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颂延见安意避开他的视线,勾唇浅笑,伸手拿起一个桌上的红色野果子,“这是什么?”
“哈哈,韩小子,也有你不认识的东西了。喜儿,告诉他这是什么?”卢郎中为难住韩颂延而得意。
安意道:“这是胡颓子。”
韩颂延咬了口,笑,“味道甜甜的,还不错。”
“何止味道不错,它的种子、叶和根都可入药。明天我要上山一趟,移植一棵回来种,要不要我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卢郎中道。
“师父,您要进山,有问过师娘吗?”安意在一旁泼卢郎中冷水。
卢郎中立刻没了声响,十几年前,他进山遇祸,险些死在山中。从那以后答应张氏,再不进山。
韩颂延不忍见一个痴迷医药的老者难过,笑道:“卢郎中,明天我进山去帮您挖。”
“你又不认识胡颓子,怎么挖?”卢郎中皱眉道。
“我可以和安贤弟、喜儿一起进山。”韩颂延来得次数多了,熟悉后,改变了对安意的称呼。
卢郎中一脸恳求地看着安意,“喜儿啊,这胡颓子,师父可就指望你了,你可得挑棵好的挖回来。”
“噢。”安意轻应了一声。
次日,在李谷雨的带领下,罗德全兄弟三人,韩颂延、安家兄妹,扛着锄头、带着箩筐进山了。
初夏的山里,透着丝丝的凉意,安意却走得满头大汗。李谷雨要抓蛇,走的地方,大多没有路,杂草丛生,满是荆棘。从天明走到近正午,若不是四个哥哥轮流背她,安意早就掉队了。
“李谷雨,还要走多久?”安意扶着路边树,喘着气问道。
李谷雨指着前方,道:“没多远了,再走几步就到了。”
“几步?”安意斜睨他一眼,眉尖微蹙,很怀疑他这说法。
李谷雨所说的这几步,用安意的脚来走,大约用了小半个时辰,虽然没有数,但是肯定不止几步。
当安意看到那一片结满红果的胡颓子时,突然起到一件事,其实她可以不用来的,李谷雨知道地方,把韩颂延带过来,他看到果子,就能认得出来,她这么辛苦跟来做什么?
已经到地头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安意有些懊恼,都是师父那恳求的表情,迷惑了她,害她犯了这样低级又愚蠢的错误;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指着那片胡颓子,点了点头。
韩颂延见她已经确认,过去仔细挑选了两棵,一米多高,枝叶茂盛的小树。这里离村太远,扛大树回去,太费劲。
罗德全兄弟和安康抡起锄头开挖,挖树不比砍树,要保护树根,需要时间来挖,李谷雨还要抓蛇,不能久等,跟他们说了一声,继续朝前走,等会再回来与他们会合。
韩颂延走到安意身边,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坐下,侧目看到她小脸红粉扑扑,关心地问道:“累不累?”
“不累。”安意把手中的木杯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装水的大葫芦和另一个木头杯子,洗了洗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韩颂延轻轻一笑,接过杯子。
安意不是会找话题聊天的人,嘴角微抿,沉默不语。
韩颂延到是想说点什么,可是与安意接触久了之后,他发现这女孩在亲人面前和外人面前,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在亲人面前,她娇憨可爱;在外人面前,却有些淡然冷漠。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树下,一人手里捧一个木头杯子,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他们身上。
休息够了,安意戴上五指手套,拿着小锄头,在四周找起草药来。韩颂延担心她会不知不觉走远了,紧紧跟在她身后。
“小心。”韩颂延突然上前,伸手去拉蹲在地上的安意。
安意没提防,被他拉的一下坐在了地上,抬头看到他手中的蛇,讶然,“你也会抓蛇?”
