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后这半遮半掩的话便是要筱雨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这帝后二人还真是执着,明明她都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还不死心。
筱雨笑了笑,望向皇后,面向皇后一脸的端庄贤淑,笑得也是无懈可击:“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认为,是否为良配,恐怕是要等到阖眼离世的那一刻方才能得出结论。”
皇后面上的笑勉强了些,事到如今这秦家女仍在跟她打太极,明着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但这字里行间她当然听得出来,这秦家女是在百般推诿了不过不似前一次那般直白相拒。
她要不要赞赏这秦家女一句“委婉从容”?
皇后啜饮了口茶,慢悠悠地说:“秦姑娘这说辞倒是新鲜。但有些事情,要等到阖眼离世那一刻,怕是就晚了。据本宫了解,宋家百年书香望族,蛰伏二十年,宋家子孙自然是想要兴盛家族的吧。”
皇后轻轻点了点桌,一声一声的似乎是敲击在筱雨的心上:“皇上给了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秦姑娘可不要不知道把握。”
拿家族前途来利诱?
筱雨莞尔一笑,目光微微下垂落到皇后胸前,只觉得那繁杂艳丽的凤袍上一丝丝金线都十分耀眼夺目。筱雨轻声道:“圣上仁慈,宋家一族方能回故里返京城。民女几位舅舅都十分感激,也必当誓死效忠,为陛下肝脑涂地。”
筱雨四两拨千斤,无论如何就是不接皇后的话茬。
皇后在佩服她小小年纪举止有度,应对有方的同时,却也有些恼怒了。
皇上要她一个乡野农女,嫁给赫赫有名的曾家军仇军师,那真是抬举了她。可这秦家女却这般不识抬举,愣是将皇上的好意推之又推。
皇后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筱雨。
只见这秦家女坐在下首,双腿合得很自然,腰杆却挺得笔直,头微微垂着并没有直视凤颜,初初一看,确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再细看她容貌,听说日前这秦家女满了十七生辰,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虽是出身乡野,但却是肌肤凝白,五官端正,并非一般农女所能比拟。再加上她放柔了脸上表情,整个人本该是温顺的,眼耳口鼻的形状也生得极为温和,但就是那一双眼睛中射出的眸光生生破坏了这一抹柔和。
居于深宫,皇后也算是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子,但像这秦家女一般的,却委实没有见过。
气质太矛盾,竟叫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皇后沉了口气,不欲再与筱雨绕弯子,径直说道:“皇上说你是聪明人,本宫觉得,与聪明人不需要多说。秦姑娘与本宫还是坦然相谈的好。皇上的意思,秦姑娘违逆不了,又何不顺着皇上的意接下,既给了皇上好印象,宋家也必然不会吃亏。”
筱雨默然不语。
皇后道:“莫要以为你不开口,此事就能一拖再拖。秦姑娘已十七年纪,婚事久拖怕是不妥当。有如此良配在前,又何必久作踌躇?”
良配?
皇后你这玩笑好冷。
筱雨暗暗翻了个白眼,知道皇后将话给挑明,她再装腔作势怕是涂给人做作之感,便恭敬地道:“回娘娘,仇军师年纪足以做民女的父亲,民女双亲、娘舅皆觉得此婚事不妥。圣上之恩,宋家举家感念,有负圣上好意,还望皇上和娘娘恕罪。”
皇后心里一梗好个宋家,这是要为了一个区区外家侄女,得罪皇上不成?
也是,眼瞧着宋家如今也是式微,还能有什么依仗?即便得罪了皇上,皇上还要顾及着今年的大兴科举,也不会妄动宋家。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冷笑一声道:“秦姑娘这可真是,肆无忌惮了啊。”
一字一顿地将“肆无忌惮”四个字念出口,皇后紧接着道:“秦姑娘就不怕惹恼了皇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你宋家方才过了几日好日子,这就要自掘坟墓了?”
若之前是利诱,那现在便是威逼了。
筱雨提了提气,站起身正要开口,外间大宫女却打帘了进来,目光微微慌乱地凑近皇后耳边嘀咕了两句。
皇后眉头一皱,道:“先拦着。”
大宫女应了一声,急忙出去了。
皇后高声吩咐道:“来人啊,请秦姑……”
“皇后娘娘这里原来有客啊!”
