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康的云母车被用来运回刘誓的尸身,因车身上沾了不少血迹,需要清理后才能当做战利品送进库房,遂暂时安置在马厩边上。马匹对于响马来说,有时候比金子还要重要。所以刘柏山的马厩从来都是重中之重。因寨中大多数人都去搜山,连巡逻的人数都由每队六人减为三人,隔一个时辰巡逻一次,即使是刘家女眷也仅安排了一人守卫,唯独马厩没有减人,依旧是四人看守。
姚老三一眼望去,见此时当值的人中有张熟脸,正是杨二犊的兄弟杨不顺。杨不顺此人心眼多,不太好糊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察觉到破绽,最重要的是当初害自己摔断腿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杨不顺心里一点也不顺畅,杨二犊这人一点也不把他这个兄弟放在眼里。刘柏山放出话来,谁要是找到了南康,那几个白嫩嫩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给谁先挑。刘信让杨二犊分配人手,杨不顺满心以为自己肯定能去,没想到大厨房里打杂的那个瘸子都去了,他却只能呆在马厩里闻臭气。
杨二犊考虑的却更多,此去能抓到南康固然好,他身为刘信的亲信,总有机会分个姑娘,若是杨不顺喜欢,便让给他好了。自己那胖浑家还在边上盯着,平时和胡**偷**也就算了,真领回去一个可不要吵翻天?全山寨的吃食都靠浑家掌勺,她要是上了脾气,不说**光是泻药就足够他受了。而万一没找到,刘柏山的怒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刘信以少主身份办的第一件事,要是砸了,总要有个人出来背锅。他杨二犊凭什么能赢得刘信的赏识,不就是擅长背锅嘛。让杨不顺在寨子里看马厩,怎么样也不会出事,不出事就是看守有功,兄弟俩只要有一个办成了事,总比两个一起砸锅要强。到了他这个位置,也没必要争功了,再怎么争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还是稳妥些好。
杨不顺哪里知道他大哥的心思,他越想越恼火,便偷偷告诉了胖嫂。回头想起时又有些懊悔,万一杨二犊真抓到了人,回来胖嫂和他闹,把自己捅出去,到时候他想求杨二犊让给他一个做老婆都没这个脸开口。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杨不顺忽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往这边走,看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可不是姚老三是谁?
姚老三都回来了,难道他们已经搜完回来了?可他怎么没听见正门那有动静?
他正要喊住姚老三,就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你,过来!”
那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边上的黄臭脚耳朵一动,连忙凑过来问:“杨三哥,我仿佛听到有女人在叫我。”
那姚老三身形一窒,转过身去战战兢兢问:“是红丫啊,大娘子有什么吩咐?”
黄臭脚立即不作声了,就连杨不顺也转过身去,装作专心致志分饲料的模样,耳朵却竖得老高。
那红丫远远站在树下,似是低声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姚老三的声音倒十分清楚:“最大的那辆车?大娘子想看看?……不,我也是刚回来,并不知道二娘子来没来,可这么晚了,怕是……”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巴掌拍在脸上。
那声音又脆又响,杨不顺都忍不住龇了一下牙。
黄臭脚在边上压低声音道:“看吧,屋子里女人多了也不好,真难为刘老大,这么多年一直忍辱负重。”一面又感叹道,“唉,什么时候也让我体会一下忍辱负重的感觉该多好啊。”
杨不顺呸了他一口:“就你那脚,睡一晚上被子都捂馊了,和你睡才是忍辱负重。还想两个,做梦吧你。要我说,给我一个就知足了,要皮肤白的,胸脯大的,长相水灵的,叫得好听的。”
黄臭脚一面分着饲料,啧啧道:“说得好像你跟我睡过似的,还想要皮肤白的胸脯大的,胖嫂奶够大,正好你兄弟不在,赶紧睡你嫂子去。”
杨不顺直接兜头给了他一下,磨牙道:“你小子皮痒了,我嫂子的玩笑你也敢开,回头她知道了,都不用我兄弟出面,这几天你自己去喝西北风去吧。”
黄臭脚瘪了瘪嘴,嘟哝道:“我就那么一说。”顿了顿,又幸灾乐祸道,“姚老三这回可是撞在刀口了,大娘子现在士气正旺,得罪了她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啊。”
他俩正说着,那边姚老三已经愁眉苦脸捂着肿得老高的脸颊走过来了。
杨不顺开口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黄臭脚则伸手要抓开他遮住脸的手掌,啧啧道:“让我看看,这一巴掌真够厉害的,远看还以为是个猪头,走近一看,嘿,还真是个猪头!”
