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明琛无法否认他对筱雨的好感,这一点为人睿智的谢老爷子自然看得出来。正好筱雨的性子也对他的脾气,谢老爷子直觉地认为筱雨是个能弥补谢明琛骨子里优柔一面的女子。再加上筱雨家没有什么背景,不需要考虑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产生的利益纠葛,所以谢老爷子对谢明琛和筱雨能走到一起是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的。
而谢明琛呢?
他是一个内敛的人,可能是出于他所从事的职业的原因,他为人温和,却也严肃谨慎,离经叛道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按照谢家家族中人的话来说,谢明琛便是一个听从谢维的安排,循规蹈矩的人物。他的人生好像已经被规划地十分细致了。即便父母离世,他成长的轨迹也不会因此有太多的变化。
但,他被谢维从谢家家族中带了出来,由此他没有深陷在大家族的宅院之中,这是他人生里的第一个重大变数。
遇见筱雨,恐怕便是他人生中的第二个重大变数。
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像筱雨这样的姑娘。家族中的姐妹要么娴静温柔,要么娇蛮傲慢。而丫鬟们也多半是这样的性情,性子好的,像听话的木偶,指哪走哪,乖顺如绵羊;得了主人宠的,便恃宠生娇,欺凌下面的丫鬟,嘴脸丑陋让人不忍直视。
谢明琛也不是没有见到过其他家族的小姐,兴致上来去自家各个医馆逛逛的时候也见到过农家的姑娘和小户人家的千金。但这些女子却在他的脑海里形不成一个清晰的印象。就算是见过好几次面,说过好几次话,要谢明琛记得这个女子的相貌,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他却记住了秦筱雨。
这个女子从不矫揉造作,不占人便宜也不任由人欺凌,性子坦荡,让他欣赏。如果说在去她家之前对她只是有好感的话,去她家之后经过她一番犀利的说教,谢明琛对她的认识更深一层,对她的好感却不降反升。
起初他是觉得,她的个性太强,反击的手段太过黑暗。可仔细想想,若是她什么也不做,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时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活又如何能安稳地继续下去?一站到她的位置想,对她所作出的行为,他便理解了许多。
即便他还是不能赞同她的做法,但她的机智和果敢还是让他倾心了。
懂事以来,他从来没有尝过相思的滋味,这一次,他总算明白了那些诗人在笔下写出情情爱爱的诗句的感觉。在这段见不到她的日子里,每每想到她,他便能真切体会陌生的心跳频率。
然后,他从小暑的嘴里听说了她的伯父伯母锒铛入狱的消息。
在仔细打听事情发生的经过之后,他直觉地知道,这与她必定脱不开关系。
可这也已经影响不到他一想起她时心里涌上的欢喜。
所以当医馆来人,告诉他她来了医馆的消息时,他搁下手里的账册,撇下爷爷留给他的值得信赖的管事,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马不停蹄地冲到了医馆,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想给她留下好的印象,临近医馆门前还不忘仔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打扮。
只是可惜,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到。
他喜欢和她说话,他觉得与她说话让人感觉放松。
她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给他脸色看,他暗暗高兴。
他问她关于她伯父伯母的事情,她坦诚相告,让他开心。
她起身告辞,他没有其他说法挽留她,只能一路送她离开,他心里遗憾。
他想与她有更多的交流和沟通,想与她能更多地相处。可小暑建议让他直接上门提亲时,他却在那一刹那失了勇气。
他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
比如,他们还不熟,连朋友都还不是。比如,今后等她的弟弟来了医馆,他们会有更多的相处机会。
但是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在小暑提出这个建议时,他心里直白的想法是担心她会拒绝。
他渴望感情能细水流长地发展,平淡却又温馨才能天长地久。若是她拒绝了他的提亲,不管是婉转的还是直接的,他都没有自信能够承受住这样的打击。他希望他的感情之路上,没有这些让人回忆起来会心生不满的因素。
所以他对小暑说:“慢慢来吧。”
属于他和她的时间,还有很多。
今日又是晴天,雪景在筱雨的眼里很美。这样纯白的世界,是她前世从来没有静下心来欣赏的。
抬头看着远方平伸开去的广阔天空,还有那隐隐绰绰的冰雪大地,筱雨忽然就想起余初与她道别的那天。
那日地上还没有积起厚厚的雪,他牵着那匹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雪狼白马,真的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收起他那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模样,原来他也是这样一个温柔而性感的男人,引得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细细一算,原来他也已经走了有一段日子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筱雨淡淡地想着。
“哈啾”
楚尽打了个喷嚏,发出响亮的声音。他随即捏了捏鼻子,大叹一声,满足地道:“舒服!”
