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迪,去给我买个汉堡,外带杯咖啡。”
“吴迪,去到超市帮我买些菜。”
“吴迪,办公用品送到楼下了,你去全搬上来。”
“吴迪,去给我的车加满油。”
……
这不是哪个居民家中的女主人在指派老公干活,这是天都市一家外贸公司的办公地。今天重复着昨天,吴迪从踏入公司大门的那一刻起,耳边便充斥着了同事们各种无理的指派声。他们与他并无隶属关系,在公司的位置相当。之所以如此,唯一的原因就是吴迪生性善良、与世无争、软弱可欺。他一遍一遍一趟一趟不厌其烦地为他的同事们效劳着,这种状况在他和同事们之间已渐成习惯。一切都与他的成长经历分不开。吴迪来自南部省的一个古朴小镇,父母省吃俭用,历尽艰辛将他供到大学毕业。求学期间,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他都是全班最贫困的学生,从未改变过。毕业后几经辗转得到了如今这份工作,吴迪万分珍惜,收入虽不可观,但他已十分满足,已经可以大大减轻父母的负担。他不想也不能打破这种现状,他只能战战惊惊,诚皇城恐地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他知道同事们对自己的轻视,可他又能怎样。
如果日子就这样一直重复着过下去,二十三岁的吴迪会象绝大多数蚁族一样,拥有一套小户型的房子,有一个拮拘、入不敷出但却其乐融融的小家庭,如果运气再好点也许到三十多岁时他会拥有一辆自己的车,会将受了一辈子苦的父母接到这座大都市享享清福、安度晚年。他的愿望如此简单、平凡,然而世事无常,一些意想不到的事集中选择了吴迪,令他措手不及,他平凡而满足的生活从此偏离了轨道。
“吴迪,李总让你一来就去见他。”一大早,吴迪刚踏入公司,就听到张元在通知他。他发现往日比自己来的迟的同事们,今天却都早早就位了。每天总是他一个人提前半小时到公司,做准备工作、打扫卫生,然后同事们才姗姗来迟。可今天是怎么了。吴迪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安。
他惶惑地轻轻敲开总经理室的门,低声下气地打着招呼:“李总,您……您找我……。”
“哟,吴迪呀,快进来,来坐。”李总一反常态,快速从大班椅中站起,上前两步满脸热情地拉住吴迪的手,将他拉到沙发前强行按在了绵软的沙发里。
吴迪认得,这沙发是才换的,那天送货的工人对搬卸费不满意,而且电梯无法进入,拒绝将沙发搬上楼。最后是吴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弄进了总经理室。此时坐在它上面,他并未觉得舒适,如坐针毡。
“吴迪,吸烟。”李总将一支中华烟递向了他,吴迪忙欠起身双手接住。他平时只吸得起五元一包的红河,吴迪不禁惶恐起来,李总这是要干什么?
“咱是自已人,我也就直来直去了。”李总斜睨了吴迪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接着说:“没想到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会这么大,咱们外贸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效益严重下滑。这不,总公司已经开始从各分公司裁员了,咱们公司不幸也分到一个名额,经过慎重的考虑,我们决定这次就先定你了,你有什么意见。”他轻飘飘地说完,然后笑咪咪地打量着吴迪的反应。
吴迪一阵发蒙,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消息是他最怕听到的,因为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这份相对比较稳定的工作。多半年前,他在女朋友江丽的一再逼迫下,拿着父母变卖家产、四处举债才凑足的十五万元,作为首付按揭了一套四十五平方的二手房。如果此时被裁,这楼如何供,这债如何还。
“这……怎么会选我,李总,能不能……”
“怎么会选你?那你告訴我该选谁,如果你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可以考虑调换一下。”
“这……”吴迪脑中闪现着每个同事的脸,是啊,他们都有着错纵复杂的关系,只有他草根一个,一无根基二无靠山,不定他定谁。
