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此时坐在轿里的亭鱼,抚摸着身上精致的绣花宫装,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终于让她等到了。
自己本来就出身权贵世家,如果不是因为前朝溃散,她现在就应该像徐姽娥一样,锦衣玉食、高瞻远瞩。
所以自从她进了徐府,就处处效仿徐姽娥。
无论是笑的模样,还是走路的姿势,就连徐姽娥读过的书,她也要偷着读一遍。
旁人岂会明白个中滋味?姽娥学的光明正大,她却要偷偷摸摸。
她身上的血液远比姽娥高贵百倍,而她却只是贱婢。
此种痛苦,也只有亭鱼自己懂得。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她知道她方亭鱼不是池中之物,她知道的。
“落轿——”
随着太监的声音,轿子缓缓落下。她缓步从轿中走出。
四周立即传来抽气的声音。
“这就是那位徐昭仪吗?好美啊……”
“是啊是啊,我入宫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
“果然是徐府里出来的小姐,看人家那姿态,那身段……”
亭鱼挂起端庄的笑容,踏动轻盈的步伐。那是她倾倒众生的姿态。
她亭鱼,本该如此,本就该凌驾于他人之上。
——哈,完美?好看?
那是当然。
她为了完美的呈现这一切,有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无论是妆容,还是步伐,都是按照徐姽娥一点一点学来的。
徐姽娥愚蠢,放着入宫的大好机会竟不要。白白便宜了自己。
哈。
而现在,她才是真正的小姐。徐姽娥这个人早已不复存在,现在存在的只有一个徐家小姐:
——徐亭鱼。
“臣妾,徐亭鱼,参见皇上。”盈盈下拜,微微颔首。
一双美眸却满含情意地偷瞄眼前的男子。英俊的面容上挂着温和而威严的笑意。
这就是她以后要服侍的男人,她终究与所有女人不同,她侍奉的是天下的君主。
似乎十分受用女子的含情脉脉,皇帝温柔地注视她许久。
最后走到她面前,扶起她娇柔的身躯:“徐昭仪,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让朕再好好看看那双一见难忘的眼神。
亭鱼缓缓抬起头,绝色的脸庞呈现在他的眼前
皇帝笑了,他的手滑过亭鱼的容颜:“这张脸,只怕是真正的莲花仙子也比不上……”
“皇上,其实那只是臣妾的小小把戏罢了,”亭鱼掩口一笑,“事先在绣鞋上雕琢好莲花的形状,再在其中填充颜料。臣妾舞动时轻碾脚步就可以呈现步步生莲的效果了。”
“好聪明的徐昭仪啊,看来你为表演下了不少工夫。”皇帝英气的脸上浮现一丝柔情。
第二天早晨,皇帝下令,徐氏之女温柔恭顺,册封为勤妃。
命令一下,宫里立刻就炸开了锅。徐氏还未进宫就先封为昭仪,已是违背了宫里的规矩。但是碍于徐家的地位,各宫娘娘们也不好议论些什么。只盼着进宫的昭仪是个活傻子,好让她们借机下手除掉她。
而亭鱼才刚刚侍寝就被封妃,一下子激起了女人们的嫉妒。一时间宫里谣言四起,说亭鱼之所以能讨得皇上欢心,是因为她是个妖女。
——献艺时步步生莲的情景就是证据!女人们叫嚣着。
听到这些传言,在寝宫里独坐了整整一夜的昭贵妃冷冷一笑:“难怪这些女人,未及双十便入宫做了秀女,直到人老珠黄还没有得宠。脑子放着是空的吗,竟说这样愚蠢的话。”
身旁的宫女打量着昭贵妃的脸色,恐惧的连声附和。
“不过,这勤妃果真狐媚,进宫一天就能获得如此荣宠。”美丽的容颜此刻染上了阴险,昭贵妃眯紧了眼。
宫中纵使暗藏无数冷箭,但徐姽娥这边却格外宁静。
静坐在闺阁内,她不断环视着屋内的陈设。
为了避免一家子难过,她已经告诉父母不要来送别。
对了,顺便也可以避免身份败露。
她环顾的这个屋子,她从记事起就一直住到现在,这里有她无限的回忆。现在徒留下一室哀伤。
她却不得不搬离这里。
她必须得抛却“徐”这一姓氏。
她并不想拖累家人,可是此时此刻,她怎么舍得走。
这里……是她的家啊……是她作为徐姽娥的证据啊……
少女捂紧了心口。一阵酸痛侵袭得她喘不过气。
少年矗立在房门外,看着姽娥宁静却哀伤的面容,叹了口气。
“姽娥,东西我已经派人暗中送国舅府了,我们走吧。”墨华斟酌着语气说。
少女一怔,闭了闭眼眸:“墨华大哥,再陪我去一次书房吧,好吗?”