“你还是注意一点吧,虽然过了峡灵山,没有山那边那么冷了,可身体也经不住你只穿两件单衣啊。你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武道子不赞同地看了楚尽一眼,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背对着他站着的余初,道:“公子,明日换了马匹,我们是直奔京城还是……”
“直奔京城。”余初低沉地道:“总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们暗中回一趟国公府,别人可以不见,还是要去给爹娘请个安的。”
武道子感叹地道:“三老爷若是知道公子回京,一定十分高兴。”
余初点了个头,却没接话,望着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尽咧嘴一笑,没什么心机地道:“公子朝北边儿看是不是在想秦姑娘啊?公子走前还撇下卫应特意去跟秦姑娘道别来着……”
“楚尽!”
武道子低喝一声,楚尽立刻闭嘴,缩了缩头。
卫应往柴火堆里加了两根柴,朝武道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聪明地闭嘴不言。
从北县出发这一路上,“秦姑娘”三个字他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了。每次楚尽提起,武师父都会呵斥他一声,可他就是吸取不了教训,下一次还是没什么心眼地又提。他不是蠢人,自然能从中体会到公子与那位秦姑娘之间关系的不简单。
只是公子从来不主动说,楚尽提了他也没有回应,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但他知道,绝对不是这样的。凭的就是武师父的反应。
若真是无关紧要的人,楚尽即便提了,武师父也不会呵斥他。可武师父不仅呵斥了他,而且是他提一次他便呵斥一次。这搁在一向深沉内敛的武师父身上,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反应了。
良久余初才掉转了身,和楚尽等人围坐在了柴火堆周围。
余初开口道:“今日休整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争取能在一个月内到京城。”
卫应和楚尽都低声应“是”。
武道子有些忧心:“西岭皇室向来不与我们大晋来往,怎么忽然想到要派遣使者来我朝,还要与我朝联姻?公子看……这里是否有什么问题?”
余初道:“消息不够,无法判断。不过西岭和我们大晋从来是自管自的地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次之事,大概与西岭皇室的权势更迭有关。”余初顿了顿,抬头看向卫应问道:“京中可有什么传言?另外,对于西岭皇室内部之事,朝廷又知道多少?”
卫应摇头道:“毕竟西岭派的人还没来京,坊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所以也形不成一个百姓们讨论的话题。至于西岭皇室,公子也知道他们一向神秘,我朝百姓与他们从没有过来往交流,就连西岭当今的掌权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整个皇室内部了。”
余初低叹一声:“皇上恐怕也很烦恼此事吧?”
卫应点头:“西岭的使者函到了陛下手里后,到我从京中出发,朝上已经就这个问题争执了十来天了,还是没讨论出个结果来。不过不管朝堂上如何讨论,西岭的使者函上写得很清楚,使者函发出的同时,西岭的使者团已经踏上来我朝的路上了。”
余初点点头,吁了口气:“江夏国之事还没彻底平息,又多了件亟待处理的事情,的确很伤脑筋。”
武道子说道:“公子也不必替陛下着急,陛下雄才伟略,有明君风范,定能妥当处理此事。再者说,西岭皇室既然是说联姻,也不过就是名女子,嫁为人妇也必然兴不起太大的风浪。”
余初莞尔一笑:“那就要看西岭皇室是打算把这不知身份的女子嫁给谁了,毕竟西岭只说了是联姻,没说中意的联姻对象是谁。如果是一般的公侯王族,倒是不用担心,可要是西岭中意的是皇上,这女子可是要进后宫的。皇上正值青春,后宫份位还多的是,难说这位西岭女子会走到什么样的地位。”
武道子顿时严肃起来,道:“公子当知,皇上不是被美色所惑之人。”
余初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但随后他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可是世上还是有‘万一’二字的。西岭会送来的人,一定不会是普通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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