此类之事,多如天上繁星,有些他记得,有些年岁久远已不记得了。
他习惯了用微笑面对所有的背叛和谎言。
他知道张婳想要离开皇宫,想从围场逃跑。他连自已的安危都不能保证,有什么资格留下她,让她陪着他过担惊受怕的生活???
可他没有想到,张婳会回来!明知道有危险,却仍然回来!!!
张婳解开衣带,想将身上的金蚕丝背心脱下给他穿上。朱祐樘却按住她的手,含笑道:“现在只有你保住性命,我们才能有希望逃脱。”
张婳想想的确如此,遂系回衣带,担忧地说道:“殿下,刺客虽然追错了路,可过不了多久便会知道中计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朱祐樘微笑道:“好。”
他伤势极重,咬牙走了一步,却险些摔在地上。
张婳忙扶住他,想了想,从鞋底取出匕首,砍了几根粗壮的树枝,用绿藤将它们绑成一个木伐,扶着他躺在上面,又拿数根绿藤编成一根粗壮的绳子,将它一端系在木伐上,另一端绿藤扛在背上,飞快地向前奔去。
奔了一段路,张婳没有听到朱祐樘声音,心下有些惊疑,不会伤重死了吧?于是回头张望,却见他双眼明亮,含笑望着自己,心不由跳了一下,忙回头继续向前跑,心下暗自腹诽,从见面到现在,他一直都在笑。吃错药了吧?被人追杀也值得他这么开心么?
十几道黑影忽悄无声息地从林间飞掠而出。
张婳脸色大变,顿住脚步,紧张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心下飞快地盘算,看他们的身手,武功必定个个都出神入化,说不定她还没掏出暗器便被他们杀了。虽然可以趁他们不备用袖箭偷袭,但即便侥幸杀死一两个,也绝无可能从其他人手中逃走。
呃,敌众我寡,实力悬殊。他们只有一个下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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