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筱雨备了礼物去医馆,算是为昨晚上的事情回礼。小暑见她来了立刻笑得贼兮兮的,不待她开口便往内堂去唤谢明琛。
不一会儿谢明琛便掀帘出来,身后跟着初霁。见到筱雨,初霁眼睛顿时亮了一下,虽然没对她笑,但瞧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激动的。
谢明琛笑着请她进内堂坐,里面还有两个老者,见谢明琛带客人进来,两位老人赶紧起身拱了拱手,便告辞出去。
“方才正跟先生核对账目。”谢明琛简单地解释了一番,随即便问起筱雨的情况来。“入住以后可还觉得适应?”
筱雨笑着点头:“地方挺好的,幽静,墙也高,门窗都结实,住着很安全,没有什么不适应。”筱雨说着还对小暑道谢:“多亏小暑管事帮忙,否则我没那么快就寻到一个这么好的住处。”
“你满意就好。”谢明琛温暖一笑,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笑容或许显得太过灿烂了,忙端了茶饮了一口掩饰过去。
“初霁在这儿没有给谢大哥添麻烦吧?”筱雨问道:“昨日我听小暑管事说,他起初有些不适应,现在可还好?”
“最开始的时候改变了寻常的作息规律,打乱了他平时做事的顺序,他的确有些无所适从。”谢明琛也不隐瞒,照实地说了:“不过经过两日的休整,如今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筱雨感激地道:“还多亏了谢大哥,带着初霁这么个学徒,需要操心的地方太多了……”
谢明琛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劳累的事情。初霁是她的弟弟,他跟在他身边,总能让谢明琛感到一丝筱雨的气息,他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这是让他操心之事呢?
可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筱雨说的。他笑道:“是我该感谢初霁才对。”
筱雨疑惑地看向他,谢明琛解释道:“方才出去那两位老先生带了我名下的产业账目给我过目,你来之前我正在查看,初霁就坐我边上。那两位老先生一边说着,我一边看着,忽然就发现了账目上有个问题,于是我就开口问那两个老先生,但那信息得往前翻找。然后初霁忽然开口给出了答案,让那两位老先生十分吃惊。”
筱雨顿时明白过来。“所以啊,是我该感谢初霁才对。要不是他,光是翻找这个数据就要多花费好些时间。”
初霁的记忆能力筱雨是知道的,他能有这个过目不忘的本事筱雨自然不吃惊。谢明琛也从筱雨这里得知了初霁与众不同的才能,所以除了最开始亲眼见到的震惊,他接受起来也很快。
此时小暑端了茶上来,笑眯眯地问筱雨道:“筱雨姑娘乔迁过来,宴请四周邻居的事情可确定下来了?”
“宴请邻居?”筱雨愣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她倒是忘记了,乔迁到一个新的住处,少不得要与四周邻居打好招呼,混个面熟。一来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是要相处的,互相也要给个好印象;二来还要仰仗邻居们的照顾;三来这也算是一种社交礼仪,约定成俗的事情,她不能忽视。
“还没有定下,我待会儿回去再多想想。”筱雨说道:“今天来不仅是为了来跟谢大哥你道谢的,初霁的行李……”
谢明琛点头意会,道:“这边儿我也给初霁留着那间屋子,留一两套他的衣裳在这儿,以免有让他不得不宿在这儿的突发情况。我让小暑帮你给初霁整理。”
初霁的东西本就不多,除了衣裳意外,他最宝贝的就是那本谢明琛给他的《草药本志》了,筱雨要给他拿回新家去他还不允许,抱在怀里不肯撒手。筱雨无奈,也只能由他。
同谢明琛告辞,说好了黄昏时分她来接初霁回新家,筱雨便背着一个大包袱回去了。谢明琛本想让小暑跟着她去帮她提东西,筱雨果断拒绝了。
欠下的人情越来越多,就现在这样她已经还不起了,再多来点儿人情,她的压力会更大。
放好了初霁的衣物,筱雨让洁霜帮忙给她三哥整理到箱子里去,又嘱咐长虹就在院子里玩儿,等她出门了把门给插上。她便出了门打听乔迁后请新邻居吃饭的事情去了。
雨清镇民风淳朴,在清廉县太爷的治理下,敢作奸犯科的人并不多。镇上是衙门管辖治安的重地,自然更加安全,人与人之间的戒备心便没那么多,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也能说上几句话。
筱雨很快就从几个健谈的老人嘴里打听到了乔迁宴的相关信息,心里有了数,她便也心安了许多。默默算了算自己能拿出多少钱来“款待”将来一年甚至好些年要比邻而居的新朋友,没注意到前方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筱雨!”李明德在她面前拍了一掌,顿时将筱雨的魂拉了回来:“心不在焉的,你做什么呢?”
