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主和城主忌日那天,是逍遥城的初雪。
纤绵虽然没有真正嫁给夹谷琰,但府里的人还是尊称她一声七夫人,当然其他方面都不是夫人的待遇,唯一不被限制的就是出府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当中,纤绵戴着轻纱斗笠,披着半旧的水青斗篷慢慢地走出府,雪青在后面穿着银红袄儿,青缎子坎肩,挎着装着香烛纸钱的竹编篮子小步跟着。
先城主因为无视自己职责擅自带兵闯帝都身死,故而不能被葬入祖坟,只独独葬在了面向帝都的山岗上。
距离帝都太远,她最多也只能去城主的墓地去看一看了。因为大雪,本就难走的山路更加崎岖。纤绵到底还是有些功夫,可还没等到半山腰,没有功夫的雪青看起来就有些吃不消了。纤绵叹了口气,接过篮子,摸了摸雪青的脸,“雪青,你脸色不好,你还是别走了,我一个人上去就好。”
雪青没有忍住,喘了喘,“我不能放你一人走啊。”
纤绵笃定地摇摇头,“没事,你先下山吧,山上的路更不好走,到时候下山还得我扶着你,现下又那么冷,多麻烦。”
雪青看了看山头,叹息一声,撇了撇嘴,不再坚持,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啊”。
纤绵微微颔首,目送雪青走了之后,慢慢上山,走到坟前。徒手将汉白玉的墓碑上的积雪扫下来,看清了浮雕的字迹“先考夹谷衷之墓”。
纤绵微微叹气,将红烛点好,燃了纸钱,向着墓碑叩了叩首,轻声叹道,“城主,阿毬来看您了。”
山风夹着雪片呼啸而来,红烛抖了抖。烧完的纸钱的灰烬随风消散。
纤绵扭身,迎着山风,眯了眯眼睛。 暗想,大约就是城主给自己的讯息吧。他或许已经到了来生,或许已经遇到了母亲。
风越来越大,纤绵几乎站立不住,慢慢转身要回去,却看到了负手立在她后面的夹谷琰。
她首先开始回想自己说的话和做的事情,确定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偷偷舒了一口气,略略向夹谷琰点头,准备慢慢绕过他走开。
刚刚到他旁边,就听到他开口。“怎么不问孤为何站在你身后?”
纤绵略略侧头,平淡地回复,“这是城主先考之墓,城主本该来的。”
“孤是跟着你过来的。”夹谷琰自问自答道。
纤绵愣了愣,答话。“正好,你也可以顺便拜祭一下先城主。”
夹谷琰眯了眯眼睛,“刚才和你一起拜祭过了。”
纤绵点点头,给他略略行礼,“那么,奴婢先告退了。”
夹谷琰看着纤绵,难得笑了笑。“你倒是安逸自在,孤还没有问完呢。”
纤绵知道他要问为何前来,所以偏偏头,回答,“只是听几个丫头说先城主一人葬在这荒凉的山丘,想想有些不忍。就过来拜祭一下。”
夹谷琰挑眉,唇角抿起,“为何非要是今日,明明大雪纷飞,山路难行。”
纤绵耸肩。看看天,“为何不能是今日,天地一片苍茫,正是拜祭祖先的好时候。况且,很快就到奴婢不能出门的日子了,能早办还是早办吧。”出嫁前半月女子是不能出闺门的,就算是卑贱的奴婢,但毕竟还是有名分的,这样的规矩也要遵守。
夹谷琰背过身,迎着山风说道,“孤不想要你。”
纤绵听到了山风刮来的他的声音,这声音似乎瞬时穿过心口,她仿佛刹那间失去了知觉,不过这样的话她早就猜到,她安慰着自己垂下眼帘,语气坦荡,“奴婢也不想当你的小妾。但,可怜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奴婢,撼动不了太老夫人的决定。你若可以,趁早推了就是。”说完她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慢慢走过。
“说得倒是好听,你不是仰慕孤吗,甚至还特意躲到了玉龙池里?”夹谷琰调侃地说道。
纤绵咬了咬牙,这明摆着是羞辱她,明明是要忍住的,可她还是冲动地转过身,哼了一声,“是,奴婢当时仰慕城主,可并没有想嫁给一个不喜欢不想要自己的人。”
夹谷琰目露不屑,“哦,这样说你还当真有几分气性。”
纤绵被他的眼神和语气气得跺跺脚,迅速转身,却踩住了自己的斗篷,摔在地上,听到后面嗤地一声笑,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爬起来,狠狠拍了拍身上的雪,没走几步却一步滑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纤绵咬咬唇,撇撇嘴,自己怎么就不能在他面前少出些洋相呢。
正生闷气,却看到眼前出现一只手,夹谷琰无奈地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样大的雪,稍不注意会摔死的。”
纤绵却自己撑地起身,气哼哼地回答,“摔死更好,城主正好也不用忧心了。”
夹谷琰看着纤绵倔强的样子,从一旁折了一根树枝,递过去,“不想拉着我就拉着这树枝吧。”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纤绵也不能再矫情了,伸出手把住夹谷琰递过来的树枝的另一头。
夹谷琰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身在前面带路,纤绵在后面握着树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雪地上的脚印从两排,慢慢成为一串,纤绵看着夹谷琰的后背,抿了抿唇角,湮没的笑意幻作一抹凉意,仿佛是落在唇边的初雪。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成为了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百转千回,自己终究还是嫁给他。也许正如蒲半仙所说,她与他真的是有天注定的缘分。就算是孽缘,自己也不得不去面对。
冬月二十二,城主府里装饰一新,只为了纤绵成为七夫人的喜事。逍遥城城主纳妾不稀奇,纳婢女为妾也不稀奇,偏偏娶了府里最不堪入目的丑女为妾似乎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不只是城主府,连逍遥城中的百姓都因此议论纷纷。
唯一安静的大约只有当事的两人——纤绵和夹谷琰。夹谷琰因为提前告知纳妾这事既然是太老夫人做的主,那么他就干脆什么也不管了,这个不管还包括不出席婚礼。太老夫人安之若素,本来纳妾一事就无需城主亲自来,加之年节将至,能俭省就俭省,故而一句话就将连最基本的拜堂都省掉了,直接穿着嫁衣送到夫人们住着的春欢园便完了。雪青向纤绵描述的时候,极力用勉为其难的口气,中间还不断觑着纤绵的在布条缠绕之外露出的那一点点表情。
纤绵心中紧绷,却不想让雪青看穿自己任何不甘,扭过头,自顾自地穿上嫁衣,随手挽起头发,尽量让语气如平时一般,“在看见彩礼的时候我就想到会是这样,你不必担心,去太老夫人那好好回了吧。”
雪青还想劝慰些什么,可终究只能张了张嘴巴,吐出一句,“是。”
纤绵端坐在铜镜前,哑然失笑,硬凑的一对,眼下这般大约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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