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容到春山堂的时候,卢玄方到。
他一身月白儒衫,头戴方巾,乍看便是一书生模样,面上还挂着温文尔雅的笑。
郑氏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元容和八郎十娘,看见卢玄便是眼前一亮,不由道:“这便是卢十六郎了罢,果然是气度不凡。”
卢玄听见动静,扭头看见一队娘子军进了屋,便立即起了身,被郑氏夸奖也只是面颊泛红,谦逊的笑了笑,拱手一揖,然后看向卢氏,等卢氏为他引荐。
“这话我爱听。”卢氏对着郑氏一笑,叫诸人坐下后便道:“不是我得意,这十六郎确实是卢氏的出色子弟,你这一声夸奖也受得起。”又扭头对卢玄道:“这是你四叔家的婶娘,那几个是你表弟妹,九娘、八郎、十娘。”
元容随着卢氏的话默默起身,与卢玄见礼,不经意间视线相对,便瞧见了对方眼睛里的那一抹笑意。
而八郎和十娘倒是十分欣喜,两人活像看见什么稀奇事物似的,盯着卢玄目不转睛的,瞧得元容都有些不好意思,便抿唇轻轻咳了一声。
卢氏笑道:“你们欢喜十六郎我就放心了。”又看向卢玄道:“十六郎便留下如何?你在那宅子里冷冷清清的,我瞧着都心疼,便是你家长辈也会体谅你的。好好的年节,哪有自己过得道理?”
郑氏对此倒是无所谓的,便帮腔了一句道:“正是,十六郎便答应了罢,怎么也是你姑祖母一番心意不是?”
卢玄到长安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原是想着平素住在崔家不方便,毕竟再如何。总是不如自己家随意,但一起过年倒是无妨的,何况卢氏说的也不错。让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年,真是显得有些凄凉。
于是便略微松了口道:“是。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多有打扰,还要请诸位见谅。”
卢氏闻言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这就好,你的院子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回头你搬过来就是。若有什么不妥当的,便找我身边的阿琴,不要拘谨,便如在家一般。”又扭头对郑氏等人道:“你们可不许怠慢了十六郎。”
话音才落。便听见外头婢子的声音传来,却是帘子一动,一个小男孩先跑了进来,接着又是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正是王玉屏和两个儿子,先见礼,而后便瞧着卢玄笑道:“想来这就是卢家郎君了。”
卢玄复又起身,就听卢氏道:“这是你三表嫂,那两个小的便是你小侄儿了。”说着便顺手搂住了跑过来的崔子翰,道:“还不快见过你表叔。”又是一通行礼。待完毕后,才都按照身份坐好。
此时郑氏才道:“怎来的晚了?可是有些失礼。”
王玉屏闻言,先是一低头。眼中忽的有一抹戾色闪过,复而抬头笑道:“是我不对,只是临时有些事儿,这才晚了,还要请十六郎千万见谅。”若非元容同她坐得近又仔细,恐怕也难以发现端倪。
莫非她屋里出了什么事?元容心中不由揣测,然而此时却不是询问的时候,便只当不知道。
卢玄忙欠身一礼道:“不敢。”
“你们这礼来礼去的,太过客气岂不显得生分?”卢氏插嘴笑道。
诸人纷纷称是。正说着,便听见外头婢子的声音响起。却是崔善净来了,后头还跟着崔谦之。崔谦之后头又有崔元靖和崔元昱,这一家子便算是到齐了,彼此见过之后,便有婢子来问是否开饭。
虽然卢玄作为晚辈进到了内院见女眷们,但吃饭就不跟女人一起掺和了,而是被崔善净提溜走,临走倒是还没忘了叫丫鬟送上见面礼,人人有份,东西并不贵重,只是一份心意。
卢氏颇为满意笑道:“这孩子确实被教养的很好,若非咱们家没有合适的女郎,我倒是真想招他做女婿了。”
屋中几个对元容婚事知情的便面面相觑,然后眼神一扫,便从元容身上落到了十娘身上,俱都不由哭笑不得。要说年龄合适,身份也合适的话,崇仁坊那边有两个,他们这一房就只有元容,毕竟卢玄乃是卢氏家主嫡孙,总不能娶个庶出的媳妇。
但那两个已经订了亲,元容明面上虽然未定,可实际上也算是定给秦王家了,唯一剩下的女郎就是十娘,可十娘才几岁?难道还能叫人家卢玄蹉跎上好几年,等十娘长大?想想都觉得不太靠谱呢,毕竟又不是非联姻不可的,人家未必乐意等。
十娘有些迟钝,待到诸人都看她了,还有些迷茫,不由诧异道:“怎么啦,都看我作甚。”
屋中便立时响起高高低低的笑声,卢氏叹了一声道:“不说这些啦,都散了罢,回头十六郎那里,阿郑你上心些。”
郑氏应声,便起身带着儿女出了春山堂,回了观澜苑吃饭,吃完饭便道乏了,将儿女都打发了出去。元容又想起了自己那才抄了几页的曲谱,自然是回自己屋里,却未料到身后还多了两条小尾巴。
“跟着我作甚?”元容不由笑道。
八郎哼哼两声:“阿姐,今天阿婆的意思,是想让阿姐嫁给卢十六郎吗?”