“可是……”墨华还想再说什么。
“这是我最后一次了,就让我任性一下吧。”姽娥起身向房门外走去,轻轻关上房门,眼泪却不争气地自眼角滑落,滑至脸颊,滑至深不见底的心里。
推开书房的门,熟悉的书香扑鼻而来,是姽娥最喜欢的味道。
她纤细的指尖颤抖着拂过一本本书:“墨华大哥,你知道吗…我在这里,读过无数的尧舜禹汤、孟德刘郎,但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为女子,终究躲不过嫁为人妇,了结残生的下场……”
墨华抿紧了嘴唇,没有回答她的话。表情里分辨不出悲喜,却透着浓重的怜惜。
“爹爹说,女孩子,不该有太多的抱负和野心。”姽娥笑了笑。
“我有什么野心呢,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一切付诸在一个男子身上。”
顿了顿,泪如雨下。
“爹爹总是嫌我不够温柔可人,却总是在外人面前把我夸成一朵花。就算我闯了很大的祸,他也舍不得打我。每次训诫我之后,总是偷偷买来好吃的好玩的逗我开心。”
“娘就更疼我了。从小到大,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娘了。”
“我娘常说,我的容貌都是随了她,要是长得像我爹,那就毁了。”
“其实我私心里也觉得自己是个奇迹,居然没长成我爹那样。哈哈……”
满是泪痕的小脸忽的咧开嘴笑了。
“你看,墨华大哥,这个小摇鼓是我九岁那年送给我爹的,他一直偷偷藏在书房的暗格里,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墨华不忍再听,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哀求着想挣开,却是徒劳。
“回忆太多,留恋太久,对你,和你的家人,都没有好处,”墨华的眉间紧皱。
“走吧。”
姽娥点头,转身间哭成泪人。
她想她后悔让爹娘不来了。
还没有离开这个家,她已经开始觉得好想他们,好想生她养她,把她抚育成人的爹娘……
到了孟家,姽娥同孟云竹夫妇打过招呼后,就回到了孟云竹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陈设虽古朴,但在屋角却有雕花的沉香木书架。翻开几本书,尽是难得一见的医书琴册,正是她最感兴趣的内容。
床幔上精致典雅的刺绣价格不菲,书案上摆放的花瓶也是由一品的和田玉打造而成。
微微叹气,这个孟伯伯倒是为了她煞费苦心。
她现在的身份是孟家的义女,自幼父母双亡,本跟随一名道士以行医救人为生。孟家看她身世可怜又绝顶聪明,心生怜爱,收其为女。
姽娥还是姽娥,却不再是以前的姽娥了。为了活命,她必须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看那位孟伯母对她颇为中意,看来自己早晚是要做孟家的媳妇了。
只是不知道…没了徐氏之女的名号,她还能不能在这国舅府里站得住脚。
一面打量着房间,心里偷偷发愁起来。
“姽娥,”墨华敲了敲房门,“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推门而进的墨华把姽娥的行李搬进屋,衣物细软早已让侍女放到柜子里,现在面前的都是她素日喜爱的书籍和小玩意。
“这么多的东西,你又何苦亲自搬来。”姽娥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拿出手帕替他拭去额头的汗珠。
墨华叹气:“毕竟是个世家小姐,你喜欢的东西这么贵重,万一被这些个下人看见了,难免怀疑你的身份。”
“对不起……把孟家也牵扯进来。”姽娥低下头,“我也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少年笑得轻佻,轻轻捏住姽娥的下巴,让她低垂的双眸看向他。
“傻瓜,你嫁给我,这比什么都重要。”
年少易情迷,少女微微笑了,一双杏眼就这么掉进他眸光里的一汪重洋。却又不甘心地拍下他的手:“这么说,我们孟大少爷把我接过来,只是为了让我报恩嫁给你咯?”
“那是自然。这世间女子大多庸俗肤浅,”墨华抬高了下巴,“你徐姽娥勉强入得了我的眼,就勉为其难娶了你吧。”
姽娥美眸一眯,恶狠狠地伸出手指冲他的两侧腰间戳去!
“出去!”
“嘶…我就不出去,你戳吧,我就不出去!”墨华耍赖。
姽娥笑得阴险,活生生的像个狐狸:“你真的不出去?”
墨华怀疑地看着她,犹豫的点了点头:“不…不出去!”
“这可是你逼我的!撩阴腿,看招!”姽娥作势要踢,墨华神色一慌。趁着这个机会,姽娥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推了出去。
房门一关,顿时满室清净。少女气急败坏地插上门栓,紧闭窗户。全然不管墨华在外面的叫喊。
下人们看见少爷如此温柔妥帖地对待这个叫做姽娥的义女,已是十分讶然。这时看他在姽娥的房门外大喊大叫,早就憋笑到不行。
这个冷冰冰的少爷啊,总算有人打破他的平静了。
只是远处,一双窥伺的眼睛里,饱含着嫉妒与不甘。
眼睛的主人深呼一口气,转身走掉了。从背影看去,正是一位亭亭的少女。
闹了有一会儿,见姽娥依旧不理他,心知自己说了让她生气的话。墨华摸了摸鼻子,识趣的走了。
安静下来后,姽娥叹气,坐在床沿。心里不断发愁。
墨华虽然对她有情,但毕竟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自己失去了徐家小姐的名号,越发地觉得配不上他。
况且他虽对她亲近许多,却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这样的话。以后能不能风平浪静还都是未知数。
随手从书架拿一本书,赫然两个大字印在陈黄的古籍上——
“虚无”
佛经吗?少女歪歪头。
翻开书,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这香气她认得,是石蒜的味道。医书上常出现的短期轻度麻醉药品。
只是这书看起来已经非常古老了,又怎么能有花香存留?
又为何唯独是石蒜这种麻醉花?
怀着疑心,姽娥一页一页地读了下去。越读越觉得不对劲,这书上分明讲得是佛经,为什么她投入其中却觉得身体放松,气息顺畅。之前的忧愁之感完全消失呢。
莫非这书是难得的调息心法吗?可是孟伯伯又何必把这心法放到我的房间里?
一个个问号堆积在少女的脑子里。
转念一想,说不定是石蒜的麻醉效果造成的。也就放下疑心继续读了下去。
毕竟姽娥也只是个少女,又怎么能猜到孟云竹把这书放在她房间里的真正意图。
她又如何得知,在瞬息万变的朝堂之上。她那身居高位的亲生父亲,和这位逍遥闲逸的义父面临着怎样的境地。
她和墨华尚且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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