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熙二十八年
自回宫后,苏伟几个就陷入了准备年节的忙碌中。今年除了支出赏银,清点库房,还有中院的种种事宜。
腊八节,宋氏的娘家也收到了四阿哥赏赐的腊八粥。
十二月中旬,后宫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儿。
十二月初十,庶妃王氏有意损坏温僖贵妃的赏赐,对贵妃大不敬。温僖贵妃下旨,王氏藐视宫规,不敬尊长,今日起贬为宫女,搬出储秀宫,到浣衣局当差。
十二月十二日,皇上因不忍太后长年住在久经失修的慈仁宫,又因怀念太皇太后而难以入经慈宁宫,特奏请太后搬到新修筑的宁寿新宫颐养天年。
十二月十五
钟粹宫
众妃拜见温僖贵妃
宜妃的轿子落在门口,正碰上惠妃远远而来,“哟,惠妃娘娘可算是清闲下来啦?”
惠妃没说话,朝宜妃略点点头,转身往门口走。
宜妃一笑,迈步跟上前,“怎么?太后搬出东西六宫,惠妃娘娘没处尽孝了?还是,皇上的决定让惠妃娘娘碰到钉子了?”
惠妃转头看了宜妃一眼,“妹妹何苦句句相逼?本宫只是想尽一尽后妃的孝心罢了。”
宜妃冷哼一声,转身率先进了门。
这一日的拜见,除了身染顽疾的荣妃,其余嫔妃都到了。
赫舍里氏坐在门口的绣墩上,看着满屋的妃子扬声冲温僖贵妃道,“娘娘,今儿个的人可真多,要说咱们后宫也怪,这要得病一起得,要康复又一起康复了。看来,这万般良方,还不如那一身吓出的冷汗好用呢。”
温僖贵妃笑笑,没有答话。
康熙二十九年的朝宴设在大年初一
这一日的宴席颇为热闹,因有蒙古贵族和俄国使团的到来,众人的酒喝得都有些不受控制。
四阿哥酒量不错,但几番下来,耳朵后也红了起来。
苏伟把酒壶交给张保,自己跑出殿门去要醒酒汤。从御膳房回保和殿的路上,一个着孔雀补子官服的大臣站在角落里,扶着墙根弯着腰。
苏伟纠结了一番,还是拎着食盒凑了过去,“这位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那人喘了两口气,冲苏伟摇了摇手,“酒喝得多了,胃里不舒服。”
苏伟放下食盒,“奴才这有醒酒汤,您喝一碗压一压吧。”
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公公。”
苏伟把食盒打开,汤还没端出来,只听一阵呕吐声,一股异味幽幽传来。
苏伟赶紧招呼两个小太监来打扫,又上前帮人拍拍背,看这人面红唇紫的很是担心,遂开口道“大人醉酒至此,怕要御前失仪,不如跟奴才去偏殿休整休整吧。”
那人吐完了,虚弱地站起身冲苏伟道,“有劳公公了。”
苏伟把人送到偏殿里,喂下一碗醒酒汤,又寻了一名小太监来看顾。
临走时,对方支起身子拉住苏伟道谢,“敢问公公名讳,在哪里当差?鄙人改日定送上谢礼。”
苏伟连忙摆摆手,“大人不必客气,奴才苏培盛,在四阿哥手下当差。”
“啊,原是四阿哥的人,”对方点点头,“鄙人年遐龄,任内阁学士,改日碰到四阿哥必好好谈提一提公公今日助人之举。”
年遐龄?苏伟愣了一下,躬身道,“多谢大人,这都是奴才该当做的,不值一提。奴才还要伺候四阿哥,就先告退了。”
走出偏殿,苏伟脑子里还在打转,这人的名字着实有点儿熟,年遐龄,年……一条线索在苏伟脑中闪过,年羹尧!年氏兄妹的父亲。
朝宴过后,苏伟跟四阿哥提起了年遐龄的事儿,但却没有办法特意提醒四阿哥去留意年家人,他总不能说年大人的儿子未来会助你登基吧。
不过,四阿哥是慧眼识珠的,听了苏伟的描绘,四阿哥对这位没有丝毫架子,对奴才都彬彬有礼的内阁学士顿生好感。
康熙二十九年 二月十八
苏伟一早等在阿哥所的正门口,约在巳时,一个公公领着一个粉色蝶穿百花团纹长裙的女子,另跟了名浅绿色宫装的丫鬟缓缓而来。
到了近处,苏伟一躬身,“李格格安,奴才苏培盛,奉四阿哥之命,来迎小主的。”
“苏公公请起,”一个颇为娇俏的声音道。
“谢李格格,”苏伟站起身,领路的公公到苏伟前一拱手,“苏公公,李格格就交给您了。”
苏伟一低头,“多谢这位公公了。”
进了阿哥所的大门,李氏左右看看,微笑着冲走在前头的苏伟道,“苏公公是贴身伺候四阿哥的?伺候多久了?”