“怎么样,你也很为难吧。”李总盯着吴迪的眼睛问。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不容吴迪把话说完李总就打断了他,“咱们公司是国有企业,有严格的规定,决定一旦作出是不容更改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看着茫然若失的吴迪,李总话锋一转:“不过作为补偿,公司决定除这个月外,再多发给你两个月的工资作为遣散费,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好了,我还有事,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交接一下工作。”
吴迪木然地站起身朝外走去,李总也随之站起,他走到吴迪身边揽住他的肩说:“不必沮丧,以你的能力很快会找到一份工作,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大家同事一场,今晚就聚会一下为你送行,你一定要参加哦。”吴迪勉强地点了点头。
机械地走向自己的格子间,平时与吴迪比较要好的张元走了过来递上一杯水。
“对不起,我为你力争了,可是我一个敌不过他们那么多人。”张元附在吴迪耳朵上悄声地说。
吴迪听完感激地看了张元一眼,“谢谢你为我说话。唉……”他长叹一口气,扫视着工作了两年多的办公室,期期艾艾地说:“我走了谁以后再会提前来打扫它,谁以后再为你们跑腿办杂事呢。”
张元诧异地看着他,又立既换了一副真诚的表情,“是啊,我们都会想着你的,你放心地走吧。”
到财会室领取了遣散费,出纳王小姐见身边无人,悄声对吴迪说:“小吴,我是替你说话的,可是他们不听我的,别怪姐姐哦。”吴迪好脾气地苦笑一下转身出了财会室。走廊上碰见了业务部刘部长,他的顶头上司。刘部长把吴迪拉到僻静处,“小吴,你的业务能力没得说,我坚决不同意裁你,可我一个人的意见不抵事,别怪老哥。”吴迪心潮起伏了好一会。
接下来又有几个同事对吴迪描述了自己是如何想为他争取留下来的机会而力不能及。吴迪不禁心中感激。
晚七点,吴迪硬着头皮如约来参加公司为他举办的送别宴。这是一家私人会所,在天都市也算有相当的名气。吴迪心想,能在这里为自己送行,看来公司对他是挺重视的,也算值了。他很少到这种场合,拘束地跟着引导小姐进入大堂,这里装修奢华,金色的主色调在绚烂的灯光照耀下闪烁着光芒,晃得吴迪有些眼晕。引导小姐带他进入了大包间“纳福府”,里面全公司大小男女十六个人都到齐了。
李总硬将吴迪拉到主位坐下,“今天你是主角,就要和大家各奔东西了,以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记得通知哥哥,定当鼎力相助。哥哥预祝你马到功成、前途似锦。然后呢我代表全公司员工感谢吴迪两年来为公司作出的贡献,同时感谢他今晚的盛情款待,大家鼓掌。”李总侃侃而谈,吴迪却仿佛突然被火烫了似得,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李……李总……这……你话说错了吧。”
李总笑着也随之站起,他用力将吴迪又按回了座位中:“吴迪呀,咱们一起共事两年多了,知道你过的仔细,平时我们的聚会你是从不参加的,今天就要分别了,怎么!不该请大家一起聚聚吗?”他的话是那样的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吴迪无言地看着在坐的同事们,强压住了怨气,毕竟朝夕相处了两年多年,大家有些感情,吴迪实在没有勇气在这既将分别的时候撕破脸,弄得今后无颜再见,他极不情愿嚅嗫着说:“好……好吧。”
一个青春帅气的侍应这时走了进来,微笑着问:“李总,客人到齐了,可以点菜了吗?”
李总不客气地接过菜单对吴迪说:“没来过这里吧?那这里的菜品和酒水你肯定不熟悉,让哥哥我代劳吧。”
此时吴迪觉得自己犹如斫板上的肉,正被人任意宰割,只能无奈地陪笑点头。
“凉菜给我们上十八彩碟,热菜每人一份佛跳墙,然后鸡煲翅、上汤烩大龙蝦、清蒸虎斑、咖哩烩膏蟹……”李总每点出一道菜,吴迪的心便抽搐一下,手心捏出了汗。而李总似乎意犹未尽,不知是因菜点的痛快,还是因吴迪窘迫的神态令他兴奋,尚未动酒他已满面红光。
“……蝦仔大乌参、金蒜蒸鲍鱼……。我看菜是够了,你们都喝什么酒水,我只喝红酒。吴迪,哥知道你不容易,就给你省点钱吧。给我来瓶普通年份的小拉菲就行了,你们要喝什么自己点啊。”
吴迪感到自己身上直冒冷气,他知道今天这一刀会宰得自己血肉淋沥,这顿饭资绝对足够父母一年的花销了。
酒宴开始,同事们几杯酒下肚后,都活泛起来,开始频频举杯,来往走动敬酒猜拳。刘部长借酒遮脸,依老卖老讲起浑笑话,引得一阵阵笑声。吴迪也被轮番敬酒,开始头发晕,身体发飘了。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最关心这顿饭到底要花掉他多少钱,是否在他承受的范围之内。此时,酒至半酣,同事们也都放开了,若大的包间内热闹非凡,吴迪借故摇晃着往包间外走去,年青的侍应忙上前搀扶,出了包间,吴迪将侍应拉到一边,大着舌头含糊地低声问:“兄弟,这桌……这桌饭得多少钱?”
