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穿成苏培盛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弘晖

?    康熙四十三年

    十月

    放在二十年前,苏伟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刀架着脖子,带着一身的伤走在一条前途未卜的小路上。

    虽然曹卓为了逃避追捕,如苏伟预料般带领众人进了四阿哥庄子的地界,但接下来该怎么办,苏伟心里还没有切实可行的计划。这一片田地已经收割完成,地垄间除了成堆的打谷草,几乎是一片空旷。

    “苏公公……”絮儿突然轻唤一声,向苏伟身边靠了靠。

    苏伟回头看看她,猛然想起絮儿跟着诗玥来过京郊的庄子,遂赶紧安抚道,“絮儿别怕,咱们到屋子那儿就能好好歇一歇了。”

    絮儿抿了抿唇,垂下肩膀,点了点头。

    苏伟暗吐了口气,继续跟着人往前走,却见不远处的草堆后转出了一个牵着骡子的小男孩儿。为首的曹卓慢慢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苏伟一颗还未落定的心立马又悬了起来。

    谁知,小男孩好似根本没在意他们,牵着骡子自然而然地绕到了另一旁,摇头晃脑地与众人擦肩而过。苏伟紧皱着眉头,脑子里加速旋转着合适的逃生计划,却被小牧童远去渐起的歌声拍成了幸福的二傻子。

    “小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狂……”

    苏大公公发誓,这绝对是他活了前后两辈子,五十多年间听到的最好听的一首《小二郎》。

    一行人走到田地间的小屋旁,未见农夫,但烟囱里还冒着热气。曹卓蹙着眉头正犹豫,苏伟身后的絮儿突然说话了,“那个,这位大人,我,我——”

    苏伟被絮儿的突然发声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女孩儿平时看着心思不坏,只是太过单纯。但兴许是性子未经磨练,容易紧张冲动,之前在良乡外也是因为她的惊叫,引来了曹卓等人。苏伟实在是怕,这次她会再露马脚。

    “你想说什么,”钮祜禄氏的侍女慕兰拉了拉絮儿,“咱们在人家手里,还是安静些好。”

    “我……”絮儿看了看慕兰,脸色微红,“我想如厕,忍不住了……”

    侍卫中有了不怀好意的哄笑,絮儿的脸更加红了,苏伟脑中却是一清,转头对曹卓道,“喂!姑娘们都走了一路了,怎么着也该方便方便了。你好歹也是朝中官宦,总不至于这样为难一帮女孩子家吧?”

    曹卓瞪了苏伟一眼,看了看闷着头的絮儿,转身对两个人道,“你们领着她们去,不许走远了!”

    “是,”两人拱手领命。

    苏伟看了一眼库魁,示意一起跟上,却被身旁的大个子拦住,“你们干什么去?”

    “人有三急,我们也走了一路了,”苏伟抬头冲大个子道。

    “那怕什么,就在这儿解决呗,”大个子斜了斜嘴角,“正好咱们也看看,公公的那啥玩意是怎么割的,啊哈哈哈……”

    旁边的人都在笑,苏伟冷下了脸,转头对坐在地垄边的曹卓道,“这就是你带的人?你还没告诉他们现下是什么处境吧?这些人是不是还以为跟着你有肉吃、有官升呢?”

    曹卓瞥了苏伟一眼,脸色阴沉的厉害,“带他们俩去方便,小心别让他们闹出幺蛾子来!”

    大个子看了看曹卓,撇了撇嘴一低头,跟个胖子推着苏伟和库魁往屋子后头去了。

    “算你命好,”大个子在苏伟身后嘟嘟囔囔道,“你看回头我怎么收拾你。”

    苏伟冷哼一声,先一步绕到了房屋之后。凌空一刀劈下来,大个子还来不及叫一声,便如小山般倒在了地上,跟着库魁的胖子见状刚要回头,刀锋已经到了眼前。

    几乎与此同时,身后喊声四起,刀剑相碰。

    “苏公公,你没事儿吧,”傅鼐一手拎着带血的刀,一手扶住苏伟。

    “我没事儿,”苏伟深深地吐了口气,这才发觉身上竟火烧火燎的痛,“絮儿她们呢?”

    “苏公公放心,几位姑娘都平安救下来了,”傅鼐放轻了声音。

    “那就好,”苏伟有些虚浮地一手撑着墙,眼前一阵眩晕过后,就见拐角一身熟悉的玄青色蟒袍。

    “主子,我先带库魁公公去疗伤,”傅鼐适时地一俯身,将屋子后头的一片清净留给了两人。

    苏伟勉强地仰着头看四阿哥,却见那人铁青的脸上,两颊已经微微凹陷。

    “胤禛,”苏伟伸手,身子便是一晃,好在被四阿哥及时抓住,“你别又教训我,”苏伟把头靠在四阿哥脖颈里,“我都受伤了……”

    四阿哥缓缓地吐出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子逐渐温软起来,只是箍着胸前那人的手臂越来越紧。

    曹卓一行人死的死、抓的抓,曹卓本人伤了腿,又被四阿哥下令抽了四十鞭子,押运进京时已是半条命了。

    苏伟等人在庄子里做了短暂的休整,便也匆匆地回了京。此一次,虽说主子们安全回府,丫鬟们也都没事儿,但府上还是折了二十几个侍卫,这些活生生的人命摆在那儿,即便已经安全,大家也难展笑颜。

    傍晚,马车到了四爷府,苏伟被扶下车,看着自家的大门,刚想舒口气,就见小英子一路飞也似的跑了出来。

    “小英——”苏伟的招呼打到一半,李英却直愣愣地扑到了四阿哥脚下,“贝勒爷,您快去看看吧,弘晖阿哥不好了!”

