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甄姬体内的旧毒,和她面前性命攸关的痘症有筱雨替她诊治,甄姬很放心。
筱雨亲自抓了煎了让人端去她院子里的药,甄姬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大爷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一碗药尽皆喝下。
除了给甄姬的药,筱雨还给大爷楚邑也开了一副药方,是用以提高他抵抗病毒的免疫力的——当然,甄姬对筱雨开出来的药方深信不疑,但楚邑就没那么容易信任筱雨了。冬青奉筱雨的命令端来甄姬院子里的药,大爷只让它放在那儿,不说喝也不说不喝。
甄姬住的院子虽然小巧,但胜在精致,尤其是她卧房之中,东西应有尽有。
楚邑将甄姬扶到床边,看她坐了,这才埋怨道:“你好歹容我让人请了大夫来瞧瞧,看看我那五弟妹开的这副药方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别人端了来,你就这般迅速地将药给喝了,连个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甄姬淡淡一笑:“爷,我说过了,我信得过五奶奶。”
楚邑微微迟疑片刻问道:“你说你和她有过一段渊源,是怎样的渊源,可否说来听听?”
甄姬轻声道:“当初我还在平州,五奶奶到平州访亲问友,我们是偶然间认识的。虽是萍水相逢,但我们两人很是投缘。平州一别,本以为今生无可能再相见,没想到老天自有缘法,竟安排我们在楚国公府再次相聚。”
甄姬笑望着楚邑道:“爷放心,五奶奶定然不会害我。若她真有何不轨之心,又何需替我诊脉抓药?任我被病痛折磨,死在这小院之中不是更加便宜?她根本用不着横插一杠子。”
“话是这般说没错,但我总觉得我那五弟妹邪门儿得紧……”楚邑嘀咕道:“她瞧着就不像一般的高门夫人。”
楚邑忽然又笑了一声:“那倒也是,她本就不是什么高贵出身,虽然有个书香世家出身的母亲,但她到底是自小出身农户、后又浸淫商场的,哪有那么多贵女贵妇的风采。”
甄姬无奈道:“爷,五奶奶自强独|立,可说是女中豪杰,甄姬极为佩服她。还望爷不要这般看低五奶奶。”
楚邑忙笑了一声,道:“我并非看轻她,只觉得她为人做事与旁人颇为不同,感慨两句罢了。我倒是好奇,我那没甚交集的五弟是从何认识她,又因何而娶了她的。”
楚邑道:“五弟回来之时,虽是皇上降了罪给他,却是重拿轻放,朝堂上的那些老油子很聪明地认识到,皇上没打算弃用五弟,所以都聪明地没有开口请求降重罚。及至五弟回府,父亲母亲同我私下谈起,说五弟年纪早已不小了,如今赋闲在家,恐怕也是要娶妻了。正当我们议论着,不知道五弟会娶哪家高门贵女,却是没想到五弟娶了五弟妹这么个……异类。”
楚邑摇了摇头:“坦白说,当时我以为,五弟娶的妻,想必比我和二弟、三弟、四弟娶的妻子的身份更高。府里只有五弟做过将军,上阵杀过敌。即便五弟现在毫无事做,瞧着却比我们四个都更加有出息。”
楚邑说起楚彧时,语气中有淡淡的嫉妒。
甄姬看向他笑问道:“但不论如何,五爷都是爷您的弟弟。他有出息,您也跟着沾光不是?往好的方面上看,今后他还能提携爷呢。”
楚邑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说什么提携不提携,我也不过是谋个小官儿,还是个闲职,平日里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请了假也没几个人在意,在那个位置上,我一点儿都不重要,哪里还能去让五弟提携。”
甄姬轻轻拉住楚邑的手:“爷不要妄自菲薄,在甄姬眼里,爷是最厉害的。”
楚邑哈哈一笑,宠溺道:“也就是你相信我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两人正聊着,丫鬟在外敲了敲门,忐忑道:“大爷,大太太来了,在院门外候着,让大爷您去和她说说话。”
甄姬看向楚邑道:“爷去吧,我刚才喝了药,这会儿正好能睡会儿。”
楚邑摸了摸甄姬的额头,点头道:“那你好好睡,我一会儿来陪你。”
甄姬笑眯眯地目送楚邑出屋,招手唤丫鬟靠近些。
“大太太有说什么别的不曾?”
