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凌霄陪着卫薇去见明珠公主的时候，明珠公主愣愣地看了卫薇很久，才用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苦涩笑容道：“凌霄表姐，你最近可好？”
“回公主，鸾和很好。”洛凌霄对明珠公主，始终有一份自责和怜惜。好歹，她曾经代她受过……
“我们之间竟也这么生疏了。”稚嫩的声音，无奈的叹息。明珠公主从宫人那已经听说了洛凌霄去求皇上要了让卫薇能够不长居于宫中的旨意的消息，看着眼眸单纯的卫薇，有些羡慕，也有些难受。
洛凌霄没有回答。
回答了也没有用，因为虚礼是因为人改变才附加的，而不是礼称呼改变人才改变的。
她们之间，的确是还可以做朋友，但是肯定是回不到以前了。明珠公主有她的哥哥，有她的立场。而洛凌霄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政治立场是什么，但是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能再投入感情去冒险。
这就是皇室人的悲哀。
“听说凌霄表姐你去向父皇求了旨意，要卫小姐常住于郡主府里。”明珠公主道，“本来明珠还不太懂是怎么回事，现在看凌霄表姐这么护着卫小姐的样子，我便知道了。”
小小的人儿，表情却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卫薇大约察觉出了眼前的气氛有些古怪，不太说话。
“也是锦绣缺了个伴，她和卫小姐关系好，我就想着卫小姐住到我那，既方便，又能让锦绣不那么孤单。”
“原来如此。”明珠公主点点头，让人把准备好的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给卫薇，然后道：“做本公主的伴读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卫小姐放松些就是了。太学书院里有好些女孩子，大家在一起读书，也是图个气氛，并不像是皇兄他们那般严谨。”
卫薇应道：“是。”
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洛凌霄正欲辞行的时候，明珠公主忽然道：“凌霄表姐，你可知，我这一年多，过的并不好。”
洛凌霄默然片刻，然后道：“凡事多想想好的方面，即使居于深宫，也勿要忘记了本心。”
“本心……么……”明珠公主垂下头，看不清表情。“母后说，我不是寻常女子，是个公主，一颦一笑皆有其意，我的这辈子，都不能随意笑了。”
洛凌霄这下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文皇后说的不对？还是再多宽慰明珠公主什么？
再回想那一年端午宫宴上，洛凌霄觉得错的是她。
“凌霄表姐放心吧，卫小姐做了我的伴读，我会尽力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洛凌霄毕竟带了个洛凌香一道进太学书院，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卫薇，宫里人多眼杂，她能护得住一时，却护不住随时。
“还有，若是有的选择，我真的很不想放弃凌霄表姐的妹妹这个身份。”
洛凌霄只是脚步顿了一瞬，便头也没回，带着卫薇离开了。
◆◆◆◆◆◆
顾慈离京了。
洛凌霄从媚娘那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慈已经离开了。
听说是看过一封信之后，他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去找卫弗。
洛凌霄担心顾慈安危，却反被媚娘安慰：“他在公子没有到京城之前，就是四海漂泊的，不会有危险。”
洛凌霄这才勉强能放下心来。
而知道她要去上学，洛凌墨先回来了一趟，大包小包给洛凌霄弄了不少同窗们赠送的书籍古册，给她细细交代了一些相关事宜；而现在还被洛凌霄忽略真实身份的澹台羽借洛凌墨之手送了她一块凉冰冰的白玉镇纸，据说是澹台羽自己用的，用了好些年了，洛凌霄一知道这历史，就把白玉镇纸给收到书房角落长灰尘去了；一直没离开京城的云凤檀送的入学礼还算正常，是一方砚台，选材选自云家隐居之山的山石。
而至于纳兰樱等人的礼物，那就压根和入学礼沾不上边了，反正纳兰樱是看着什么想送就统统各来了一大箱子；楚琰则是在一堆名器宝物之外加了一沓的酸诗。
洛凌霄就这么轰轰烈烈，左手带卫薇，右手牵洛凌香进了太学书院。
她被安排的位置在整个书院教室的正中，前头和左手边都是不认识的人，后头坐着宋琬言，右手边坐着洛凌香。