“回李格格的话,奴才在四阿哥身边,有近七年了。”苏伟恭谨地答道。
“七年啦,”李氏捏捏手指,“能伺候这么久,苏公公一定很得四阿哥器重。”
苏伟微微一笑,“是主子宽宏,不嫌奴才粗苯。”
“苏公公太谦虚了,”李氏一乐,“小女初来乍到的,以后还要苏公公多多指教呢。”
苏伟转身低头道,“小主客气了,格格若是有事儿直接吩咐就好。”
苏伟一路将李氏送到正三所中院东厢房,跟在李格格后的小宫女向苏伟一俯身,“小婢喜儿,有劳苏公公跑一趟了,这点儿小巧给苏公公喝茶用。”
一只颇为别致的荷包递到苏伟手里,约莫是二两银子,不算多、不算少,苏伟接过荷包,躬身道,“谢小主赏赐。”
李氏进院,并没有立马得到四阿哥垂青,和宋格格当初一样,被晾在后院一个多月。
不过,李格格与宋格格不同,对此完全没有在意,每天都玩得很开心。一会儿踢毽子,一会儿打双陆,一会儿去御花园逛逛,一会儿到后院井边看看。过了没几天,就和大阿哥、三阿哥院子里的格格玩到了一块儿,常结伴去御花园逛,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宋格格完全两种风格。
三月
皇上移驾畅春园,特意在讨源书屋给阿哥们辟了读书的地方。是以,众位迁宫的阿哥都被接到到了畅春园居住。
苏伟第n次的为四阿哥收拾了一大堆箱子,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宫,驶进畅春园。
畅春园,曾经的三山五园之首,康熙爷驾崩之地,一堆的传说,一摞的慨叹。可惜的是,现代人只能从残留的两座琉璃山门一瞥当年的胜景。
不过,苏伟是有幸的,他坐在四阿哥马车上,晃荡着双腿,随着銮驾的庞大队伍,缓慢地驶入了这座皇家园林。
没有所谓的雕梁画栋、红墙绿瓦,有的是与皇宫完全不同风格的娇媚。掩映在绿树丛荫中的卷棚瓦顶小屋,有不知品种的花卉开在石路两旁;玲珑的流水在乱石间缓缓流过,激起的水花或溅起几只小虫;竹林、柳林中或有仙鹤驻足,或有孔雀翩飞。
若不是凌乱划一的脚步,马踏石子的清脆,苏伟会以为自己到了仙境。
四阿哥被安排到了讨原书屋旁的承露轩居住,苏伟利落地指挥小太监们收拾屋子,摆放物品。这次跟着来的大太监有张保、王朝倾、刘裕、岳久,除了木头一样的张保,其他太监自然是惟苏伟之命是从。
阿哥们居住读书的地方位于畅春园的西花园,并不在畅春园的主体部位。不过西花园内湖泊遍布,各建筑都是临水而建,别有一番姿色。水边杨柳依依,虽是三月,却已经有了翠绿的颜色。
离开红墙黄瓦的皇宫,苏伟像是脱了笼子的鸟,回到水里的鱼,站在湖边大口的吸气。
拜见过皇上的四阿哥,回到承露轩时,正看到他的贴身大太监站在湖边的石头上拼命的呼吸,嘴角带着难掩的笑意,一张清秀的脸在绿枝掩映中更显白皙。
没有高高耸立的皇墙,眼前是一片碧绿的水连着碧绿的堤,苏伟很想哇哇大叫两声,发泄出心中的黑暗情绪,不过深入骨子的规矩还是让他抑制了一时的冲动。平静下来的神经在缕缕春风中突然感到一丝异样,猛地回头,四阿哥背着手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主子?”苏伟下意识地一迈腿,却忘了自己站在石头上,一脚踩空,人向前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四阿哥几步上前,一把揽过倒下来的苏培盛,惯性作用下,苏伟一头撞在四阿哥的肩膀上,脑袋发出砰地一声。
“唔!”苏伟捂着被撞的额头,呲着牙。
四阿哥无奈地瞪他一眼,“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的,自己站在石头上自己都忘了。”
苏伟瘪瘪嘴,偷瞄一眼四爷,却刚好看到对方的下巴。
恩?苏伟一激灵,迅速挣脱四阿哥的怀抱站起身。跟着四阿哥的太监、侍卫此时都或低头,或背身,除了一个硬邦邦的直视他们的可以直接忽略的张保外,貌似没什么人注意到刚才的一幕。
苏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多谢主子相救,奴才下次一定注意。”
四阿哥撇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向屋里走去,苏伟狗腿地跟上,却总恍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等进了屋子,四阿哥坐在书桌后,苏伟才猛然反应过来,个头,身高!