“没呢。”丫鬟摇头道:“就是脸色有些不好看罢了。”
甄姬眉头微皱,半晌叹道:“那想来,大太太应该是知道五奶奶来我们这边儿的事情了。大爷陪着我待在这院子里,大太太是让人将消息给封锁住了的,五奶奶知道了,大太太心里难免恐慌。”
丫鬟阿月并不懂太多这些弯弯绕绕,对她来说,自己的主子好,她就好。
自打甄姬身体开始出现不适,阿月就一直愁眉苦脸的。如今阿月却是笑眯眯的,对甄姬道:“姑娘担心什么?大爷宠您,现在连五奶奶都来给姑娘您撑腰了,阿月相信,等姑娘病好了,一定能做大爷的姨娘。到时候大奶奶也不敢轻易就给姑娘你脸色看,阿月也能在大奶奶房里那些丫鬟面前扬眉吐气了。”
甄姬掩唇轻咳了咳,笑道:“你啊,昨儿才教了你一句成语‘扬眉吐气’,今儿你就用上了。”
“那姑娘你说,阿月用得对不对?”
甄姬笑了笑,点头夸道:“阿月用得很恰当,真聪明。”
阿月笑呵呵地摸摸头。
屋内主仆两人一派温馨,而屋外院门两侧,却是剑拔弩张。
大太太气得真想跳脚,更甚至她很想破口大骂。但她尚且还要维护大爷的脸面,更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还得兼顾不让身边的下人一传十十传百地嚼舌根子,只能憋着一团火气,压低了声音和自己的儿子周旋。
“邑儿,你当真要如此不孝?!”大太太近乎有些咬牙切齿:“你抛下父亲母亲,抛下你妻儿,跟那狐狸精待在这院子里要待到什么时候?!”
楚邑闻言皱眉,不悦道:“母亲,不要唤甄姬狐狸精。儿子说过了,她是儿子的女人,儿子要将她……”
“做梦!”大太太狠狠地打断楚邑:“想给她一个姨娘的名分,门儿都没有!”
院门开了半扇,楚邑站得笔直,沉默地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冷哼一声:“你别那狐狸精给迷惑住,我可还没老糊涂!一介娼|妓,当做玩物也就罢了,你还让她做妾?你还要不要你的名声!”
楚邑轻轻笑了笑:“随母亲您怎么说。”
楚邑不想与大太太再谈下去,他伸手似乎要将门给阖上,邱氏一惊,忙伸手去拦。
幸好楚邑眼尖,动作停得快,不然准要将邱氏的手给夹了。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楚邑声音严厉,语带指责:“你要是存心要与我争执,这小院,您完全可以不来。您既然来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就偏要和我争锋相对不成?”
“我和你争锋相对?外人都要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还有这闲心和那狐狸精卿卿我我,山盟海誓的。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邱氏气得抹泪,楚邑平静地道:“母亲不止我一个儿子,您不是还有二弟吗?”
邱氏被他噎了一下,知道儿子还在记恨当年与小姑议亲的那件事。兄弟俩的隔阂这么些年都没散,这也是没办法。
见邱氏语塞,楚邑也叹了口气。
他虽然已经不怎么去想那件事了,二弟横刀夺爱,对他而言已没有了意义——因为他现在,有了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纵使这人身份地位,但他对她的心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解开。
楚邑看向邱氏:“什么‘外人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邱氏见儿子主动提及,赶紧撇下这茬,转换话题,道:“可不是!三房你那五弟妹,她不是来你这边儿了吗?你跟那狐狸——”
见楚邑脸露不悦,邱氏便收了话:“你跟那甄姬只两人住在这院子里的事儿,她可全都知道了。”
楚邑点点头:“却是如此。”
邱氏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还应得这般淡定自若?她知道了我们大房的私事儿,要是把你这事儿捅到你祖父跟前去,你那继祖母再推波助澜一把,你祖父要是撵了我们出府,那可真是脸都丢大发了……”
楚邑看看邱氏,半晌才笑道:“母亲啊,您来我这儿,跟我说的就是这事儿?”
邱氏瞪眼:“还有什么事儿比这更重要?!”
楚邑微微垂头,摇头:“我以为,您虽然爱慕权势,却还是关爱子女的。见到我,您至少也该问一两句,我是否安好这样的话吧。可您关心的,只是会不会被撵出府——母亲,祖父的爵位,父亲没份儿了。这个事实,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还有,祖母同我虽非亲祖孙,但我自小没别的祖母,她待我谈不上热切关爱,却也不薄。母亲这般看待祖母,实在让人心中不悦。”
楚邑趁着邱氏愣神的功夫,将院门给关上了。
“母亲,甄姬落胎、身子一直不佳的原因一直没找到,我不敢查,只能让她蒙受这些委屈和不幸。我用我一生来偿。”楚邑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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