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便到了往年春狩开始的时节。
这也是“始作俑者”,两个王府赌赛的时间。不过,要向礼衍个人来说,他觉得京城中的人似乎已经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虽说他本来也没想着要多么引人瞩目,但想到他有心惩戒向礼轩一番的赌约居然演变成了类似于相亲大会一类的活动,向礼衍还是不由得有些郁闷。
“……别那么天真。我看可没几个人真的忘了。就是姑娘家……你和向礼衍也都还没婚配呢。”
张滦再次与他并辔而行,对他的“放松”不以为然,“再说,如果没有这一着,你觉得你能赢得了向礼轩吗?你可未必斗得过他们的阴谋诡计。”
“也许不能。”向礼衍说出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可我本来也没打算光明正大的和他比啊!我本来准备问你借两个人,崖松寒枫这样的,只要抓住来暗算我的人,然后回到京城就行了。”
——当然,现在这个打算多半是用不上了。
张滦并他身后的崖松寒枫都有点无语——本来他们还觉得这个小道士不擅长心计的,原来居然想得挺清楚!
随即,张滦皱起眉来,“你这个打算和陛下说过没有?”
向礼衍点头道,“当然说过。不过他说不要冒险。”
张滦的“陛下”两字就殊无恭敬之意,向礼衍的语气显然也没怎么恭敬。不过,向礼衍依然没带随从,而张滦的两个道兵。当然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不要冒险吗……”张滦难得的冷笑一声,“难道现在就不算冒险?”
向礼衍看他一眼。顿了顿,道,“陛下已经登基了——母亲是这么和我说的。”
忠烈王妃特意和自家儿子说那么一个明显的事实,而向礼衍又在这时提起,这看起来有些古怪。
可张滦并不这么觉得。
相反的。他再次哑然。
是啊,他已经登基了!禅让登位,名正言顺。为什么说禅让是解决那时候的困局的最好办法?因为皇帝和皇位继承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皇位继承人,随时都可以改变。但是皇帝……历史上有几个盛世被废,或者死于非命的皇帝?
成了皇帝,即使不说对官员的影响——这对坚定那些游移不定的官员的信心大有好处——在天下人的眼里,也就成了至高无上的那一位。
狩猎比赛又不同于祭天那样的礼制上意义极大的祭天,只是一个活动而已。就是出了什么天大的差错。朝臣或者还能来几句德政不修,但天底下的人,却会归罪于奸佞!
自从确定了“天子”的概念,数千年来一直如此。
忠顺和忠烈的位置,一下子就变得更为尴尬了。虽然要张滦来说,这场皇位之争,他们并不是输给了现在的弘治帝,而是输给了刚刚退位的洪熙帝。并且,是输给了他的寿命,而非手腕。
至于刚登基的弘治帝……只能说越是和他接触。越是了解朝堂,张滦对他的评价就越是下滑。
——始终是在洪熙帝的羽翼之下啊!
群芳宴和如今的狩猎大赛,都称不上什么高明的计策,反而有心术过重之嫌。刚刚登基,就开始考虑对付宗室,也实在是性急。
不过。这两样东西带来的部分影响,他还是乐意看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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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因这次是前往行宫暂住,且元春也传了话说“要有些排场”,黛玉就不像上次群芳宴那般“小家子气”了。
不但带上了当时的紫鹃、容华,当时抛下的雪雁,还带上了做媳妇打扮的医女初慕娴以及云萝。
——虽然墨玉提起过云萝并不见得十分可信,但按照林如海的想法,云家整个儿都在京城,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倒是不担心她怎么作怪。
但因为云萝和初慕娴的缘故,本来十分期待这次出门的雪雁,这会儿也有些战战兢兢,表现得规规矩矩。
初慕娴还好,毕竟是医女。
云萝却是吸引了雪雁的目光,雪雁时不时的就去看她。黛玉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但久而久之,也注意到了雪雁的不安,一时笑道,“你瞧什么?云萝的礼仪还是学得不错的。又不是要学宫中礼仪。再说,我想这会儿被邀请的闺秀,也没有会认识云萝的吧?”
云萝其实也很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接到这么一份工作的。
不过,林家出的酬金高,时间又短,云家怎么都不可能拒绝这份来自阁老的工作。在忐忑了一会儿之后,云萝如今倒已经安之若素了。
毕竟黛玉的性格她还是能认可的,虽心思深了些,却也并不是个难相处的姑娘家。
此时听见黛玉问,就笑道,“哪会有人认得。我原本也就听说了,这次请的闺秀,要么就是重臣勋贵家的,要么就是书香清流家的。我们家可少接这样的生意。姑娘家的还是第一桩呢。就有例外,我估摸着,只怕也没有人能记着我这么个小人物——可不是人人都和姑娘一般。”
也许是云萝和黛玉说话的语气太不像是主仆——偏云萝如今又穿着侍女的衣裳,雪雁忍不住就插口道,“谁说只有那两种姑娘。薛大姑娘不就是例外么?”