    平地一声雷炸响在贝勒府的上空,苏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跟着磕磕绊绊的四阿哥跑到了福晋院里。只记得,他们刚进门时,一室的哭声与苍白……

    福晋抱着弘晖坐在床上,脸上泪痕已干,嘴里轻哼着安眠小调儿,丝毫不顾诗瑶在一旁惊恐的呼唤。

    四阿哥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福晋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紧闭双眼的弘晖,轻声道,“爷小声点儿,弘晖睡着了……”

    “弘晖,”四阿哥半跪到床前,颤抖着抚上弘晖的脸,“弘晖醒醒,阿玛带你去跑马,带你去射箭,弘晖……”

    苏伟站在门口,见弘晖僵直的身子、四阿哥含在眼眶的泪、福晋恍惚的神色,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请贝勒爷、福晋节哀,弘晖阿哥去了,”苏伟俯身跪下,嘴唇几乎失去了全部血色。

    一屋的奴才见状,纷纷止了悲戚,带着哭音齐声道,“请贝勒爷、福晋节哀,弘晖阿哥去了。”

    “啊——”福晋突然一声长泣,面上血色尽失,仰头晕了过去。

    “主子,主子,”诗瑶扑到床前,四阿哥紧闭双眼,硬生生地止住了身子的颤抖,强声道,“叫太医来,叫太医……”

    这一天,对于苏伟来说是最不想记得,却深深印在脑海中的一天。

    弘晖阿哥的离世,似乎在顷刻间带走了四爷府的所有生气。福晋病倒,两位小格格病倒,西配院里也只剩了李氏、宋氏,勉强主持大局。

    而四阿哥,则把自己关到了书房里,谁也不见,什么话也不说。苏伟几次走到门口,抬眼看看屏风后的人影,都只将饭菜放下,默默离去。

    三天后,四贝勒府举丧,皇上巡视永定河中得知消息,传回圣旨,弘晖以世子礼下葬。并令宗人府追审罪犯,务必抓到背后指使,严惩不贷。

    弘晖的丧礼办得并不大,但也算庄重,各位皇子府上都送来了丧仪,朝中重臣也前来吊唁。十四阿哥从宫中出来,在府上住下帮忙操持。

    这一晚,苏伟没有回自己的屋里睡,而是蜷到了书房外的榻子上。

    半夜,四阿哥由书房走出,坐到了苏伟身边,苏伟起身,两人在一片黑暗中相拥。

    苏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与他的四爷这样深刻地拥抱过,只是觉得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将他带回了千百个夜晚前,那些他们只有彼此的日子。

    丧礼过后,四阿哥还是经常沉默,苏伟陪在他身旁,也不怎么说话,偶尔会抽空跑宫里一趟,或者偷偷地在屋子里鼓捣些什么。

    张廷玉、傅鼐等人每天来去匆匆,内务府的账目已经理出头绪,曹卓等人的口供直指凌普,似乎一切合情合理。但苏伟、库魁俱见到了何舟,曹卓也供认不讳,宗人府上奏的折子里便又添上了直郡王一条,只等皇上回宫再做定夺。

    十一月初

    张廷玉入府,将调查到的曹卓底细呈给了四阿哥,“贝勒爷,这曹卓确实是凌普的家臣,底细还算清楚。平日里为人谨慎,做事也勤勉,凌普很看重他。”

    “谨慎、勤勉?”四阿哥翻了翻那几张纸,“他和纳兰揆叙、鄂伦岱有没有接触过?”

    “这个不算肯定,”张廷玉弯了弯腰,“但微臣从他同僚那里听说,前一阵这人突然很慌乱,整天心不在焉的,后来又突然好了,开始在内务府抽调奴才,又往武备院跑了几次。”

    四阿哥冷冷一笑,“那便是了,突然转了性子,肯定是因为有人给他做了什么保证。这凌普虽然不聪明,但总还知道忠心,他们从曹卓这儿下手,也是理所当然。”

    “贝勒爷,这直郡王从中作梗,咱们是知道的,”张廷玉拱了拱手,“但曹卓这儿抓不到切实的证据,直郡王又对外说何舟早已被他赶出府邸,事实上这人确实一早就被划掉了宫中的记档。而咱们这儿,马廉的话怕是不能作为证据。要想搬倒直郡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四阿哥面色清冷,“没关系,不急。我有一点还觉得奇怪,就算何舟被划去了宫中的记档,但他是直郡王的奴才,知道的人可不少。直郡王费心竭力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怎么会在这事儿上出了纰漏呢?”

    张廷玉敛眉思索片刻道,“贝勒爷是怀疑,这何舟是被旁人□□去的?”

    “未必是旁人,”四阿哥走到了窗口,“直郡王身边一心两用的人可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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