“宝晶公主到”
一声突然的慌乱唱喏夹杂着黄鹂鸟儿唱歌一般动听的声音飘了进来,筱雨下意识地朝着门边望去,只见门槛处跨进来了一个二八年华的佳人,身着着一件月蓝色的金丝软烟罗,头上缀着连串儿嵌银东珠,莲步款款,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皇后脸上尴尬的笑意一闪而过,笑道:“是宝晶公主啊,外面那些奴才真是欠收拾,竟然未曾好好通报。”
宝晶公主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筱雨听说这位宝晶公主在西岭时便常年礼佛,来了大晋之后也一直待在咸宁帝特意为她在公主修筑的佛堂之内,难怪通身都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气质。这样的妙人儿,想必是人人见之则亲近。
筱雨则是不同。
她这是与宝晶公主的第一次见面,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到底哪儿违和,筱雨也说不上来。
筱雨暗暗想,或许是她们两人磁场不对付、气场不和?
宝晶公主脸上的笑就如那初阳一般暖人心扉,从入了屋来起便一直未曾消失过。听皇后娘娘一说她急忙福礼道:“非怪外面那些伺候的人,实是宝晶不懂规矩了些,扰了皇后娘娘。我佛慈悲,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苛责那些宫人。”
皇后脸上讥诮之色一闪而过,虽然细微,但还是被眼力不俗的筱雨抓了个正着。
皇后和宝晶公主不对付?
筱雨暗暗想了想便想通了其中原委。
这宝晶公主两年前被西岭送来大晋,西岭官方的说辞是“联姻”,一说“联姻”,联姻的女人多半都是皇帝收入宫中所用。宝晶公主到了大晋之后也的确是住在了宫中,但咸宁帝却一直未曾表示,没有册封,宝晶公主便一直以“公主”的名义在宫里生活着,这对于皇后和其他嫔妃来说难免是一根刺。
想必皇后也忍了宝晶公主两年之久。
她是一大威胁,偏偏这威胁关系着大晋的外交,皇后和嫔妃无论如何都不能动这位宝晶公主。
况且大晋和西岭并非臣属关系,西岭公主来大晋,那是尊贵的外邦客人,皇后更加不能以“宫规”来苛责她。
稍微一想,便知皇后的憋屈。
要时时刻刻担忧着咸宁帝会否有一日将宝晶公主就册封为妃甚至是贵妃,直逼她的后位,这种日子真的是太煎熬了。
再有
筱雨若有所思地朝宝晶公主望去,这位公主这般会讨巧说话,一口一句“我佛慈悲”,想必这宫里被她的善良和美丽收复的人不在少数。
深宫的女人一被人比较,这心啊,就容易扭曲。
“公主慈悲。”皇后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笑问道:“不知宝公主来本宫这儿,可是有何要事?”
宝晶公主微微一笑,不答皇后的话,却是转身看向了筱雨,仍旧笑得温柔:“不知这位姐姐是……”
这下筱雨方才觉出一丝尴尬来。
要论关系,她和宝晶公主似乎还能称得上是情敌?
皇后也回味过来,轻咳一声道:“这位姑娘非是宫中之人,公主就无需多问了。可是公主荣安堂那边有什么事?可是缺了什么?”
皇后想要绕开这个话题,毕竟召筱雨进宫来是十分隐秘之事,被谁知道了都不好。
但宝晶公主却似是没听出皇后的弦外之音来,笑道:“娘娘不急,扰了娘娘待客,宝晶心里过意不去,必得给这位姐姐陪个不是才行。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人家都问到头上来了,要是再不搭理,就显得她没素质了。
皇后也无从应对,见筱雨朝她望过来,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筱雨福了个礼道:“民女姓秦,见过公主。”
宝晶公主拍了拍手:“秦姐姐好,秦姐姐不是宫中人吗?”宝晶公主十分天真好奇地问道。
筱雨点头道:“回姑娘,不是。”
“那秦姐姐是和皇后娘娘有亲戚关系了。”宝晶公主看向皇后,伸手拉着筱雨在皇后下首坐了,道:“我来大晋皇宫也已经两年了,还没见过皇后娘娘有接过什么家里人进宫呢。秦姐姐必然是和皇后娘娘十分要好的了。”
筱雨很尴尬,一方面是因为被这位自来熟的尊贵的宝晶公主拉着,令她十分不自在;另一方面是因为被宝晶公主这样误会了她和皇后的关系。
她和皇后可真没关系啊!
皇后脸色很是不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宝晶公主猜测得合情合理,皇后也不知道拿什么样的说辞来敷衍她。
正苦于不知如何说时,宝晶公主却是首先开口,对筱雨道:“听到秦姐姐这个秦姓,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位未曾谋面过的秦姓姐姐来。”
皇后挑了挑眉,宝晶公主自顾自地道:“听说我未来夫婿在陛下下旨招为我的驸马之前,正要与一位秦姓姑娘定下婚约呢。”
筱雨嘴角几不可见地一咧。
这宝晶公主是有备而来,还是真的如此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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