说起来，洛凌香的年纪，本来是不能和洛凌霄一个班的。但是因为女子的学习，多只是些简单的诗词歌赋、文章评断，其余便是女红、舞乐对弈之类的。
而洛凌香本来就被宋姨娘培养着，能识文断字，而在洛凌霄的教导下，虽然不能算是什么天才，但三字经千字文、四书五经都已经读过，还看了不少其他的书，文化课是勉强能及得上夫子对这个班的少女们的要求了；而女红，怕是这些小姐们把闺房里的绣架都绣穿了，也及不上洛凌香；至于舞乐对弈什么的，洛凌霄在和夫子手谈一局之后，表示自己会好好培养自己妹子，输得一塌糊涂的夫子为了护着老脸也决计不敢说什么。
所以现在洛凌香打破了明珠公主创的记录，成为了这个班年纪最小的插班生。
果然如同洛凌霄预料中那般，她不过来了第一天就已经在无形之间得罪了不少人。
倒不是说她真的做了什么，只是洛凌霄带上了一个传说中的小拖油瓶洛凌香出现在这，对于几个心气高的少女来说就是种侮辱。
她之前装病不来，而刚进来就直接越过初级的班级进入她们这个水准；太学书院明里暗里说，都是嫡女的天下，庶女们就算要来，也只有以伴读的身份出现，像洛凌香这种交了好运捞了一个郡主身份的前任庶女，居然大剌剌明晃晃占了一个独立位置，让人怎么能不恼火？但是对一个这么小的小女孩，谁能拉的下脸去发那个脾气？所以所有的火气都被完全归结在洛凌霄身上。
洛凌霄感觉自己很冤，也感觉这些人的自尊点很莫名其妙。
夫子让当堂作一篇文章，洛凌霄刚写完，她前头的那个二品官员的女儿就“不小心”将一支饱蘸浓墨的毛笔甩到了她的卷子上，一边挑着眼角一边很不诚恳地说了句“抱歉”，然后再无下文。
洛凌霄只是将旧的文章随随便便给揉成团扔了，新拈了一张纸，“唰唰唰”把方才写的东西一字不漏又默写了出来，还没等再出个谁毁了她的卷子，她已经将文章递给了夫子，然后让跟随着来侍书的黄梅给她泡来一杯香茗。
见作弄不来她，那些人就将主意打到了小的洛凌香身上。
女红课上，洛凌香用快绣法完成了作品，那女夫子甚为赞叹，便让她去到处走走指导那些绣工不好的小姐们。
结果到了吴将军的小女儿边上时，洛凌香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跤，就直直把那绣架给扑倒了，上头绣了一半的绣面也断成了两截。吴小姐生在武将家，性情急躁，对于这些绣花之事最不擅长，本来就已经心烦意乱，而洛凌香这一下算是毁了她的心血。
洛凌香忙不迭对吴小姐低着头连声道歉，但吴小姐哪里听得进去？她气的当场就要伸手打洛凌香耳光，却被洛凌霄远远就甩出一截绣线给扯住了手腕。
那些作弄洛凌香的人都在一边偷偷笑了起来，连同不知所措的女夫子一起，众人都是围观着等好戏。
洛凌香瞪大眼睛，不让眼中的眼泪流出来。大姐姐说过，哭泣只能在能信任的人面前，不然泪水代表的只是怯懦和任人欺负的信号。
“丑人多作怪。”洛凌霄走过来，斜睨了一圈捣鬼的那几个少女，吐出这几个字。
几个女孩立刻意识到洛凌霄在嘲讽自己，但是人家也没指名道姓，便只能面色古怪地在把气都憋在肚子里。
走到吴小姐身边，洛凌霄才把绣线给收回来。
“吴小姐何须如此大动肝火？我妹妹并非故意为之，你伸手便想动人是作甚？”
吴小姐脸色很不好，对洛凌霄道：“鸾和郡主，你妹妹害我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谁管她故不故意！”
“虽说仗势欺人本非我愿，但请吴小姐必须注意的是，我妹妹再年幼，也是御口亲封的锦绣郡主，并非你可以动得了的人。”洛凌香冷冷看着她，把吴小姐这等习过武的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却转身扶起绣架，把绣架重新组好，然后将绣布中间的那个大口子拼在一起，对洛凌香道：“香儿，莫怕，听大姐姐的，把这中间的部分绣好，快绣法，你看着搭配花色就行了。黄梅，你去帮一帮她。”
洛凌香一听她说的，当即就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到一边的绣线筐里，黄梅快速地匹线，而洛凌香配了色之后想了想，没有画花样子，就直接在那断裂处开始穿针引线。
想起来一年多前的中秋宴的场景，所有人都开始等待看洛凌香又能创造什么奇迹。
吴小姐原本绣的是一副春枝图，上面花团锦簇，围绕着一支桃花。
撕裂的部分就在桃花枝上，洛凌香很快就在那绣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黄雀儿。
黄雀在一堆春花中不显突兀，反而意外和谐，把吴小姐原本杂乱的配色很好地统一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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