刚刚四阿哥揽着他腰,他到四阿哥肩膀,等他站起身,才和四阿哥平视。从什么时候起,四阿哥竟和他一般高了?
在承露轩住了几天,不管是阿哥还是奴才心情都很欢快,离了皇宫,好像那些束人的规矩也放宽了不少,奴才们也能享受点自由时光。只不过有一人比较例外,他们最受看重的苏公公,这几日总是很奇怪,动不动就挺直着身子往站岗的太监旁一立,斜着眼睛瞄人家头顶,搞得值守的太监们一见到苏公公就紧张。
苏伟并不了解大家的想法,他只是有点儿郁闷。要说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条件他已经严重残缺了,如今连外在体型都短了人家几寸。四阿哥今年才十三岁,比自己这幅身子小了五岁,可是个头眼看要赶超他了。不都说男生发育晚吗,难道古代不光“姓”早熟,连身体都早熟?
一连跟身边的小太监们比了几天,苏伟得出大概结论,绝对不是他长得矮,是四阿哥长得太快了!
在畅春园的日子过得很快,阿哥们每天除了读书、射箭、骑马,还会坐船、钓鱼、游泳。皇上对阿哥们管的并不严格,只要完成了一天的学业,想干什么都行。
不过,这其中不包括太子。太子单独在无逸斋读书,每日上完课,还要跟着皇上看折子,听政事。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大阿哥以自己年纪最长,向皇上请旨听政,皇上准奏。三阿哥、四阿哥跟着请旨,皇上一概准了。六月时,除了年纪最小的九阿哥、十阿哥,其余的皇子们每日都多了到九经三事殿听政的任务,如同在皇宫上朝一般。
六月中旬,边境传来消息,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首领噶尔丹进扰漠北。一时间,畅春园紧张起来,八百里加急快马来回奔驰,皇上起居的清溪书屋彻夜不眠。几位阿哥也连续几日夜不归宿,朝中重臣大将都聚集到了畅春园。
苏伟跟着四阿哥住在清溪书屋旁殿里,此时阿哥们年纪尚轻,涉世不深,不能直接参与决策,多是站在旁边听着皇上和各位大臣谈论军议。然而,对于众皇子来说,这无疑是难得一遇的学习机会。连续几天,苏伟都着人一天几次的安排膳食,确保四阿哥在任何时间回屋都能用上膳。
六月二十四日,苏伟正站在旁殿门外,眼见着众位阿哥急匆匆地走出清溪书屋。
“主子,”苏伟上前。
“赶紧收拾一下,咱们下午就要回宫。”
“是,”苏伟俯身一揖,回身冲小太监一摆手,让他先一步回承露轩通知。没有太多时间耽误,苏伟让奴才把四阿哥的东西按照屋子的布置收进箱子里,等回到皇宫再行清点。
果然刚过午时,前面就驾来了马车。与来时不同,回宫的路上,銮驾队伍是一阵急行。苏伟坐在马车外,心里微微紧张,銮驾所经之处,大门紧闭,商铺停业,街上连行人都看不到几个。
回到皇宫,苏伟从萧二格那听到了小道消息,说是噶尔丹所率大军过漠北一路南下,距离北京城已不到千里了。
六月末
边境的消息不断传来,听闻准噶尔部接连劫掠边境各部落,皇上大怒,驳斥了所有求和的折子,整兵进发,御驾亲征,势要彻底打垮准噶尔部。
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纷纷请战,吓得苏伟临时抱佛脚的练习太极拳,但最终皇上只带了大阿哥。
此次征讨,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长子胤褆为副将出古北口北上,恭亲王常宁(康熙五弟)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将出喜峰口。陪同作战的还有皇舅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纳兰明珠等朝中重臣。
