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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印望着父亲威严的脸,脑子有些放空。云向涛看着面前的儿子,忽然发现好久没有好好的看看这个孩子了。比起年轻时候的自己,还丰神俊朗很多呢。看到云天印的样子,他忽然心情很好:“天印,最近读什么书啊?”云天印低下头,嘀咕一声:“还能有什么,圣贤书呗。”“好,不错不错。心儿,帮我把烟点上。”云向涛说着,放松的倚在长椅把的软垫子上,王冰心见状,赶忙去收拾,同时还不忘盯着儿子挤眉弄眼。云天印把脸挪开,只当没看见。
“小子,读书我是信你的,只是你知不知道,这书读了,都能读出什么来呢?”云天印默然不语。云向涛满意的看着儿子听自己训诫的样子,继续说道:“读了书,就有了气,腹有诗书气自华,气场有了,就有了人脉,再接下来呢,就可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最后你当起这个家来,就有了门户。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说何如?”
云天印依然沉默着,王冰心此时已经服侍他吸上了烟,云向涛狠狠吸上一口,满足而缓慢吐出:“你老子今儿找你说这么多,你得知道你听了什么了,天印,你也不小了,那个闺女不错,成了了事,省得心里还有惦记,你早点成家,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本来这话,该是你娘说,怎的我听闻她说是说了,你好像没听进去?”云天印自嘲的笑笑,终于发话:“爹,其实事情不如你想,”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般:“爹,其实是这样的,儿子我,爱的是二姐。”
云向涛乍一听,立刻皱起眉头,两只手都搭在了烟管上,王冰心面如土色,惊惧的瞪着儿子。云向涛说:“小子,你再说一遍?刚刚你说的是个什么东西?”云天印抬起头,目光坚定:“我说,我爱二姐,我爱云宛珠。我非她不娶。”
“啪”的一声脆响,吓得王冰心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只见云向涛手里的烟管子被他掰成两段,里头糊糊的不知露出些什么东西,染脏了他的绸褂子。“行,可以。我这把可算是听懂了。”云向涛用少见的敏捷跳下长椅,快步走到王冰心身边,有些滑稽的蹲下去直视着自己的三姨太:“冰心哪,我没听错吧。你娘俩行啊,这么长时间,就瞒着我干这等好事么。”王冰心哭得乱七八糟,满脸的脏兮兮的妆彩让她显得狼狈而可怖:“老爷,天印没干什么,他就是,一时糊涂,说说而已,老爷万不可这样乱猜忌。”
云向涛犀利凶狠的看着儿子:“云天印,你娘说的可是真的?老子再给你次机会,刚才我听没听错?”云天印眸色深沉,坚定而勇敢的回看着怒气蒸腾的父亲:“没有听错,千真万确。”
“好好好。”云向涛怒极反笑,“进来人,多叫几个。”里面闹得很凶,云向涛的怒火此时早已被传遍了云宅,管家一听召唤,立刻带了几个人进去,一刻也不敢耽搁,免得触了老爷盛怒的霉头。“你们,把这个逆子给我捆起来,暂时押到柴房去,什么都不许送去。”话音刚落,满屋皆惊。接下来,一句更加可怕的话掷地有声:“老五,你给我连夜把家里的左右支都找来,明日进祠堂。”王冰心哭嚎起来,她胡乱的爬着,像遇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丈夫的衣角:“向涛,你不能这样做不能,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云向涛无情而大力的甩开王冰心的手,咬牙切齿:“做出这等好事,还敢求情。都好好扪心问问,这么多年,有没有对你们动过家法?养不教父之过,小崽子没人管太久,就算折了这个丢人现眼的货,我也不能丢了祖宗尊严。我云家还不至于如此。还有另一个,我现在就去问,不行一并捆了,趁早弄死拉倒。”
云向涛一股脑的怒斥,回头看到几个小仆唯唯诺诺,看着儿子愣是不敢上前,血气上涌,更加气恼:“连你们也来?再不听我使唤立刻打出府去。”小仆吓得赶紧上前,早有人取了绳子,哆哆嗦嗦的要去捆云天印。云天印长叹一声,低声安慰:“你们不必怕,父亲恨的是我。尽管来吧,不必押着我了,我自己会走。”天印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深深的望着父亲:“爹,不必去找姐姐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她怕是还不知此事。祖宗家法,我都受着,心甘情愿,只是,我的心意不变。”
云向涛面色青白,嘴唇哆嗦,石破天惊的喊道:“滚!!!”
云向涛不理会晕厥在地的王冰心,一刻也不肯停,立刻奔去了女儿宛珠和正妻那完琦的住处,这二人平日里宿在一处,那完琦比较喜爱早睡,此时二人应该是睡下的。也没让人通报,云向涛直接推开房门,却正好对上了妻子那完琦平静的脸。也许是早前听到些风声,此时她合衣坐在房中,像是在等他。
云向涛冲着丫头简短的吩咐:“掌灯。”
房中随着光亮的到来显得温暖柔和起来,云向涛看着那完琦,缓缓坐在她的对面。记不得上次见到她到底是何时何地了,那完琦是谁,那完琦的过往,那完琦的样子,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忆竟那样僵硬,几乎摸不到脉搏。
完琦看着怀怒而来却有些吃瘪的丈夫,冷淡应道:“这么晚了,有事?”