“……我想事情。”筱雨仰头对李明德笑道:“明德哥巡街呢?”
李明德带着几个捕快,身上穿着缁衣挎着腰刀,显然是在执行公务。
李明德点了个头笑道:“多半也是走个过场,威慑威慑有那贼心贼心的。”他打量了筱雨一番:“你一个人来这镇上的?也没见你买什么东西。”
筱雨笑着摇摇头:“我和弟弟妹妹搬来镇上住了,就在那边儿不远。”筱雨朝新家的方向指了指:“以后我就在这儿定居下来。”
李明德顿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道:“怎么那么突然……找的地方靠谱吗?有没有被人坑?”他嘀咕了两句摇了摇头:“不行,我不大放心,你带我去瞧瞧。”
开什么玩笑,文盛走前虽然没有跟他明说,但那意思毫不含糊,那是要他好好照顾秦筱雨的!她身上有这样的变故他还后知后觉,要是让文盛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损他!
李明德当即便交代了离他最近的捕快两句,然后那捕快便带着其他人继续巡街去了,留了李明德还杵在筱雨面前皱眉道:“走吧。”
筱雨无奈,心说我要是这么带着一个捕头到家里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犯事儿了呢。
果然,离家近了,有瞧见他们的人纷纷避回家里去。筱雨相信今日瞧见了她和捕头走一块儿的邻居,一定已经将她记住了。
“到了。”筱雨指指新家那有些朽了的厚实木门,“地方不大,明德哥你别嫌弃。”
李明德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等洁霜应了门,他便跟着筱雨进了正堂。
他不紧不慢地询问了筱雨赁下这处住处前后发生的事情,若有所思。当得知筱雨准备在明日请四周邻居吃饭的时候,李明德笑道:“好歹也算是乔迁之喜,也算明德哥一份儿怎么样?”
筱雨自然不会拒绝,笑道:“明德哥能来当然好,让他们知道我与县衙捕头也有交情,将来我要是遇到事儿,他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李明德一点儿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反倒笑道:“那你可要弄一顿好些的。”
这倒是为难筱雨了,她的厨艺只能说是初通,要做成一桌大餐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等明日还是请个厨娘来帮忙吧。
李明德和筱雨聊了一会儿,念着公务在身,不好脱身太久,便起身告辞。筱雨送他到了门口,正要对他说一句“恕不远送”,李明德忽然转过身来,挑眉问筱雨道:“我这回信可是写好了,你那儿的呢?”
筱雨抽了抽嘴角,摇头道:“不是跟明德哥你说了,我不会回信的吗?”
“啧啧,那么寡情啊?”李明德抱臂戏谑道:“你拿到信的时候我瞧着也有几分高兴的,他千里迢迢给你寄来了信,总归有点儿感动么……怎么连回个信也不肯?”想起筱雨说她写字难看,怕回了信被人笑话,李明德忍俊不禁:“哎,就是字儿写得不好,随便画朵花儿画株草也行啊……”
筱雨用一种“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看了李明德一眼,悠悠地说:“明德哥再不走,怕是赶不上那几位巡街的捕快大哥了。龙大人公私分明,要是知道明德哥你擅离职守,你说你会不会吃板子?”
李明德撇了撇嘴,低声道:“你这还记上仇了。”
“彼此彼此。”谁让你提我写字难看这茬事儿来着。
李明德到底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敢久留,飞奔着追巡街队去了。筱雨嘴角微微弯起,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头脑发热,又将她藏得好好的那个箱子给抱了出来,从中拿出了那封余初写给她的信,细细读了一遍。
这夜,李明德面沉如水地坐在窗边。他右手执笔,身前搁着雪白的宣纸,宣纸被镇纸压着,右上方是砚台和笔搁。
筱雨那处屋子,分明就是谢明琛的。想到最近筱雨送弟入医馆,在镇上寻到住处等事,均与谢明琛脱不了干系。
越往深了想,李明德眼中的深意就更加深了。
忽然,他“噗嗤”一笑,引得左手边的烛光微微摇晃了两下。“谢明琛吗……”他啧啧两声:“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不知道这消息告诉给千里之外的文盛,他会是个什么表情?”嗯,应当相当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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