边境军报频传,京中气氛紧张。
四阿哥到永和宫探望德妃,德妃依然淡笑着问四阿哥近况如何,畅春园住的惯不惯,新进的李氏好不好之类。
四阿哥一一答了,看着德妃欲言又止。
德妃了然地拍拍四阿哥的手,“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如今这阵仗就紧张了。早些年,鳌拜擅权,三藩作乱,反清的势力此起彼伏,外有沙俄虎视眈眈,内有蒙古贵族见风起事。你皇阿玛只能依靠朝中老臣及太皇太后的扶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那时的紫禁城才是真真的风声鹤唳,过了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如今,鳌拜被诛,三藩已定,天下局势稳固,只一个噶尔丹能乱到哪儿去?”
四阿哥低头想了想,片刻后微笑着抬起头道,“是儿子浮躁了,额娘教训的是。”
德妃笑笑,“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子,留着满人的血,不要说没有兵临城下,就是真有那一天,你也不能慌,更不能怕。咱们老祖宗是马上打来的天下,满人的儿郎天生就是勇士。”
四阿哥点了点头,目光坚毅了很多。
正三所
四阿哥从宫里回来时,中庭里正热闹,一阵阵笑语声传到前院。
四阿哥绕到房后,只见李氏在一堆宫女的包围下将一只毽子踢得漫天飞舞。前院的太监们也聚在廊下看热闹,苏培盛坐在偏殿门口,张着嘴傻乐。
四阿哥眯着眼睛,走过去,有奴才看见他,立马下拜,“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众人看到四阿哥,都慌忙行礼,李氏手忙脚乱间将毽子踢到了四阿哥头上。
苏伟向前走了两步,想解释一下,却见四阿哥往后一退,单脚踢高了落下的毽子。
奴才们或惊愕,或不可置信地看着四阿哥踢毽子。直到他们苏公公咧着嘴,拍着巴掌道,“好,主子好厉害。”众人才反应过来,跟着拍手叫好。
四阿哥一连踢了五十八个,毽子才落了地。苏伟想去捡起来,却被李格格抢了先,李氏向四阿哥柔柔一俯身,“四阿哥好厉害,妾身踢了好几天,才能踢二十几个。”
四阿哥笑笑,“我也好长时间没踢了,骨头都硬了,你们好好玩吧。出了一身汗,我去换身衣服。”
苏伟谄笑着凑上来,却被四阿哥当头打了个脑锛儿,“好大的胆子你,爷不在,你就偷懒,还跑到中庭来看热闹。”
苏伟挠挠头,刚想张嘴解释,李格格却上前一步道,“四阿哥恕罪,这事儿不怪苏公公,是妾身求苏公公给做个毽子,苏公公才过来的,都是妾身没规矩。”
四阿哥上下看了看低头的李氏,点了点头,“这事儿就算了,你们玩吧。”说完转身向前院走,苏伟连忙跟上,却见四阿哥偷偷冲他瞪了瞪眼,苏伟只能傻傻一乐。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高考,陪了两天,搞得我头晕,弟弟的作文是不给动物喂食,结果弟弟写了很多动物园不给动物吃饱,虐待动物等问题。我今天看了他们作文题,人家写的是自然保护区,给动物喂食会使动物丧失觅食能力。虽然弟弟想标新立异,可偶觉得好像有跑题的倾向啊~~~~偶要不要告诉他~~~~~另外,小苏子的那个,亲们不要太乐观,反攻是不可能的,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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