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二十九这日黛玉又回了贾府,若凭她心里的意思才不耐烦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呢,偏巧姐姐又病了,哪舍得抛下她一人回贾府玩闹,但熙凤只嘱咐了她几句,此时断不可违背了贾母的意思,为的是以后的打算,遂忍耐着上了马车。宝玉刚从外面回来,正巧到了院门外边,忽见宝琴的丫鬟名螺者从那边过去,宝玉忙赶上问:“哪去?”螺笑道:“林姑娘回来了,我们二位姑娘都在她房里呢,我如今也往那里去。”宝玉听了,转步也便同她往潇湘馆来。不但宝钗姊妹在此,且连邢岫烟也在那里,四人围坐在熏笼上叙家常。青鹦倒坐在暖阁里,临窗作针黹。一见他来,都笑:“又来了一个!可没了你的坐处了。”宝玉笑道:“好一幅‘冬闺集艳图’!可惜我迟来了一步。横竖这屋子比各屋子暖,这椅子坐着并不冷。”着,便坐在黛玉常坐的搭着灰鼠椅搭的一张椅上。因见暖阁之中有一玉石条盆,里面攒三聚五栽着一盆单瓣水仙,点着宣石,便极口赞:“好花!这屋子越发暖,这花香的越清香。昨日未见。”黛玉因道:“这是你家的大总管赖大婶子送薛二姑娘的,两盆腊梅,两盆水仙。她送了我一盆水仙,送了蕉丫头一盆腊梅。我原不要的,又恐辜负了她的心。你若要,我转送你如何?”宝玉道:“我屋里却有两盆,只是不及这个。琴妹妹送你的,如何又转送人,这个断使不得。”黛玉道:“我姐姐让我每日吃些金丝燕窝来滋养,青鹦又是个巧手的,把个燕窝炖个喷香,反把这花香搅坏了。不如你抬了去,这花也清净了,没杂味来搅他。”宝玉笑道:“青鹦还有这手艺呢。可借得我做些好吃食?”黛玉略笑道:“这话奇了,宝二爷房里什么能人没有,偏要到我这里巴巴的要走我的大丫鬟,就算我愿意让她过去。她想着自己的职责也断不能扔下我不管的。”宝玉听了这话不由脸红,连个丫头都知道关心黛玉的身体,不肯去就他的高枝儿,自己却屡次不曾护到她,反而让她更加着闹,渐渐与自己疏远了起来。有心刺她两句,她有了姐姐忘了哥哥,又想着她刚刚病体初愈经不得气,若是再把她在这年节里气的哭了,不熙凤就连贾母也不会饶过自己的。遂赔笑了几声不提。
宝玉还有话。又不曾出口,出了一回神,便道:“我便去罢。”黛玉没什么心情知会他,想了一想,也笑道:“回吧。咱们明儿再玩罢。”宝玉一面下了阶矶,低头正欲迈步,复又忙回身问道:“如今的夜越发长了,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次?”黛玉道:“难为二哥哥想着,不知为何去了姐姐那儿夜里便好了,只嗽了两遍,足足睡到了亮才醒。”宝玉又笑道:“正是有句要紧的话。这会子才想起来。”一面,一面便挨过身来,悄悄道:“我想凤姐姐送你的燕窝--”一语未了,只见赵姨娘走了进来瞧黛玉,问:“姑娘这两好?”黛玉便知她是从探春处来,从门前过。顺路的人情。黛玉忙陪笑让坐,:“难得姨娘想着,怪冷的,亲身走来。”又忙命倒茶,一面又使眼色与宝玉。宝玉会意。便走了出来。
赵姨娘听贾环凤姐姐怎么这么的好,自己倒撇了嘴道:“一个外人罢了,还能贴给你银钱使不成?光是嘴上会有个什么用,那些好话到底也不顶饭吃。”但心里却一直痒痒着,正巧路过黛玉这便想来探探风。坐在凳上偏巧看见了黛玉炉上炖的燕窝,嘴里不住的咋舌,好家伙,这么大一包的金丝燕窝,就是富贵人家也顶不住这么吃啊!那王夫人每日里养尊处优的,金丝燕窝也是隔了些日子吃上一回罢了,人家这里放着一大包什么时候想吃便什么时候吃,这凤姑娘对她的干妹子可真是大方的没话。
往常那起子没眼色的下人总,林姑娘一个孤女寄居贾府,吃用都是贾府的,到时候嫁人了也得贾府倒贴嫁妆。可人家命好,就有这么个富贵的姐姐,哪次是空着手来的,轮到自己房里的礼物都是足金足银的,更别老太太和王夫人那儿了,这么多年下来送的礼打个囫囵个儿的金人儿恐怕也够了,哪还有脸是你养着的人家姑娘。
黛玉虽不喜赵姨娘,但听了熙凤的话也不与任何人交恶,只笑问:“环兄弟可好?听舅舅他读书愈发进益了。”赵姨娘一听是夸贾环,更是对黛玉喜上几分,“环哥儿可不长进了,最近待在书房不愿意出来,连兰哥儿叫他出去玩都不大去了。老爷也叫他去问过几回书,每次回来都是笑呵呵的,想必是读的不错呢。只是私下里跟我嘀咕着,是手上没有闲钱买不到什么好书,跟同窗们借人家还轻易不外借。”