“不会,只是书上说,打蛇打七寸,想来抓蛇也一样的。”韩颂延笑道。
安意看了看那蛇,还好不是有毒的蛇,语气淡淡地道:“你不会抓蛇,就不要贸然出手,万一是条有毒……”
“颂延兄,妹妹,树挖出来了,你们过来看看。”安康的喊声打断了安意的话。
安意爬起来,提着竹篓,走了过去。韩颂延轻轻一笑,把手上的蛇,抛得远远的,紧随其后。
挖出来的树,根须基本完整,还带着土团,这样树移植回去,能成活。
树已挖出来了,可李谷雨还没回来,安意把竹篓里的干粮留了一份,把其他的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吃完了干粮,李谷雨回来了,提着一包东西,跑到安意面前,献宝似地打开,“喜儿,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灵芝?”
韩颂延瞄了一眼,就直接判定,“这不是灵芝。”
李谷雨不相信他说的,眼巴巴地看着安意,他只信任安意。
安意拿起一朵,仔细看了,闻了味道,“这不是灵芝,这是一种象灵芝的菌子,有毒,不能吃。”
李谷雨满脸失望。
安意笑道:“灵芝要是满山遍野都有,就卖不起价了,物以稀为贵。就象你抓的蛇,那些常见的菜花蛇就卖得便宜,黑皮蛇就卖得贵。”
“我懂了。”李谷雨重露笑脸。
安意把干粮和水递给他,“快吃吧。”
李谷雨上山,蒋氏是不会给他准备干粮的,他要饿一整天,等晚上回到家,才能吃点粗粮填肚子,还常常吃不饱。
等李谷雨吃完,一行人下山回家。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
安意走得艰险无比,罗德全几人扛着树,生不出第三只手来牵着她,只见她走两步,就绊一下,几次都险些跟大地亲密接触。看得安康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妹妹,你小心点,看清楚路。”
话音刚落,安意又被绊了一下,人向前冲去,要不是韩颂延在后面,及时抓住她,这一回,肯定摔个狗吃屎。
韩颂延走到安意前面,蹲下道:“上来。”
安意一愣,“你背我?”
安康也愣了一下,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可又担心安意会摔伤,道:“妹妹,颂延兄愿意背你下山,还不赶紧谢谢颂延兄。”
“谢谢。”安意轻声道了谢,她也实在是走不动了,有人肯代步,是再好不过的事,上前一步,趴在了韩颂延的背上,双手伸过去搂着他的脖子。
韩颂延的背很宽很舒服,走的很稳,一步一步踩在地上,让人看了就很安心。
安意爬了这么久的山,已经很辛苦,才九岁不到的身体,有些扛不住,迷迷糊糊地趴在韩颂延的背上,睡着了。
韩颂延听到耳边轻缓平稳的呼吸声,唇角微扬,轻轻地笑了。
到了家,安意还没醒,罗氏看着女儿被背回来,吓了一跳,“喜儿怎么了?”