“完琦,此来确实有事。我来找宛珠,你把她叫出来,就回去睡吧,我有事要跟她问问。”
那完琦的脸上现出一瞬间的冰冷悲愤,立刻被平静掩盖:“宛珠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有事你可以跟我问,我日日和她在一起,她的事我都知道。”
云向涛默默的望了完琦一会儿,嘲讽的扯起笑容:“你知道?你可知道,她可能和谁搞到了一起?”完琦也轻轻扯起笑,回道:“和谁也不会是这府里的人。我和孩子说过,你们云家的男人,是靠不住的。爱谁也不能爱这个姓的男人,免得日后恼恨度日,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去了庙里当个守灯的人,也不用来还这个情业了。”云向涛语噎:“你…你…真是没意思。这么多年,还是这般阴阳怪气。你可知道她竟然来勾引我儿子。天印刚才和我信誓旦旦要娶她,这等丑事,家门不幸。”那完琦忽然笑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哈哈,你儿子爱上我女儿,关宛珠什么事。宛珠还小,不谙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找亲家的事,宛珠可是全交给我的。自己的心头肉不争气,反倒来找别人麻烦,不知是谁阴阳怪气。”云向涛心里怒火又一次窜起,可又无话辩驳,“无理。你既然这般烦我烦这个家,怎么早些时候不自己走路,你若就是喜欢伺候佛祖,怎么不去庙上去。合着你还是怪我没揣测明白你心思,送你一纸凭证?”那完琦不动声色,双手紧紧握拳,骨节泛出白色:“谁让我给你生孩子,谁让我不放心让这孩子落入你手里。谁让我遇上了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这个脏地方我喜欢?实话说来云向涛你其实也是个傻子,你什么都不懂,真可怜。你既然开口赶我,你给我这栖身地我也不稀罕。纸笔都有,你尽管写了,我即刻就走,以后的云家族谱,可千万别写我名字,宛珠反正也是要嫁人的,我们娘俩自来就会走得干净。”
那完琦此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云向涛瞪着眼,气得浑身发抖。云宛珠忽然从内屋跑出,她满面泪痕,扑到二人中间,语不成声:“娘,你这是要干嘛,为了我,你要被爹休掉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傻。爹,今日之事我已听说,实话说,他的感情,我知道些,但我和弟弟的确是清白的。你不要迁怒我娘,也不要怪罪弟弟。”那完琦道:“你胡说些什么,你怎知是这老货要休了我?你为何不说是你娘我休了他。你那个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要做出来给他看。还有,别什么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我早告诉过你,你三姨那边那档子事那些人,跟我们娘俩没任何关系。”
云向涛深吸口气,控制住狂跳的心,转向云宛珠:“你知道他喜欢你,怎么不早些来告诉我。告诉了我,也不必让他说出那些混账话来气我。他有了这念头,就给他打死在胎里。说来说去,你知道还不避讳,听下人们说就你和他玩的最多,知恶而为之,你也该罚。不必捆,你也去柴房呆着,到另一间去,你两个此后不必见面,明日你也给我到祠堂去,该怎么罚,让大家说。”
云宛珠眼光一直落在母亲身上,她身子一直不好,直到听到父亲让自己去柴房了,她才擦了擦眼,起身领罚去了。云向涛折腾了一晚上,此时已是深夜,他只觉得喉干眼花,恨不得眼前立刻有个床伸过来。他看也没看那完琦,直接走了。
这夜的月亮很好,只是晚上有些微凉,云天印靠在柴房的矮窗边上,眼神落寞。另一边的房内,宛珠有些不抗冻,便拉了几块柴板子垫在屁股下面,还是有些凉意。别说睡觉了,连打个盹都不可能。宛珠嗔怪的看着幽亮的月亮,“照得这样白,我都睡不了,别说是娘,她睡觉最轻,都几时的天了,你怎么还这样照着,真是讨厌。”说罢她快速的搓着手,忽然右手的小指尖一热,她“哎呦”一声,低头一看,剜下来一大截指甲来。指肉上瞬间流出了血,宛珠急忙含在嘴里,嘶嘶喊疼。她看看月亮,又看看指甲,心里烦成一团。隔了好久,方才混沌睡去,就这巴掌的时间,竟然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梦里她记得自己在边上,看着母亲抱着襁褓里的自己摇来摇去,边摇边说:“好闺女,娘先走一会儿,你以后累了再来。”说着她就放下自己,用右手的尖指甲对准左手腕,猛地一划,热气直冒的血涌了出来,那血液铺天盖地的,仿佛怎样也止不住。宛珠在旁边吓得想叫,母亲的血流到脚边,她想捂住母亲的手腕,却不敢踩上她的血。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宛珠感觉自己被一股不间断的大力摇来推去,睁眼一瞧,却是母亲房里和她情同姐妹的老丫头大明子,平日里宛珠爱叫她明姨。明姨和母亲年龄相仿,是老家带来的陪嫁丫头。那家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老仆人。明姨平日话语极少,表情也极少,出了名的嘴严手勤。可是此时她却极其诡异的望着宛珠,宛珠揉揉眼,外面已经是大亮一片了,明姨这嘴唇怎么是青灰青灰的,她夸张的瞪着眼,双手乱舞,比划得宛珠眼花缭乱。“明姨,你咋了。慢慢说,是爹他们来抓我了?我今日要进祠堂……”“死了,死了,宛珠,小姐,她…..”云宛珠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抓住大明子的手,这老丫头立刻被她的手冰的哆嗦一下。“你说什么?谁死了?明姨,你说谁死了?”大明子望着云宛珠,眼泪成串流下,终于低声的哭了出来:“你娘,没了。”云宛珠闭上双眼,身子一软,倒在了大明子的身上,彻底的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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