了这么许多,黛玉早明白了赵姨娘来的意思,看来姐姐事事料想不差,便和颜悦色道:“环哥儿好学是件好事,下回让他来我这,有什么想要买的书通通跟我,我买了给他。只盼他能早早下场,搏个功名回来才好呢!”赵姨娘听了这话略有不喜,原想着这么一,便能要到些银子,自己房里也能宽裕宽裕,谁承想人家只让贾环来给买书,自己也不能不好,只起身称谢便回房去了。黛玉看着她的背影俏皮的皱了皱鼻子,这笔银子可不能直接给了赵姨娘,不然她不定把银子贴补给谁了呢,到贾环手里的可能就是寥寥无几了。自己只答应了姐姐照应贾环读书,可没帮着供养一个姨娘,想从自己这里要钱可真是想的太美了。
宝玉回去只与晴雯、芳官几个玩笑了几声便歇下了,等到明二人才叫时,宝玉已醒了,忙起身披衣。麝月先叫进丫头子来,收拾妥当了,才命秋纹檀云等进来,一同伏侍宝玉梳洗毕。麝月道:“又阴阴的,只怕有雪,穿那一套毡的罢。”宝玉点头,即时换了衣裳。丫头便用茶盘捧了一盖碗建莲红枣儿汤来,宝玉喝了两口。麝月又捧过一碟法制紫姜来,宝玉噙了一块。收拾妥当,便往贾母处来。
贾母犹未起来,知道宝玉出门,便开了房门,命宝玉进去。宝玉见贾母身后宝琴面向里也睡未醒。贾母见宝玉身上穿着荔色哆罗呢的马箭袖,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贾母道:“下雪呢么?”宝玉道:“阴着,还没下呢。”贾母便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他罢。”鸳鸯答应了,走去果取了一件来。宝玉看时,金翠辉煌,碧彩闪灼,又不似宝琴所披之凫靥裘。只听贾母笑道:“这叫作‘雀金呢’,这是哦啰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前儿把那一件野鸭子的给了你妹妹,这件给你罢。”宝玉磕了一个头,便披在身上。贾母笑道:“你先给你娘瞧瞧去再去。”宝玉答应了,便出来,只见鸳鸯站在地下揉眼睛。因自那日鸳鸯发誓决绝之后,她总不和宝玉讲话。宝玉正自日夜不安,此时见她又要回避,宝玉便上来笑道:“好姐姐,你瞧瞧,我穿着这个好不好。”鸳鸯一摔手,便进贾母房中来了。宝玉只得到了王夫人房中,与王夫人看了,然后又回至园中,与晴雯麝月看过后,至贾母房中回:“太太看了,只可惜了的,叫我仔细穿,别遭踏了他。”贾母道:“就剩下了这一件,你遭踏了也再没了。这会子特给你做这个也是没有的事。”
又去了黛玉房里让她看新衣,黛玉看了半晌只道了一声好,便只吃着碗里的燕窝。宝玉以为她是因为贾母只给了自己和宝琴衣服,并没给她的心里不喜,便笑道:“好妹妹,你若喜欢我把这个给了你吧。”黛玉只道:“不必。这衣服你穿了出去待客也体面,琴儿那个正配她的娇俏。我也不大出门,穿这么鲜艳做什么?再我若是喜欢,我姐姐总能给我带回件来,往日里也问过我喜不喜欢,我不大在意她便也没费心去给我找。”宝玉听她三五句话重定离不了熙凤,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前些年自己与黛玉耳鬓厮磨,亲热非常,如今年纪渐大,再加上熙凤的到来,黛玉对自己愈来愈冷淡,思来想去也不知是为什么,只好怏怏的退了出去往蘅芜苑走去。
(每次读到这里我心里就不是滋味,贾母总她疼黛玉,可大过节的那么好的衣服就留给了宝玉,次一等的也给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宝琴,黛玉那儿什么也没有,怎能不叫寄居篱下的颦儿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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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心肝儿亲孙子与外孙女的最大区别,一个是疼到心坎里,一个是疼在表面上;贾母对黛玉的爱一开始便带了功利性,所以利害到来她第一个想要维护的还是自己的嫡亲孙子,黛玉就是那个被牺牲的人了。所以,原著中黛玉之死跟贾母的视而不见有很大关系,我这里就要好好黑她和她的宝贝孙子,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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