“娘,妹妹没事,她爬山爬辛苦了,睡着了。”安康忙道。
“这孩子。”罗氏上前抱过安意,“可把四少爷累着了吧。”
“不累。”韩颂延浅笑道。
挪动了一下,安意就惊醒了,看着抱着她的是罗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娇声喊道:“娘。”
“哎呀,睡醒了啦。”罗氏笑着把她放下来,“快去洗把脸,醒醒神,一会要吃晚饭了。”
“娘,我先把树送去给卢郎中。”安康和罗德全他们又扛着树出了门。
韩颂延跟了过去,借着落日余晖,把树种进了百草园。
次日,罗氏拿了套新衣服给安意换上,又帮她梳了个小巧的低髻,绑上发带,戴上一朵绢花。
“娘,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安意问道。
“你大奶奶托人来,说你细妹姑姑过些日子就要出嫁,让你过去陪她说说话。”罗氏笑道。
“我不去,我跟她没话说。”安意一把扯下头上的绢花。虽然只见过安细妹一回,可是就安细妹那态度,也能猜到两人的关系不会太好,没什么交情,却突然托人带话让她过去聊天,太反常,事出反常必为妖。
“娘跟你满舅说好了,让他套车送我们过去,我们去坐一会就回来。”罗氏把绢花又插回她头上。
安意无奈地皱了皱眉,吃过早饭,跟着罗氏坐牛车,去上塘村。有韩颂延这个客人在,安健又受了伤,安康就没跟着去。
到了安家,朱氏很热情地将母女俩迎进堂屋,安家男人们都去田里忙农活了,家里就朱氏和安细妹在。
堂屋里坐着两个面生的妇人。
“陈大娘,赵妹子,这个就是我那侄儿媳妇秋妹,这个就是喜儿。”朱氏边介绍,边把安意推到了两个妇人的面前。
陈大娘一把抓住安意的手,“瞧瞧这小脸蛋,白白嫩嫩的,这双眼睛长得好,黑白分明,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
安意皱了下眉,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没有把手抽出来。
姓赵的妇人也上下打量了安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大娘,赵大娘。”罗氏不认识这两个妇人,以为是朱氏娘家那边的亲戚,来给安细妹送嫁的,礼貌地向她们打招呼。
“秋妹啊,我今儿叫你来,是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说。”朱氏笑眯眯地道。
“细妹成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罗氏笑道。
朱氏摆手道:“不是细妹的事,是喜儿的事。”
罗氏一愣,“喜儿的事?”
“喜儿眼看着就十岁了,就要成大姑娘了,她的亲事,可耽误不得。赵妹子的小儿子,如今在城里的百味楼里当学徒,三年后就出师,出了师那就是大师傅了,喜儿跟着他,以后就等着享福吧!”朱氏说得口水四溅。
赵妹子面带得色的笑了笑。
安意把手抽了出来,退到罗氏身边,她的直觉没错,朱氏果然不安好心,她才八岁,连九岁还没满,就这么急着把她卖掉。
罗氏脸色微沉,“大伯娘,我家喜儿还小,没到说亲的时候。”
“瞧你说的。”陈大娘嗔怪地横了罗氏一眼,“说亲要先定亲,又不是今儿定了亲,明儿就要成亲的,要照你意思,难不成等到了十四五岁再定亲啊?那可就晚了。”
“这男的十四五岁定亲正合适,这女的等到十四五岁才定亲,那就成老姑娘了,可就嫁不出去了,秋妹,你可别犯糊涂,耽误了喜儿一辈子的大事。”朱氏帮腔道。
陈大娘又道:“秋妹,赵妹子人在这里坐着,她是诚心要和你结这门亲事的,以后喜儿过了门,她一定会好好待喜儿,把喜儿当女儿一样疼。”
“秋妹,这门好亲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你的眼界也别太高。虽说柱子是有出息了,可是我们安家家底太薄,没人帮衬,这麻雀飞上了枝头,也飞不……”
安意神色淡定,听朱氏和陈大娘在那里自说自话,一点都不担心罗氏会被她们说动。
“大伯娘,我家喜儿的亲事,不劳您操心。”罗氏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朱氏的话,拉起安意,就往外走。
“罗秋妹,我告诉你,这亲事我说定了,喜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朱氏追到门口,蛮横地道。
罗氏停下了脚步,放开安意的手,直奔安家的灶房,从里面提着两把菜刀,又冲了出来,飞舞着菜刀冲向朱氏。
安意第一次见识到罗氏的凶悍,瞠目结舌,这就是所谓的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吧。
朱氏尖叫着往后退,陈大娘跟在朱氏后面,她个子比朱氏矮,被朱氏挡住了视线,不知道情况发生变外,朱氏一退,两人撞在了一起,差点摔倒在地。
罗氏已经扑上过来,明晃晃地菜刀架在了朱氏的脖子上,大声吼道:“你凭什么定我家喜儿的亲事?你凭什么定我家喜儿的亲事?她爹还活着,我还没死,她的亲事,何时轮到你这个伯奶奶来说话?那些家产、房子、粮食你霸去了,就霸去了,左右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不跟你们计较。你得寸进尺,敢打我家喜儿的主意,你这个老巫婆,我要杀了你。”
“啊,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朱氏吓得尿都出来了。
陈大娘和赵氏被堵在屋出不去,也不敢去扯架,脸色发白的地看着目露凶光的罗氏,打起了退堂鼓,这门亲事还好没结,要不然有个如此凶狠的亲家母,家宅难宁。
这时,躲在房里绣嫁妆的安细妹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失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啦,杀人了!”