“先生,您稍等一下,我问问前台。”侍应拿出了对讲机询问,对讲机中传来了报价声,“纳福府目前已消费一万二。”
“什么,一万二?”吴迪虽有心理准备,但这个价格仍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他的酒意荡然无存。他郁闷地坐进了门外的沙发里,今天遣散费带工资领了一万,他原打算汇给父母让他们还债,可现在居然不足一次饭资。包间内笑语欢歌,门外的吴迪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和软弱。他对仍站在身旁一脸关切的侍应挥挥手,“兄弟,你进去招呼他们吧,我在外面透口气,休息一下就好了。”
侍应点点头,转身又进了包间。包间的门留着一条缝隙,里面的说话声真切地传进吴迪耳中。
“你们说,吴迪这傻子不会是被吓跑了,逃单吧。”李总笑着发问。他指着侍应说:“小伙子,你可把那位出去的先生看住了。我话说到前面,他要是跑了,你可就自认倒霉了。哈哈……哈……”
侍应忙笑着回答:“李总您是老会员了,怎会难为我这个小辈。”
刘部长搭话,“有这个可能,乡下人再怎么包装也改变不了其本质,他哪见过这阵式,吓都吓爬下了。李总您这桌菜点的有水平,您是照着他的遣散费的数点的吧,一会这傻子买单时必定目瞪口呆,想想都可笑。”
“哈哈……”李总爽朗地笑了,“这家伙不是傻,简直就是个脑残,早上和他谈之前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会闹事的,看来是我多虑了。他那副死猪样,等着挨宰。他这种人不宰他一刀,你都觉得是对不起他。”
张元这时讨好地说:“李总,那傻子今天还无限感慨地对我说,他走了以后谁来打扫公办室的卫生,谁来跑腿办杂事,嘻嘻……嘻,他自己都没把自己当人看。”
“是啊,呵呵……呵,有这傻子在,咱们确实省了很多事。你数数他身兼多少职,清洁员、搬运工、釆购员、勤务员、还兼保安。做人到他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真够可以的……”同事们七嘴八舌的以吴迪为“下酒菜”议论不休。
门外的吴迪听得如雷轰顶、冷汗直冒。两年来他百般讨好这些人,他们却私下里叫他傻子。尤其是张元也这么随声附和,而且将他私下对他说的肺腑之言,当笑话一样传播。吴迪脑子嗡嗡作响,这怎么可能,他一直拿张元当朋友。张元结婚时,吴迪在相当困难的情况下借给他六千元钱,而且平时张元总是让吴迪跑腿,买烟买早餐却从未给过钱。吴迪是真诚的与张元相处的,但却被当做了傻瓜。吴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一定是酒喝多了产生了幻听。他要试一下,他极力地想证明些什么。
吴迪站了起来,走到了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这时侍应从包间内出来远远地注视着他。吴迪拿出手机拨了张元的号码。
“张元,你能出来一下吗?今天这顿饭要一万二,我身上钱不够,你能不能先借我两千。”吴迪柔声细气也说。
“两千,我没有,吴迪,你还是让江丽赶紧给你送来吧。”
“今天刚发薪,工资卡你不是总带在身上吗,帮我应应急好不好?”吴迪开始低声下气了。
“这些工资我已经有安排了,不能随便动,你还是找江丽吧。”张元用毫无感**彩的语调应付着。
“江丽要知道我请客花了一万二,以她的脾气非杀了我不可。张元你先帮我把今晚的事应付过去,就当你还我借给你的钱了好不好?”吴迪开始企求了,也许更多的是想证明张元仍是他的朋友。
而张元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冷酷起来,“你什么意思,什么还钱,吴迪,你穷疯了吧。我啥时借过你的钱,有借条吗?你别再纠缠了,否则我不客气了。”说完他挂了手机。
吴迪被点穴般的僵立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为什么一切变化的如此之快,他所看重的竟如此轻如柳絮。
“吴先生,你不必着急,我们这里会员消费可以打八五折。我去为你争取一下。如果还不够,我可以给你担保,你明天来结就行了。不过……”年青的侍应不知何时走到了吴迪身边,充满同情地想为吴迪排忧解难,但他又欲言又止,稍一思索他接着说:“不过我建议您就这样离开吧,不必买单了。里面那些人拿你当冤大头,并没把您当朋友,请他们吃饭,不值。”