紫鹃忙瞪了她一眼。
黛玉倒也没计较,反道,“薛大姑娘那样的例外可也只是个例吧。”
紫鹃倒有些诧异。
云萝也道,“我还当姑娘你会说‘薛大姑娘的人品担得起’这样的话呢。”
黛玉扬扬那双罥烟眉,“这个邀请看了人品么?”一边又自己转开了话题道,“虽我总有些担心。但若是真如传言所说,能站在山头之类的地方。看京城子弟狩猎,倒也是件趣事。不指望重现汉唐风采,能有宋时旧观便不错了。”
最后一句话,黛玉说起时近乎呢喃。
听起来,却并不像是在说京城男儿的武功。
车外。墨玉一直都分了几分心神放在车内,车内的话,听见了一部分,却也有一部分没有听见。
自从之前想到张滦和贾宝玉的关系,他的脑袋里,也就不可抑制的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真有重生这样和穿越一样玄幻的事,张滦如此。那黛玉呢?
他早就觉得,黛玉的聪颖远超她的年龄该有的了。这很奇怪——历史上当然从来不缺乏高智商的神通,但要说天生高情商,洞察世情……他只能遥想一下,十二岁拜相的甘罗有没有到这个地步?反正是难以想象。
虽然就算是重生……按理在《红楼》一书中应该早死的林黛玉,似乎也不该拥有她如今的敏锐,但这好歹要比她“生而知之”现实不少。只是……若是那样,她为何对贾母、贾府没有任何怨言?
至少她对贾母的感情肯定真实。
这一点。墨玉却是实在想不通。不过他可以肯定的事,既然得到了参加这个猎赛的机会,他肯定能把这些弄不懂的事情搞清楚。
至于危险。墨玉倒是没放在心上。
他这辈子虽然没有机会专心武艺,但好歹也练了些弓马。再说了,论野外生存的经验,他可不会惧怕任何人。何况如今和他一样参加猎赛的,都是京城中的公子哥儿,又不是老于狩猎的猎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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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穿着一身骑装。护卫在了自家妹妹马车的边上,一路上却是见了不少类似的队伍。
墨玉在京城时间极短,又没有出去交游,倒是没有什么认识的京城公子。可就是不认识,也难免相互估量一番。
皇帝的意思并不难猜。
本来吧,大部分的勋贵仕宦,都会在亲近的家族里寻求姻缘。但现在,却可能因为这次的机会,对本来不熟悉的家族进行评估,从而联姻。甚至,皇帝的后妃们都可能亲手促成几桩原本不大可能的姻缘。
这必然打破京城中原有的格局,形成新的人脉网络。
偏那该就是皇帝想要的!
不过,墨玉虽不认识这些人,粗略评估过后,却也全不觉得这些衣着华贵但马术多半平平的公子哥儿可能成为自己的妹婿,反而是对自己这次的安全性又多了几分信心。
当然……
也不能说京城无人。
临近行宫之时,墨玉远远瞧见,一队二十余人的银甲红披风的羽林疾驰而来,蹄声整肃。
到得面前,两个为首的人同时勒马,一阵急促的勒马声后,这队羽林瞬间从迅疾如风,变得不动如山。
墨玉简直有些诧异了。
——羽林卫中,竟也有这样的精锐?
而且……
墨玉的双眼瞬间眯起——这队羽林,为首的两人之中,竟有一个,看着最多也不过十四五左右!
这么小的羽林卫……京城中似乎只有一个!
想想对方之前精湛的控马之术,墨玉简直当场推翻自己才成形不久的推论。
“你们是?”年长些的羽林卫指挥开口了。
“林墨玉,家父讳海,为护送家妹并参加猎赛而来。” 墨玉注意着那个年轻的羽林飞骑,却看不出那头盔下的脸有什么神情变化。
倒是那年长些的羽林卫笑了起来,“原来是林阁老的子女。你们先行吧。只是,女眷可以住在行宫,林兄弟你是不成的。往边上找找,自己找个帐篷,或者搭个帐篷吧。这是规矩。”
墨玉自然不会意外。本来就此告辞也就罢了,但他想着对面的人,再想想之前这队人马超出预想的表现,到底还是顺口多问了一句,“几位这是往何处去?”
年长些的羽林卫扬扬眉,道,“还能去哪儿?却是有几个藩国来的使节,也想要参加这个猎赛。我们去迎一迎罢了。”
年轻些的那个却补充了一句,“包括瓦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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