“闭嘴!”罗氏厉声喝道。
安细妹打了个哆嗦,用手捂着嘴。
罗氏目光扫过陈大娘和赵氏,“你们给我听着,谁敢打我喜儿的主意,我就砍了谁。要是让我听到有半句闲言碎语,我就把谁的脑袋砍下来喂狗。”
言罢,罗氏站起身来,右手一刀用力地剁在门框上,震得门框都有点晃动。她没有失去理智,朱氏触犯到了她的底线,令她瞬间暴发她积压在心中所有的不满,但还知道不能杀人。
看到入木三分的菜刀,朱氏三人吓得直打哆嗦。
“你们听清楚了没有?”罗氏问道。
“听清楚,听清楚。”陈大娘和赵氏吓得连连点头。
罗氏瞪着朱氏,“你有没有听清楚?”
“听听听清楚了。”朱氏嘴巴因惊吓过度,不停地抽搐,口水流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罗氏把左手上的刀也剁在门框上,冷哼一声,转身走到安意身边,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安家。
走了一段路,罗氏回头看了看,拉着安意到一旁,“喜儿,刚才有没有被吓着?”
“娘,您刚才好威风。”安意笑嘻嘻地道。
罗氏苦笑,摸着她的小脸,“娘没用,让你们跟着受委屈,我总想着是一家人,为了你两个哥哥的名声,能忍就忍,没想到她们越来越过分。这一次,好歹是吓住她们了,可不知道下一次她们又想出什么法子来闹腾。”
罗氏叹了口气,“要是你爹在家就好了。”
“娘,爹不在家,还有大哥啊,大哥现在是举人,连县里的那些当官的人,见了大哥都客客气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算什么,让大哥想法子好好教教训训她们。”安意眸光微闪,还好两家分住在不同的村子里,要是同住一村,只怕麻烦更多,她那个未谋面的父亲,在离开之前,做出让妻儿搬走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太正确了。
罗氏笑,“好,让你大哥想法子教训她们。”
“娘,我们回去吧。”安意牵起罗氏的手。
走到村口,罗春力的牛车还没走,他正跟一个少年在说话。
“满弟。”罗氏喊道。
罗春力回头一看,很吃惊地问道:“大姐姐,这么快就回去了?”
“嗯。”罗氏把安意抱上车,爬了上去。
“那我先回去。”罗春力和那少年说了一声,跳上牛车,挥动鞭子,赶着牛往前行。
回到井塘村,已是正午时分,安康刚把午饭煮好,看到罗氏和安意回来了,丝毫没感到意外。
下午,韩颂延回城,还把安家晒好的草药,顺道一起带走了。
罗氏把事情跟安康说了。
安康微眯了眯眼,“娘,明天我去见大爷爷,让他好好管管他的女人。”
“你大爷爷要是肯管管她,她会象现在这样蛮横不讲理吗?”罗氏对安有年不抱希望。
“这次他会管的。”安康冷冷地笑。
------题外话------
注:写这章时,我想起我们厂里的一个阿姨,她很懦弱,总是被她老公打。有一天,她暴发了,趁他老公跟说人打牌的时候,笑眯眯地砍了她老公两刀,从此后,那男人再没敢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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