这个萍水相逢的小伙子真诚直爽的话语,让吴迪已被伤得即将破碎的心,感到一丝温暖。
“兄弟,谢谢你。可是我走了,他们为难你怎么办?”吴迪忧虑地问。
“您不用管了,我来想办法。”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打八五折我卡里的钱应该够了。我不能让你难作。”
“我是毛小米,叫我小米好了。”
“小米,我叫吴迪,认识你很高兴,谢谢你肯帮忙。”
“吴迪,里面这些人有些欺人太甚了,他们总是这样欺软怕硬。我看不惯,所以想帮你。他们不值得你诚心相待。”
“我虽然没钱,但并不吝啬。他们这样对我,太伤人了。可既然答应了请他们,就不会食言,那样他们会更加轻视我。”
“你太善良了,既然你坚持要买单,那我陪你去吧。吴迪,这些人这么无耻,你怎么忍受得了。我建议你最好别进去见他们了,买单走人,各奔前程。”
毛小米带着吴迪去买了单,并将吴迪送出了门。
“小米,今天也算不虚此行,认识了你这个义气中人。”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咱们后会有期。”
告别了毛小米,出了私人会所,吴迪走在夜幕下的都市里,感到焦头烂额。今天所发生的这些事回去后如何告诉江丽,如果让她知道,定会喋喋不休地骂他是个猪头、窝囊废。最头痛的是以后的月供怎么办,他感到已被逼上了绝路。
天都市的夜空被光怪陆离的灯火笼罩,迷漫着魔幻气息,热闹与喧嚣并未因夜色深重偃旗息鼓,反而甚嚣尘上。这些似乎与吴迪毫无关系,他正在自家楼下徘徊不定,琢磨着该不该对江丽说今天所发生的事。
江丽与吴迪有着相似的背景和经历,他俩都来自社会的最底层。她只是众多物质女孩中的一员,钱是她追求的目标,其他的都不重要。她是一个小饭店的服务员,因吴迪经常在这家饭店吃早餐而与她相识、相恋、同居。吴迪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还是暂时瞒着她,等自己找到新的工作之后再告诉她。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份新工作,尽量让生活重新踏上正常轨道。主意一定,他神情落寞地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迷茫,进入了位于九楼顶层四十五平米的蜗居。
江丽半躺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看着无聊的肥皂剧,吴迪的进入未引起她一点反应。他默默地走进卫生间洗了洗脸,换上了拖鞋,轻轻地走了出来,静静地坐到了江丽身旁。江丽毫无征兆地突然爆发,她抬起腿狠狠地蹬了吴迪一脚,他被蹬的从沙发跌坐到地板上。
“去哪鬼混了,这么晚才回来?”江丽厌烦地看着吴迪质问。
吴迪忙起身陪着笑说:“今天公司有个应酬,才回晚了。”
“应酬?你都在公司混了两年多了,还不如新进的后辈,今天怎么突然有了应酬,骗鬼去吧,懒得管你。去给我弄洗澡水,我要洗澡了。”江丽仍眼不离电视,慵懒地指派着吴迪。看到江丽不再深究,吴迪如释重负,他立既动作起来。
浴后的江丽是那么地诱人,她穿着轻薄的睡衣,构勒的曲线毕现,湿辘辘的长发披散到肩,肤色白皙红润,浑身散发着洗浴香波的味道,吴迪的身体不由得蠢蠢欲动。
“丽丽,咱俩好长时间没那个了,今天可不可以……”吴迪边说边上前搂住了江丽。江丽一拧身狠狠地拨开了吴迪的手,挣脱了他的搂抱,“你省省吧,你行吗。和你做我还不如自己解决呢。”说完她走进了唯一的卧室,门“咣”的一声重重地关闭。
吴迪犹如被一盆冰水浇头,沮丧万分。他呆立良久,“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叹不尽他的无奈与失败、伤痛与失望。
第二天早晨,一切照旧,吴迪作出了继续上班的样子。他走在街道上,身边是匆匆而过的行人,道路上拥挤着各种车辆。地铁里、公交站台上到处人群簇拥,上班高峰期,蚁族们从四面八方出动,聚集、散开。寻找着各自所需猎取的目标,然后蜂拥而上撕扯、搏斗、吞噬、算计、被算什、欺骗、被欺骗。
吴迪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寻找就业的机会,却一无所获。临近中午了,他饥肠辘辘,今时不比往日,他舍不得去买份快餐,他必须更加节俭作长久打算。他决定回家上网查询有无合适的工作,应该比现在这样瞎撞机率大些。江丽这时应该已经上班走了,她会一直工作到晚上九点才回来,不会发现他已丢了工作。
