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小女有疾 > 第 九十九章 重逢

?    风乍起,帷幔轻扬,划过白玉曦的手臂,雪白轻纱染了一道刺目血迹,好似一枝红梅凌风傲雪。

    终于,气息渐渐平稳,花梓红着鼻头,坐直了身子,抽了抽鼻子,像做错事的孩子,盯着白玉曦的衣襟,哽咽着:“衣……衣服弄脏了。”

    “没事,眼泪不脏。”白玉曦看着花梓衣冠不整的模样,忽然觉着脸上发热,仿佛烧着了似的。

    “还有鼻涕。”花梓话一说完,方才注意自己狼狈的模样,立时扔了鞭子,扯着衣服紧裹在身上。

    白玉曦听了她的话却皱着眉头脱起衣服来,盯着胸前黏糊糊的一片,胃里一阵波涛汹涌。

    花梓忽然瞥见纱帐上的血迹,这才瞧见白玉曦的肩膀,喉咙发涩却说不出话来。

    他能忍着疼不发出声音,这倒没什么,他本就是个隐忍的人,可他能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歉,是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的。

    她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然梦境真实的让自己害怕,她听着白玉曦的轻声细语,仿佛是他灵魂深处的另一个他,总是偶尔出现,然后长久地消失。

    她一手裹着衣服,一手轻轻拉着他受伤的胳膊,声音里透着几丝愧疚:“一会儿我给你上点儿药。”

    “不用。”白玉曦伸手将白纱帐扯下一条,绕着伤口用力缠了几圈,眨眼功夫便包扎妥当。

    窗外飘起硕大的雨点,零零星星拍打着窗棂,只片刻功夫便成了瓢泼之势。

    忽然,房门被豁然推开,花梓透着破碎零落的白纱帐看到一个姑娘,站在门口,从头到脚都湿哒哒滴着雨水。

    风像绵延不绝的海浪,将疏落间离的纱轻轻托起,花梓看到那人的脸,觉着异常熟悉,透着股子亲切,让她不自觉想靠近。

    玉凝馨恍然见到花梓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忽然,她目光扫到只着了中衣的白玉曦,再看花梓瘦削的小脸赫然多了两道骇人的疤痕,坐在那里泪迹斑斑,衣衫不整,发髻松垮,眼中怒意愈胜。

    她大步走到榻前,撩起残破不堪的纱帐,一把扯过花梓护在身后:“白玉曦!你无耻!”

    花梓瞪圆了眼睛瞧着白玉曦,声音冷冷的:“哥哥,这也是我嫂子吗?”

    她话一出口,白玉曦便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隔着凝馨执拗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

    花梓倏然红了脸。这酸味儿是不是太明显了?

    凝馨转过身来,抚着花梓的脸,眼中噙满了泪水,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你姐姐,花梓,你还记得我吗?”

    她将花梓搂在怀里,烟眉微蹙,轻声呜咽。

    花梓被浑身湿漉漉的凝馨紧紧搂在怀里,极不舒服,她望着白玉曦挤眉弄眼,呲牙咧嘴,试图向他传达求救信号:求解脱。

    白玉曦想了想,冷哼一声:“姐姐?你配吗?”

    虽说花梓知道他这方式应该十分奏效,却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样激进的法子。

    起初她以为悦灵是自己的姐姐,到头来不但空欢喜一场,还惨遭戕害。

    如今又来了一个,她再不敢放松警惕,可看着对方伤心的模样,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那种心疼好似年轮,一圈一圈都是岁月的痕迹。

    听了白玉曦的话,凝馨身子僵在那里,许久,她回过头去看着他,从容坦然地笑道:“配!”

    她声音很小,却无比笃定。

    白玉曦站起身来,一语不发,转身出门,临行不忘随手将门带上,隔着房门低声道:“那你们就好好叙叙旧。”

    屋子里的宁静蔓延至雨布之间,荡起细密的水花。

    凝馨望着花梓,却不知如何说起。

    此时,秦逸正拍马疾驰,身后雨幕连天,耳畔雷声大作,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马蹄踏水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记忆深处的声音不停响起:“小哥,我会回来救你的。你放心!”

    他不懂,明明是她没有履行承诺,此时为什么是自己这样失控?

    难道失望难过的不该是自己吗?

    难道她不该躬身行礼为儿时的食言道歉谢罪吗?

    可他忽然想起那一身紫衣,从彼时枯瘦的小女孩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姑娘,她每一个笑容和绝对服从,都是因其心中的愧疚吗?

    他要问个明白,不能放她兀自去认罪,不能任凭今生相错。

    心中也似乎被浓重的阴云撑得满满,揉不进一缕阳光,他振臂拍马,望向遥远的前方,却如何都看不到终点。

    蓦然就想到许多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阴雨天。

    “小哥,你醒醒,给你个饼饵,我有好多个呢。”声音是百灵一样的清亮。

    秦逸卧在枯树旁,天气阴寒,绵绵细雨夹着细小的冰晶,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然他已麻木,饥饿让他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时,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骨瘦如柴,一身粗布麻衣补丁累着补丁,眉眼间虚弱的不见一丝气力。

    本来,他以为自己就要饿死在这墙角枯树下,就像无数穷人悄然成了路边饿殍,却不曾想,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仿佛无垠荒漠风沙蔽日间乍现一处绿洲,有水,有花,有植物。

    他看到她紫色的裙角,破旧不堪,被雨水打湿,曳委于足下的泥土。

    他没有抬头,没有起身,没有说话。

    眼前是滴着雨水的饼饵,于他而言却是珍馐佳肴。

    他一把夺过饼饵拼命塞到嘴里,险些噎死。

    紫色裙角在泥土上轻轻拖动,想来是她扭身取了水壶,递到他眼前。

    他吃了个畅快,喝了个畅快,方抬起头来,见到那张单薄却明媚的脸庞,两湾酒窝盛着浓浓笑意,像风雨初霁后第一缕日光,温暖柔和。

    “谢,谢谢你。”他还不擅长道谢,有些扭捏别扭。

    “谢什么?一个饼饵罢了,你若想吃,我再去偷几个。”紫衣姑娘站起身来,衣角滴着污水,十分狼狈,可那笑容却丝毫不减。

    秦逸撑着身子靠坐在树下,抬眼扫过她的脸,垂着眸子低声教训道:“贫贱不能移,怎可行窃,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就这么死了。逸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却不敢认同姑娘作为。”

    小姑娘笑容淡了去,随即皱起眉头嘀咕着:“说些乱七八糟的,怕是脑子烧坏了,”于是,她目含怜悯的俯身望向他,朗声道:“无论如何,你活过来了,我还是很高兴的。”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叠声的叫喊:“偷食的小贼,看我抓住你不抽了你的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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