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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绵闻言,加上看出他顿悟的模样,终于安下心来,点了点头。镇国琴的琴音范围有限,她只能进入东秦大军才能够将东秦大军来往的雾云山截断,而听风阁和如意阁所对的地方就成为了东秦军队撤退的唯一出口,山高路险,只要提前埋伏,必能将他重创。她才不相信袁尚翊会退军,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秦晓棠,将她送回南盈,如此段无双也能充作援军进入,若是雪青那边顺利,百花山庄暂时不予大军粮草,剩下的军队也定然能够招降。那时,夹谷琰也应该回来主持大局。这样,就算自己死了,逍遥城也不会动摇半分。
纤绵这样想着,徐徐舒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琴,低低地嘱咐道,“把握好时机,与雪青和城主保持联系,逍遥城不能在我们手中亡城。”
王不留行蹙眉,再次嘱咐,“主母,下臣只能说上一句,万要身体为先。最好三月初一之前回来。”
舞文挠挠头,迟疑地问道,“可以问一下,三月初一是什么日子吗?”
纤绵偷偷瞪了王不留行一眼,莞尔笑道,“不过是公子为我算出引产的良辰吉日罢了。”
舞文看了看纤绵隆起的大肚子,“既然是公子算出的日子,必然是好的,下臣会努力在三月初一之前解决好主母吩咐的事情,实现主母的预想。下臣会提前知会城主,让他那边也做好准备。”
纤绵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城主已经八百里加急,你若是再催,恐生不妥,按照他自己的进度过来就好。”
风卷起城楼上积压的细雪,飘飘洒洒地落在纤绵发髻上的桂花簪上,莹白的玉,洁白的雪。几乎融成一片。
纤绵抚了抚自己右耳上的耳坠子,希望水娘师母的最后一发自己不要用上,随后抱紧了琴,深吸气。带上一抹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袁尚翊。
纤绵身后的舞文和王不留行保持着五步距离,亦步亦趋。
纤绵停在距离袁尚翊五十步开外,扬了扬下巴,“你是否应当表现出一点诚意?”
袁尚翊挠了挠耳朵,挥了挥折扇,两个士兵拖着被捆成粽子的珍儿。
珍儿因为嘴里塞着布头,只能哼哼作声,但眼中的泪光和悔恨昭然若揭。
纤绵示意身后的人不要继续跟着。抱琴向前走了五步,两个士兵也将珍儿推出五步。纤绵再走十步,珍儿也被拖出十步,纤绵回头看了看王不留行和舞文,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像是在说,“一切都交给你们了”,随后将最后的十步走完,士兵将珍儿扔在纤绵面前,纤绵将珍儿口中的布头拿出,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珍儿流着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嫂嫂,都是珍儿不好,就让珍儿自生自灭好了。”
纤绵摇摇头,珍儿却一把抓住纤绵的手,慌乱道,“那么在此和珍儿一起跑回城中吧?”
袁尚翊为珍儿的单纯啧啧两声。叹了口气,“我已经将毒药放进你的吃食当中,你嫂嫂不到军营,我是不会将解药给你的。”
纤绵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拍了拍珍儿的肩膀。斜眼瞪了袁尚翊一眼,“他是个不会有疏漏的人,你能想到的他早就想过千遍万遍了。”回手的时候,顺势将钥匙塞进珍儿手中,悄声说道,“月朗那边,终究还是要你来劝说,别让他错了主意。”
珍儿明显一愣,蹙眉正要问,纤绵很轻地再度拍了拍她的肩膀,“珍儿,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逍遥城最好,我也希望你这样相信我。”
珍儿这次没有犹豫,点点头,笃定地说道,“珍儿最相信嫂嫂了。”
纤绵欣慰一笑,摸了摸珍儿的头,慢慢向袁尚翊踱步而去。
袁尚翊笑得没鼻子没眼,一把将纤绵拉入自己的军中,大手一挥,“撤退——”
大军飞速整顿好阵型,浩浩荡荡地退到逍遥城城门十里之外。
纤绵抱着琴匣,安静地坐在主军帐,袁尚翊坐在她的正对面,他们两人如此沉默相对已经有两炷香的时间。“”
此时,一个小将匆忙地走进来,“报将军,九王妃已经擒获。”
袁尚翊打了个响指,等小将退出,对着纤绵扬了扬下巴,“秦晓棠还真是不够聪明,无趣。”
纤绵没有搭理袁尚翊刻意提及的问题,只低头抚摸着琴匣。
袁尚翊挠了挠耳朵,手指叩着桌面,偏头问道,“妹妹,这般淡定,莫不是算计着夹谷琰会来救你?”
纤绵偏偏头,冷笑一声,“你猜。”
袁尚翊拾起桌案上的折扇,漫不经心地说,“你最好期盼着他来,他来我才好放了九王妃。”
“看来我一人还不够分量啊。”纤绵心下一沉,却面色不露,淡然地起身,准备走出军帐。
“妹妹就不想分享一下我的计划吗?”袁尚翊带着一抹无赖的笑容飘然滑到纤绵眼前。
“你这个时候岂会和我说真话,不若睡觉更好。”纤绵抱着琴欲走,却不料袁尚翊一把抢过琴匣。
袁尚翊自顾自地打开琴匣,啧啧叹了两声,“这名动天下的琴也不过如此,这个我先让秦晓棠保管吧。反正,于除你之外的人而言,这不过是一堆木头罢了。”
纤绵摊摊手,准备绕过他继续走,“随你。”
袁尚翊却再度站在纤绵跟前,“现下,你没有一丝后悔吗?”