吴迪进入楼道就习惯性地放慢放轻了脚步,只是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拿出钥匙轻轻地转动,门应手而开,然后关闭竟未发出任何声响,真是难为了吴迪,多年谨小慎微的习惯巳成自然。
一阵呻吟喘息之声传入吴迪的耳朵,他的脑子“轰”的一下大了,江丽趁他上班的时间,竟在家里偷情。
“宝贝,我和你家里那傻子比谁历害?”一个男声兴致勃勃地问。
“刘哥,你又逗我,哦……哦……”江丽气喘吁吁,“他那能和你比,他……哦……他总是擦枪走火……。他要是有你一半,我……哦……我也觉得无憾了。”
“我也不知怎地了,在你家你的床上总有用不完的劲,嗯……嗯……”
“你总能让……让……让我……哎呀……,让我这样快乐……”
“快乐吗?你没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家那傻子。”
“真怪了,……哦,我还……还真没这么想过。”
“他就一点没发现?他应该给我发营养费的,每天他上班一走我就来替他工作。”
“他迟钝的象头猪,……哦,刘哥……刘哥……我快不行了,……哦……,咱不提他行不,一想起他就影响情绪。”
吴迪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呼吸急促起来,憋得脸通红。他下意识地推开卧室的门,一个壮硕的**男人正压在江丽白晳的**上剧烈地撞击着,江丽微闭着眼,面色扉红,长发散乱,头因被大力的冲撞而来回摆动,嘴里发出“哦……哦……”极度快感之声。
两个沉浸在欢愉之中的男女竞未发现身后站着的吴迪。
“江丽,你……你们怎么可以在我家里做这种事。”吴迪无力地发问。
突然出现的声音惊的一对男女魂飞魄散,如从天堂跌入地狱。那个男人的反应相当快,他飞速地从江丽身上爬起,胡乱套了条短裤,光着脚撞开吴迪夺门而逃。吴迪被撞的一趔趄险些栽倒,但他还是看清那个男人是江丽工作的小饭店的老板。江丽这时已坐了起来,她靠着床头,拉起一床毛巾被遮住了**,双手拢着乱发掩饰着内心的惊恐,吴迪呆呆地立在床头,心中一团乱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场面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江丽心中慌乱,她偷偷地观察吴迪的动静,她真怕他发疯般地扑过来与她拼命。但吴迪却如一尊雕塑般没有任有动作。渐渐地江丽的慌乱变成了愤怒,她猛然掀开被子,**着跳下床冲到吴迪面前,狠劲地推了他一把。
“你个窝囊废,你怎么象鬼一样的就出现了。你全看见了,你想怎么样,你倒是放个屁,你作出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本小姐不吃你这一套。”
江丽不住地推搡着吴迪,“你动手呀,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打我一顿,我怎么会找你这么个没种的男人。”
吴迪终于被推倒在地,他痛苦地坐在地板上,双手撕扯着头发,泪流满面。他恨自己竟没有一点抗争的勇气。逆来顺受、善良懦弱、与世无争,忘图与任何人为善,这样的性格已深深融入他的血液,一时一事又怎能令他轻易改变。
江丽看着吴迪在受到一般人都难以忍受的伤害之后,竟是这般反应,彻底绝望了。她披起了一件睡衣,走出卧室坐进沙发中,“我对你已不抱任何希望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能指望你将来保护我,保护我们的孩子和家吗?吴迪,咱们分手吧。”江丽决绝地说。
吴迪一惊,他快速站起走出了卧室,蹲在江丽面前抓住了她的手“丽丽,我爱你,所以我才忍耐着愤怒不对你动手。今天的事我可以当作从未发生过,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江丽甩开他的手,轻蔑地看着他,“你醒醒行吗,你大度,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不行,因为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你已经给不了我所需要东西,我决定了,必须与你分手。”