姚老三捂着脸躲了一下,低声叫道:“别别碰,哎哟我的娘,等会再和你们说,先把那两位姑奶奶送走罢。都走了都走了,别在这里呆着,红丫让咱们滚到那边去,她们要去云母车上看看。”
杨不顺止住他人嬉笑,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姚老三对黄臭脚等人指了指东边,压低了声音道,“少主,不,誓哥儿出事后,东头那位伤透了心。好像刘老大有心要将这辆云母车送给她,西头这边就不高兴了。依我看,她们八成不是来看的,只怕看过之后这车就废了。”
黄臭脚转头往大庄氏那里瞥了一眼,道:“我就知道,这云母车可是公主娘娘乘的,据说还有一副凤辇,可惜被砸坏了,不然一人一副也不至于打起来。要是平常还有的争,现在一边刚死了儿子,一边儿子成了少主,不好说啊。”
姚老三连忙将他脑袋转过来,低声道:“看什么看,你不要命我还想要呢。”又扶着脸颊一脸痛苦的道:“至于吗,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手,还没摸出个荤素呢,就直接大耳刮子打上来了,还真当自己已经是少主夫人了,大娘子都还没吭气呢。”
黄臭脚立即肃然起敬:“看不出来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怂货,没想到连红丫的手都敢摸。哥儿今天服了你了。”
姚老三有些得意道:“要不是大娘子在边上看着……”他终究还是没敢把下面的话说出口,只干咳了一声,摸出一把大钱,对其他人小声道:“干脆咱们赌一把,这车是归东头还是归西头,我赌西头。看西头这架势,一哭二闹三上吊,刘老大八成架不住。”
一提到赌钱,黄臭脚立即来劲了,也从怀里摸出三个大钱,道:“我赌东头。东头才死了儿子,刘老大少不得要安抚一下,就是信哥儿,不,少主也要做出一个弟友兄恭的样子。”又转头看向另一人,“胡阿大,你呢?”
杨不顺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他还来不及细想,那边大庄氏已经扶着红丫从车上下来了。她俩似乎一点都没有过来的意思,只用手绢捂着鼻口,转身就走了。
他望着那两人的身影沉思了一会,忽然向正围成一圈的黄臭脚几人开口喝到:“姚老三!”
姚老三早就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黄臭脚左右看了看,愣愣道:“刚才他还在这里……”
就在这时,忽然从云母车的方向传来一股奇怪的灼烧味。
黄臭脚几人赶紧将地上的大钱拾起来,慌忙跟上道:“不会真烧了吧。”
一面心中又隐隐窃喜,姚老三人不见了,这几个大钱正好给自己分了。
杨不顺没工夫搭理他,冲过去一看,云母车并没烧到,倒是云母车后边被人扔了几件锦绣华服,上面被盖了些稻草,正一缕缕的往外冒着烟。
黄臭脚连忙将火苗踏灭,一脸可惜道:“这么好的衣裳,烧它做什么?”顿了顿,又道,“还好没烧到车,不然惊了马可就不好了。”
杨不顺顿时心中一凛,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别扭了,这大晚上的,大娘子若要来看车,为什么不打灯笼?还有这些衣裳,一看就不是寨子里能有的。明明他们之前早就将车里的东西能搬出来的都搬出来了,除了一只固定在车壁边上的描金箱子,那箱子被上了锁。杨二犊本想用斧头劈开,却被刘信拦住了,说是这箱子挺值钱,寨子里有人会开锁,等忙完了这一阵让人开了锁就行,劈坏了就可惜了。
杨不顺不由分说推开众人,爬到车上一看,那描金箱子仍然锁得好好的。他满腹狐疑的坐了下来,黄臭脚几人面面相觑,都围了上去问:“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惊马嘶鸣的声音。杨不顺忍不住低骂了一声:“糟糕,上当了!”
那马厩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打开了栅栏,里面的稻草堆上被扔了几卷烧得残破的锦缎。就着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由星星火苗燃成了熊熊烈火。挨着近的马匹各个都躁动不安,更有几匹惊马已经从马厩里逃了出来。它们的尾巴上都被人绑住了布条,甩动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火焰,没多久便点燃了,直冲着马屁股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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