纤绵挑眉一笑,明知故问道,“后悔什么?”
袁尚翊敛起嬉笑的神色,一字一顿地说道,“后悔当初选择了夹谷琰,后悔当初没有答应我的提亲,后悔没有听从我的建议,后悔没有相信我,后悔没有一直站在我身边。”
纤绵看进袁尚翊的眼睛,扑哧一笑,“你这个时候说起这样的话。还真是让我有些迷糊。”
“若我说,此刻,你只要后悔,我就会放过逍遥城。立刻退兵。你是否能够明白一些?”袁尚翊嘴角微微颤抖,目光笃定而真诚。
纤绵被袁尚翊的眼神盯得有些发热,别过头,“表哥真的以为单凭这镇国琴就能安天下定乾坤吗?”
“若守琴人不是你,我早就杀之而后快了,如此,你是否更加明白了些?”袁尚翊苦涩地笑了笑,却不是平日那般勾魂摄魄的妖孽模样,而更像一个受伤却忍住不哭的孩子。
“我——不想明白。”纤绵根本不想思考其中的真心和假意,扭身就要走。
“还魂丹是东秦女王的至宝。你可知我是经过何等艰辛才得到的?”袁尚翊这一次没有拦住纤绵,只是自言自语一般地提起。
纤绵微微顿住脚步,并没有回头,刚刚要撩开军帐的帘子,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她几乎是被吓住了,正要挣脱却听到袁尚翊说,“夹谷琰那般对你,你为何还能为他做到如此程度?”
“表哥是如此缜密的人,为何还特意留下我这个疏漏呢?”纤绵蹙眉,直言不讳地指出,“莫不是这世间没有剩下几个对表哥知根知底的人。表哥觉得孤单了吧?”
“你若非要这样想,也不是不可。只是,阿毬,为何我身边没有你这样对我死心塌地的人呢?哪怕只有一个,也好。阿毬,你来做那个人。可好?”袁尚翊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淡淡的恳求。
“表哥,你知道我的答案的。”纤绵为他语气中的绵软动容,却只是闭了闭眼睛,笃定地回答。
“阿毬。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袁尚翊越发抱紧了纤绵。
纤绵几乎喘不过气,拼死挣扎开他禁锢自己的臂膀,扭身正视他,“不用,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所欣赏的不过是我对夹谷琰的那份痴心,若我转而对你,你还会对我执着吗?袁尚翊,你清醒些,你我早已不是什么两小无猜的年纪,也不是在大兴那时可以任性妄为的身份。如今,我是逍遥城的主母,你是来攻城的敌军将领,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好谈。我来,是为了九王妃,为了珍儿,为了逍遥城,别的我不稀罕。”
袁尚翊的目光的柔情一缕缕幻化成冰,他的嘴角染上平日戏谑的笑意,“你知道吗?你会后悔的。我会证明,夹谷琰根本不在乎你的这些痴心,他会亲手捏碎你所有的痴心的。”
狠绝的语气让纤绵心里升腾起的一股凉意,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只得咬了咬唇,扭身踱步而去,“随你吧。”
才堪堪出了军帐,就被袁尚翊再度拉了回去,她有些惊恐地回头,袁尚翊只是笑着将半颗药塞进她的嘴里,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咽了下去。纤绵被这粒药呛住,咳了半晌,呕了半天也没有呕出来,抬头质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袁尚翊摇了摇手中的瓶子,笑着摸了摸鼻子,理所当然道,“半颗还魂丹,你至少要活到后悔的那个时候,不是吗?”
纤绵心下一舒,好歹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她也相信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不会下什么毒手。她懒洋洋地瞪了瞪他,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袁尚翊歪了歪嘴角,不以为然,道,“我们拭目以待。”
夜里,纤绵想到白天袁尚翊说的话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肚子,低喃,“孩子们,娘亲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可是事情到了眼前这种地步,我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出军帐,却恰巧听到两个士兵的抱怨
“抓了这么久的蝴蝶,老子可真是累死了。”
“可不就是,咱们大老爷们怎么做起这种事情了?”
“将军说是什么,咱们就只能做什么。”
像是吐了一口痰的声音,然后就是两个人骂骂咧咧的混乱的声音。
纤绵微微惊诧,这二月的天气怎么会有蝴蝶,转瞬就想到了段无双的音蛊——知音蝶。当初蝴蝶翩翩起舞的胜景袁尚翊是见过的,许是担心秦晓棠会用蝴蝶与段无双取得联系,所以让士兵们抓蝴蝶,扫清障碍。
可惜袁尚翊并不清楚这知音蝶并不能办到他所想的那些事情,那不过只是种毒物罢了。
纤绵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被袁尚翊拿走了琴,可那首曲子,她还记得清楚,只是不知道哼唱的话能不能召来蝴蝶。
不妨一试,她含着笑意,慢慢闭上眼睛,以自己最清亮的声音哼唱起《未眠曲》,曲子的演奏并在于乐器的粗糙精细,只在于意境的低俗高远。
她努力将思绪牵引到那个下雨的荷塘,叮叮咚咚的雨声,敲打着翠绿的荷叶,粉嫩的花瓣。
终于,耳边响起依稀的振翅声。她徐徐睁开双眼,却看到只有两只蝴蝶,而不远处又响起类似的声响,蝴蝶翩然舞动,奔着另一处的召唤而去。
她寻着蝴蝶,深一脚浅一脚地小心地靠近声源。
躲过了几个追着蝴蝶而来的士兵,支开了两个守门的士兵,她走进发出声音的帐篷,看到正中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人。纤绵终于露出了笑意,“晓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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