吴迪的精神近乎崩溃,在失去工作后他以为至少还拥有爱情,可这一刻爱情也背叛了他。爱情此时已不单纯是情感的需求,此时它已成为吴迪急需的救命稻草,他极力的想挽回其实已一文不值的爱情。
“咱俩在一起两年多了,丽丽,无论你作过什么我都能原谅你,只求你别和我分手。你看看咱们共同经营的这个家,你真的舍得离开它吗……”
“我离开?!你昏头了吧。”江丽针刺了一般,突然坐直了身子打断吴迪的话,急促地说:“吴迪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家,我的房子。首付是我付的,月供是我交的,房本上写着我的名字,不是你。”江丽越说越激动,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大家今天就撕破脸了。吴迪我正式通知你,咱俩现在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请你立即收拾东西离开我家。”
这样的结果令吴迪彻底的懵了。江丽的话没错,房本上的房主确实是她,每月的月供也是吴迪将工资交给她,由她一手办理。而当初交房时江丽以试探吴迪有多爱她为借口,要求房本上写她名字,而吴迪并未多想,为表达对她的不离不弃,白头偕老。他轻率地将父母一生的心血托付给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此时既便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江丽看着发呆的吴迪,越发怒不可遏。她麻利地推搡着他往门外走。
“丽丽,你不能这么狠,这是我父母全部的心血,你不能……”
“没时间和你废话,你要有争议可以找律师和我打官司,但现在你必须离开我的房子,否则我报警了。”
吴迪终于被推出去了,“咣”防盗门在身后重重的关闭。
“丽丽,求求你别这样,把门开开,咱俩好好谈谈……”吴迪不想惊动左右邻居,低声的乞求、轻轻地敲着门……。
半晌,门內没有任何的回应。吴迪明白自己又被算计了,而这次是他最亲近的人。很明显江丽对这套房子志在必得,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吴迪感到全身瘫软无力,他靠在门上懦弱的眼泪糊的满脸都是。
孑然一身的吴迪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家”所在的小区,这个“家”已不属于他。他不知该去哪里,如游魂般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飘浮着。没人注意他,没人在意他的存在与否,他只是无数飘浮在空中的尘埃中的一粒,可有可无,无关轻重。吴迪已经没有存在感了,他已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残酷的现实已把他所有的梦想击毁。以前一些他认为很重要的东西,他卑躬曲膝、低三下四、放弃自尊极力追求维护并想留下的东西,是这么的不可靠,一阵风之后便无影无踪。还有什么能让他再留恋,还有什么能让他舍不下。此时他的心中唯有对父母的愧疚,他亏欠了他们太多,他无法尽孝膝前,反而让父母为他负债累累,年迈之人却无家可归,为还债仍在奔波劳累。而自己却轻易地将他们一生的心血积累拱手送人,今生有何面再见双亲。吴迪痛不欲生,如果真的有来生,他愿作牛作马报偿。
他选择了一幢外观漂亮的商业楼走了进去,楼内各个买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没人注意吴迪,他爬上了十六楼顶层。这时正是每天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吴迪站在大楼的挑檐上放眼望去,都市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金色光芒,楼下的街面上各种车辆络绎不绝,穿梭追逐,蝼蚁般的人们紧张忙碌,行色匆匆。吴迪笑了,笑容是那么地灿烂,他自言自语:“你们累不累呀,我可要先去休息了。”
没有犹豫,没有等待,他纵身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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