十娘闻言先捅了八郎一胳膊肘,嗔道:“胡说什么呢。”
八郎翻了个白眼,没怎么使劲的小小推了十娘一把,嫌弃道:“怎么出去念书了,还这么傻?阿婆那意思多明显啊,咱们家还未定亲的,年龄合适的女郎不就是只有阿姐吗?难不成还是你?你还没到人家肩膀高呢。”
十娘闻言怒叉腰:“八郎,你想挨揍吗?”
元容不由笑出了声,制止了这对活宝:“你们俩都闭嘴。这种事情小孩子不要那么好奇,等再过几年,有你们操心的。”说着便给了八郎一巴掌,这臭小子倒是机灵,可这种事情你机灵个什么劲,而且还找错了对象……不过相比十娘,确实进步很多,十娘没见城府变深,倒好像是更暴力了一些?
八郎有些不满的撅嘴:“阿姐,我虽然年龄还小,可又不傻,男婚女嫁人之大伦,又有什么难明?连《诗》里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虽然不是君子,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阿姐就是窈窕淑女嘛……不过卢十六郎想做我姐夫,却没这么容易呢。”历数自家阿姐往来较多的年轻郎君,个个都十分出色,还真有点不好挑呢。
首先他最熟悉的是裴宁,虽然年纪大了些,可也不碍事,不管容貌还是气质都很好,腹中又有学识,性格脾气也不错,其次是秦王世子,萧三郎相比裴宁就显得有些嫩,然而除去这一点别无不妥,何况还有身份加成。如今又出来一个卢玄,虽然了解还不多,但既然是卢氏出色子弟,想来也不会差啊,哎呀好烦恼,可惜只有一个阿姐了,不能分成三瓣儿!
正想着,便被元容一巴掌印到了后脑勺,抬头就见元容阴测测道:“你想的太多了。”
旁边十娘做着鬼脸偷笑:“八郎你活该!阿姐的婚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挑拣呢,叫阿爹知道,非得抽你不可!”
“停!”元容眉毛一挑,听着一双弟妹越说越不像话,便一巴掌一个给搂到跟前,低声道:“阿婆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就当没听到,不许再胡说,听见没?八郎,你的心思应该该用在进学上,还有十娘,跟自家兄弟逞口舌之利,像什么样子?若是让我瞧见你们再犯,可要请家法了啊!”
龙凤胎闻言俱都老实了。这是历史的教训,别看元容有时候说话跟玩笑似的,但她真会请家法!说是家法,其实是元容定给一双弟妹的各种惩罚措施,但谁让她是姐姐呢,管教弟妹天经地义,就连崔谦之和郑氏都默认了,两个小家伙除去心里嘀咕两句,屁都不敢放。
“行了,我送你们回去?”元容教训完了,又是温柔体贴阿姐一枚。
“阿姐送八郎罢,我自己回去。”十娘吐了吐舌头便带着人跑了。
八郎瞧着十娘的背影撇了撇嘴,才道:“不必阿姐相送了,在自家里,我还能迷了路不成?”说完便也跑了,徒留元容站在原地。
“唉,这两个小东西真是愁人。”元容不由叹了一声,又抬手扶额,略觉头疼:“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明明是该亲密无间的龙凤胎,怎么凑到一块就偏偏不对付呢?不过话说回来,我只是个阿姐,过几年就管不着他们了,往后还得是阿娘更头疼。”
话音才落,便听见远处灯火阴暗处传出一声轻笑,元容扭头,就看见一个打着灯的婢子低眉垂眼走过来,后头跟着的人竟是卢玄。卢玄这会儿面上还带着笑意,想来方才的笑声就是他发出的咯?
直接忽视了行礼的婢子,元容盯着卢玄半晌,忽然一个机灵:“你什么时候来的?”不会听见龙凤胎的胡说八道罢?若是被人知道他家自作多情的想法,实在是有些丢人。
“什么?”卢玄却有些迷茫的看过来,脸上满是无辜之色:“这不是才过来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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